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尤景?”伏书伦是最惊讶的,将刺客的名字脱口而出。
眼前这个被摘下头套的刺客,正是那个前蓝海城监察院的老大,白戍城的堂哥。
阮夷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白戍城告诉他,这位是在蓝海城的内应。白戍城给阮夷一系列安排中,就不少就需要白尤景,因为他能和城外联系。
白尤景看着伏书伦和阮夷,神情复杂。
“你不该对我出手的。”阮夷说,“我算是你们的人,来找你接头的,都是误会。”
“原来是你。”白尤景认出来了。
阮夷点点头。
白尤景木然:“我要是知道你是来和谈的人,我会杀了你。”
“你不想和谈吗?”阮夷惊讶。
伏书伦警觉起来:“白大人,你是来干什么的?”
白尤景扬起头:“我是来杀您的,伏院长。”
“难道白家人都被蓝皇策反了吗。”伏书伦嗫嚅着嘴唇,神情悲凄。
“策反?”白尤景对这句话反应尤为的大,原本麻木的表情抽搐了两下,“听说和蓝皇谈判的人来了,我就连夜潜入来刺杀您了。”
“院长是反对水神院归附蓝皇的,蓝皇如果得到水神院的帮助也会更有底气和实力,也就更难和白家和谈。”阮夷喃喃,“所以你是反对和谈?”
白尤景沉默了,阮夷伏书伦也切实理解了沉默中的含义。
阮夷挠挠头:“院长,先把他交给我吧,我跟他聊聊。看来和蓝皇聊之前,还要跟自己人说道说道啊。”
“白长官很强。”伏书伦有些不放心。
“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白尤景看着阮夷,“看来这次我堂弟派来的也是个狠角色。”
细藤从白尤景身上长出,缠住全身。阮夷拽住一根藤条捞到手上:“院长,能不能给我一间仓库,要空的。”
“七层的741号仓库。”伏书伦下意识地说。
“院长您也小心点,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要暗杀您。”阮夷说,“我先去审审他。”
阮夷走近仓库,把白尤景放到地上,解开身上的束缚。
白尤景看着阮夷,活动一些身体:“你要放我走?”
“不,不过反正你跑不掉。”阮夷说。
白尤景笑笑:“之前看到你,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孩子,现在居然能这么自信。但我也不能说你狂妄,毕竟一拳就把我打翻了。”
“我想跟你聊聊。”阮夷认真地说。
“没什么好聊的,如果你想用大义,用白家家训来说服我,还是免了。”白尤景说。
“我不知道白家家训是什么。”阮夷说,“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不想和谈?”
阮夷语气柔和,一如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孩子:“白师兄派我负责和谈,我还是有决定怎么和谈的自由的,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共存的方法。”
“没有共存的方法,我要蓝皇死。”白尤景说。
“你是监察院的大人物,不要这样。”阮夷说。
“大人物?”白尤景笑的苍凉,“我是谁的大人物呢,我的手下全死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阻止和谈?就是因为这个,我要蓝皇付出代价。”
“啊……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是监察院的,应该对刑讯逼供很有经验。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下是更容易被搜魂套出情报的。”阮夷表情有些尴尬。
白尤景苍凉的笑声卡住了,沉默片刻,说:“我刑讯逼供的经验不多,对这些门道还真不清楚。你这么熟,当初被临海城那两个监察院的这么搜魂过?”
“没有。”阮夷摇头,“虽然他们可能确实是想这么做,不过后来我就逃出去了。”
白尤景点点头,随后气氛又陷入一阵沉默。
阮夷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听我母亲说了,你当初在临海市没有为难她,谢谢你。”
“如果你想因为这种来卖我人情,大可不必。”白尤景闭上眼,“我不为难你母亲是因为没必要,我清楚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为难贫民窟的母子,会有损白家人的尊贵。我只是在以监察院的职权有分寸地做事。”
“但你现在要违背白家的那什么家训?”阮夷说。
“违背最彻底的,是白家的家主。”白尤景说,“堂弟的方法,迟早会影响到上下的白家子弟。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放在我身上,这大约是坏事了。”
“我也想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量帮你。”阮夷说。
“帮我杀蓝皇吗?”白尤景冷笑。
“不是不可以。”阮夷说,“白师兄指定的计划之一,就是如果蓝皇无法沟通,就让贵族倒向他们,架空蓝皇。”
“之后呢?”白尤景追问。
“之后……”阮夷语塞,按照白戍城的说法,蓝皇的帝位在蓝海依然是被普遍承认的。最好的方法是彻底架空蓝皇,让蓝海回到以前的状态,至少是暂时回到以前的状态。这样才好让全蓝海集中力量对付联军。也就是说,无法杀掉蓝皇。
“也不必要那么着急吧?”阮夷说,“让蓝皇继续保持软禁的状态也算是一种折磨,等战争结束后再慢慢削弱他的影响力,之后就可以随你处置了吧。”
“你能保证蓝海能获胜吗?你能保证我能活到那时候吗?”白尤景冷漠,“最重要的是,你能保证蓝皇能活到那时候吗?”
阮夷摇头。
“我不清楚白戍城跟你说了多少,但我很清楚蓝皇发难的原因。”白尤景说,“蓝皇终究会死,重要的是谁杀死他,怎么杀死他。”
“蓝皇终究会死?”阮夷问。
“除非战争顺利结束,并且白家式微,蓝皇真的掌握了蓝海全域。”白尤景说,“否则蓝皇就会死,甚至只要白家战事境况良好,他都会死。”
“蓝皇到底发了什么疯?”阮夷忍不住好奇。
“蓝海皇帝,对平民来说,是真正的万人之上,号令天下。但事实上是,蓝海的皇帝会在幼年时就被告知他们的真正定位——行尸走肉的傀儡。皇帝可以治理天下,但如果和白家的行动相悖,就要被驳回。他们一生都很安全,但代价是终生都在白家人的监视之中。衣食住行,甚至包括和嫔妃行云雨之事,也会始终在影卫的注视之中。这股被无形中注视着的压力,从他们幼年起便意识到,然后陪伴他们知道退位,看着他们的后代再经历一遍。”
白尤景说完,看了阮夷一眼:“你明白了吗,蓝皇要的不是权力,至少不是被白家制衡的权力。与其说他追求的是至高无上,不如说他追求的是……自由。就像我那堂弟一样。”
“不自由,毋宁死。”白尤景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