原本马博听到有这么多人还挺兴奋的,可一听居然不杀他们,而是送去修城修路,顿时耷拉个脑袋,焉了下来,说道:“陆大人,那些那颜可是主心骨,不杀了吗?”
“会不会养寇自重?”
“就算我们不杀,他们也活不了多久。”陆绎淡然道。
一旁的马永贞笑着解释道:“我说马公公,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答鲁城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殉国,这些鞑靼人去了那边修城修路,你觉得能有安生日子吗?”
马博一听,顿时笑了,装作懊恼的一排脑袋,说道:“你看看,咱家居然连这都忘记了。”
陆绎负手看向帐篷外,淡然道:“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留一个千户所的兵力驻扎营寨看家,剩下的连同邓子龙的本部骑兵在内,一起出动,我们不动则已,一动则惊雷不休。”
蒋生询问道:“大人,若是他们起兵反抗,是否连同部族一起拿下?”
陆绎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太可能,今日的陶格斯你也看见了,就连他的心腹手下都不敢贸然动手,那些小部落的牧民恐怕更是深谙生存之道,只要不是傻子,恐怕没有人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去过,而是和他们部族的那颜对抗我们大明将士的。”
陆绎说到这,顿了顿,喊道:“庞清。”
“下官在。”
因为庞清乃是锦衣卫的老人,帐篷内大多都是征南军将领,他自忖身份,所以没有贸然进入仪事,直到陆绎传唤,
看见庞清进来行礼后,陆绎随口说道:“草原王庭这一块你很是熟络,你也跟着去帮忙。”
庞清眨了眨眼睛,在一旁李响的眼神示意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抱拳领命。
这就是自己人和外人之分。
即便庞清曾是刘守有的心腹,可在车恒春与他之间,陆绎仍旧选择了他。
待众人都走后,陆绎却看着天边高悬的明月,思绪飘远。
“养寇自重?”
当陆绎听见这句话从马博口中说出时,他猛然想起了那位野猪皮。
虽然他十分确定伴随着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覆灭,破虏城的建立,那位野猪皮再也没有了崛起或者说活下来的可能。
可不知为何,陆绎仍旧有一些心有余悸。
李成粱什么都好,就是在生命的后期贪念权势,玩起了养寇自重。
“下次抽空去山海关一趟吧。”陆绎皱着眉头抬头看向明月,这般想着……
星空点缀,明月如盘。
鞑靼昔日的王庭内,陆绎思绪蹁跹的艰难入睡,而另一边,庞清正跟着马永贞纵马赶到了距离稍近的一个小部族。
这个部族的男女老幼牧民差不多五千左右,若是有人进犯或者活不下去去进犯其他部族,可以随时拉出一千五百余人的骁骑,算是一个偏小趋中的部族。
当马蹄声烈烈出现在部族的蒙古包之外时,这里的牧民们居然已经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平静的准备着,看着远方奔袭而来的明军,不发一言。
马永贞带兵接近,他坐在马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方,他先是朝着随军的通译点了点头,后者马上上前趾高气扬的说道:“哈斯额尔敦!你参与陶格斯谋逆的事情暴露了,眼下陶格斯被马踏成泥浆,你识相点就自缚双手,跪着出来,你的家眷族人能得到特赦,如果你胆敢反抗,你身死魂灭,举族抄没永世为奴!”
部族内的人开始骚动了,哈斯额尔敦额头上划过几滴冷汗,他眼神闪烁着,强行忍住身形,大声道:“别听明人胡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想要将我们驱赶出草原,别信他们的。”
“砰!砰!砰!”
突然,天空出现了火花,这是马永贞做着最后的通牒,可很显然,哈斯额尔敦并不想双手自缚的出来。
于是马永贞冷笑道:“不知死活,告诉他们,哈斯额尔敦协同部族谋逆,十息之内如果谁胆敢站立,皆视为同谋,判处极刑。”
马永贞的话得到了同意的赘述,几乎是说出去的同时,人群之中开始了涌动,当庞清抬眼望去时,哈斯额尔敦的身边已经空出了一大截,唯有寥寥数人还在眼神坚定的苦苦支撑。
“言已尽此。”马永贞举刀大喝道:“给本官拿下他们。”
同样的事情,在几十里外反复发生……
万历五年末的大雪如期而至,整个京师被银装素裹,从西山上登高望远,给人一种别样的韵味。
北征军仍在盘谷镇驻扎,谨防着察哈尔部的突袭,而已经完成了鞑靼王庭的收编后,陆绎带着征南军将士和邓子龙所率的五千骁骑,却先答鲁城的英国公一步,回到了京师。
而得知此消息的万历小胖子并没有第一时间让陆绎进宫叙职,而是特许他现在家中休息三日,等第四天的望塑朝在进宫也不迟。
陆绎也不推脱,而是带着随军的几名家丁还有亲兵们,回到了陆府。
只不过包括陆绎在内的陆安南等家丁,脸上并没有归家后的喜悦之情,反而是闲得颇为沉重。
有路过的百姓看见了这一幕,只觉得奇怪,却并没有深究。
倒是从长平酒楼带着账簿准备交由袁今夏查阅的陆东看见了这一幕,甚至看见了陆安南怀抱着一个骨灰盒,手中的账簿顿时散落满地。
“老……老爷,这是?”陆东心中咯噔一下,先是快步跑到陆绎面前下跪行礼,随后用目光在陆安南等人只见来回扫视,最终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安北哥……不在!
陆绎微微摇头,叹息道:“进去再说。”
陆东垂眸应下,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
他们许多家丁无父无母,倒是将年纪最大,也最是照顾他们的陆安北看做了兄长。
长兄如父!这可不是说说玩的!
门房传唤侍女进去后院禀报老爷回来了,不一会儿袁今夏就挺着一个半大的肚子,牵着陆子宁满脸欣喜的走出,可当他看见陆绎身旁落后半步,怀中抱着骨灰盒的陆安南后,脸色瞬间一变。
“安北的媳妇呢?”
陆绎现在没工夫与娘子叙旧,而袁今夏也知道此时的情况特殊,所以很干脆的说道:“在城北二十里的离家村的自家庄上当纺丝女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