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社区 > 穿越重生 > 我要做皇帝 > 第995章 陌刀威武(4)
  在李沮的注释中,一支十人的羽林将士,缓缓列队,走到校场的中央。
  带队的是一个什长。
  他的肩膀上和胸口的甲胄,镶嵌了特殊的标记。
  这是用着一种红色布料标识的,由两柄长戟交叉在一起的标记,很显眼,也很注目。
  作为材官,李沮当然知道并且关注了现在正在羽林、虎贲以及细柳、飞狐等大汉主力野战部队中推行的肩章、胸章和背幡制度。
  什长,以双戟或者双枪等交叉,代表身份。
  戟是材官,枪是骑兵,双箭为强弩,而刀剑则是无甲步卒。
  两把兵器交叉,象征着什长统帅俩伍。
  在什长之上,队率是五柄兵器交叉,象征着他统帅五个什的同袍。
  而队率之上的军官,则不以兵器为标识了。
  司马用黑虎,校尉用白虎,都尉则以蛟龙。
  往上的将军,则是以星星作为标记。
  以星星的多寡,来决定将军的位阶。
  最高等级的大将军、太尉,是五星。
  而往下的卫将军、车骑将军,四星。
  目前,汉军现役的四星大将,只有四人。
  东成候车骑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比较有意思的一个信息是——李沮听说,似乎当今天子也给自己设计了一套肩章和胸章。
  独一无二的应龙为信!
  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在坊间流传的八卦。
  没有人亲眼看过,更别提形容了。
  除此之外,军官的头盔上的头缨颜色、大小、高度也都不相同。
  另外就是,像羽林卫这种天子亲军,据说,每一个肩章和胸章以及背幡的两侧,都会有文字注明,这位军官的部队番号。
  甚至,士兵身上,还会有铭牌。
  铭牌用竹木制成,其上写有这名士兵的性命、所属部队及番号。
  这些改变,使得,现在的汉军,开始发生了一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李沮离开军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不清楚,这种变化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但看着那支不过十人的队伍,昂头挺胸,骄傲的就差在额头上刻下‘劳资天下第一’这六个大字的士卒们。
  李沮知道,他们必然有着其他人所不能及的勇武和技战术。
  在军队,一支部队的骄傲程度和威风程度,基本上与其战斗力成正比。
  尤其是在广大的北方郡国,和关中这样天下英雄豪杰猬集的地方。
  没有三两三,也敢装x?
  必然是要被人教做人的!
  当今天下,任何一支声名赫赫的强军。
  都是靠着拳头和刀枪,打下自己的赫赫威名。
  李沮于是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校场中央的那支羽林小队。
  其他人也多半是凝神屏气,一动不动的观察着。
  就在这时,那支羽林小队动了。
  在李沮的视线里,那个羽林卫的什,几乎就像一个整体一般。
  当什长跨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前后左右的士卒,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就与什长一起行动起来。
  他们双手抓握着陌刀,身子微微前倾。
  手中的陌刀,恰到好处的向前倾斜了一个角度。
  然后,他们就像一堵墙,就如一道波浪,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跨前三步,但每一个人的姿态,每一个人手里的陌刀,却依旧纹丝未动。
  直到……
  领队的什长大喝一声:“杀!”
  陡然就是金戈铁马一般的战场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整齐划一的做出了劈砍,前进,再劈砍的战术动作。
  在阳光下,陌刀的刀身,闪烁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光泽。
  那个羽林卫的小队,宛如一台可怕的绞肉机,似乎要将一切都搅碎!
  “其徐如林,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李沮在心里赞叹着,宛如欣赏了一次华美的歌舞表演。
  这支羽林小队,用着只有军人,只有硬汉,只有大丈夫才能欣赏的艺术,将几个简单的动作,变化成了一曲军人的礼乐,一声武人的长鸣!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李沮深知,这样默契的配合,如此可怕的协调性,以及那么恐怖的纪律性的背后,到底有多少汗水和日夜辛勤的训练。
  仅凭着这支小队的方才的表演。
  他们在云中郡,就已经足够列入郡守魏尚的视线,成为云中驻军的精锐和重点培养对象了。
  更何况……
  他们的武器……
  李沮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支小队手里的武器!
  “这是对抗匈奴骑兵的神器啊!”李沮在心里激动万分的想着。
  在汉军的旧有武器中。
  就以昔日的王者长戟为例吧!
  长戟是过去汉军重步兵的主战武器,它是戈矛的综合体。
  既能横劈也能直刺,还能倒勾,甚至可以作为格挡兵器使用,在实战中,常常有惊人的威力。
  所以,汉军的主力部队,过去,中军主帅阵前,都有一支长戟兵方阵,以保护和掩护中军。
  但长戟,在与匈奴人的对抗里,暴露出了许多问题。
  首先就是笨重。
  这也是现在材官衰落的原因。
  一柄长戟,光是戟部,就重达数十斤,非精锐不能使用。
  哪怕猴版的长戟,也常常有二三十斤重。
  其次就是长戟兵,必然是重步兵,全身披甲,以此来抵抗匈奴骑兵的箭矢。
  这就使得它移动缓慢。
  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
  真正的关键在于,要玩好长戟,需要长期训练。
  哪怕是李沮这样的材官世家,他有一年多没练,现在再让他去持戟,他都会有些不适应。
  更何况,长戟在应敌时,反击手段太单一。
  戟,虽然可以劈砍也能直刺,更能当勾子,甚至还可以客串一把长刀。
  但,正因为太全能了。
  所以,它劈砍不如斩马剑,直刺不如长矛,勾人不如锁链,横扫不如长刀。
  面对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手持长戟的重步兵,实际上就是个靶子。
  是以,汉军的材官部队,永远无法离开强弩部队的掩护。
  过去历次战例都表明,在野战中,至少需要双倍的兵力,汉军的材官+强弩部队,才能在正面抗衡和逼退匈奴骑兵!
  这才是材官现在的尴尬所在——进攻性几乎为零,只能被动防御!
  马邑之战后,汉军由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
  朝野上下,全军上下,都是进攻的声音。
  大家都不想带只能被动防御的材官玩耍了。
  总觉得带上材官,不仅仅要拖累军队的速度,还要影响大家的效率,更重要的是,还没啥作用。
  与其带着材官,不如带上更快,更灵活的强弩部队。
  但,陌刀就不一样了!
  看似,陌刀只能进行简单的劈砍。
  除了劈砍,还是劈砍。
  但是,足够大的刀身,提供了足够的杀伤面积。
  敌人不管从那个方向来,骑术如何精湛,我自一刀一下,除非对方全身着铁甲,不然就是连人带马,一刀两断。
  而且,简洁的设计,也使得陌刀比长戟能更灵活。
  长戟劈砍一刀的时间,陌刀估计能劈砍两次了。
  另外,就是,陌刀跟长矛一样,并不需要多么繁复的训练,就能掌握陌刀的使用方法。
  士兵也不需要去考虑,面对敌人,我到底是直刺?斜刺?还是劈砍?或者把他从马上勾下来?
  简简单单,就是一刀下去。
  并不需要怎么动脑子。
  更重要的是……
  “进攻啊!”李沮在心里兴奋的喊道:“这是为进攻而生的武器啊!”
  步兵吊打骑兵,这在历史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譬如,当年秦军在蒙恬的统帅下,经略河套。
  包括匈奴在内的所有胡人,全部被秦军打的不敢南下牧马。
  蒙恬的那支长城兵团,就是靠着铺天盖地的箭雨,以及长戟、长矛和长戈组成的方阵,让一切夷狄,都狼狈奔逃。
  秦军直接占领阴山,在阴山以北,设立防线。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秦军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那支追随蒙恬驻守河套的长城兵团,不是消耗在了秦末混战的沙场上,就是被项羽坑杀了。
  少数幸存者,也在随后的楚汉争霸中,消耗殆尽。
  但另外一个例子,却是可以做为参考。
  汉七年,汉匈战于平城。
  匈奴单于冒顿,统帅主力,将汉军的车骑主力,包围在白登山上。
  但,汉太尉周勃统帅的汉军步卒,却自磐石南下,反过来包围了匈奴人。
  两军对峙七天,匈奴被迫解围。
  当时的周勃,就是以强弩部队为掩护,靠着长矛、长戈和长戟,步步为营,将匈奴骑兵的机动性,完全锁死。
  骑兵一旦没有足够宽阔的战场,那自然就会被步兵拉到同一水准。
  只是,这种对峙和消耗,损失很大。
  几乎就是拿着士兵的生命去跟匈奴人兑子。
  反正,汉军人多,匈奴人少。
  加上冒顿也不敢在长城境内损失太多兵力和太多有生力量——人家是来发财的,不是来拼命的。
  而且,自那以后,匈奴人就改进了战术。
  出现了回身射、下马步射和袭扰、侵袭和多路并进等等战术。
  进攻和防守,总是在相互进化。
  就像矛与盾。
  盾更坚固了,就逼迫矛一定要更锋利。
  此消彼长,永远处在一个循环中。
  但马邑之战,打破了这个循环。
  汉军的材官,再也不需要去考虑怎么让自己的防御更牢固,更无懈可击了。
  因为,他们失业了。
  国家不再需要依靠他们稳固的防御和沉着冷静的步伐来抵御外敌。
  汉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骑兵和进攻,成为了主旋律。
  再也不需要去烦恼自己的盾为何不如敌人的锋利了。
  因为,汉室直接丢掉了盾,捡起了矛。
  而且这柄矛,比匈奴人的锋利多,也长多了。
  但,眼前的这支羽林小队的演示,却给李沮打开了新世界的窗户,让他眼前一亮。
  材官,当然也能进攻!
  当然也要进攻!
  唯有进攻,才是王道!
  “大丈夫,当如是哉!”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瞬间,几乎所有的材官都喝起彩来。
  他们喝彩,是因为,他们知道,哪怕这次选不上羽林卫。
  大家也不用担心,不用颓废,更不用傻不拉几的学习那些儒生那些士子,天天背着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就像有无数只乌鸦在叽叽喳喳一般的文书了。
  北地丈夫,本来就不习惯这样文绉绉的生活。
  对他们来说,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声骂娘,那才是生活,那才是人生!
  拿武器,比拿毛笔舒服多了!
  此番,哪怕选不上羽林卫,吃不上天子的俸禄。
  大家也可以选择回家,选择回到家族,继续祖业。
  有了这种神器,这种专门为材官而生的武器!
  大家家族的辉煌与荣誉,依旧能继续延续!
  当然……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许多人都用着警惕和戒备的目光打量着身周的同僚,在心里面思考着:怎么淘汰掉对方!
  大家都是丈夫,七尺昂藏男儿。
  当然想成为最好的那个!
  台上,那位校尉却是在那队羽林将士停下动作的瞬间,含笑说道:“诸君,现在,请诸君以十位一组,准备演练方才所见的动作和阵列!”
  “吾给诸君一炷香时间……”他笑眯眯的不怀好意的道:“一柱香后,诸君必须选好同伴,皆十人一组,然后,开始五组一起演练……”
  顿了顿,他补充道:“某会从各组之中,选择某所认为的可以过关的人选……换句话说,诸君……若是某将名额选满了,那么,后面的人,无论多么厉害,多么优秀,也只能原路请回!”
  他这话刚刚落下,顿时,所有人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许多人,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拉人或者,求人拉自己入伙。
  唯有李沮等少数人保持了冷静。
  “敢问贵官!”李沮举手在人群里大声问道:“倘若人数不足十人,该如何?”
  “这某就不管了!”校尉负手笑道。
  这个回答,更加加重了场内的混乱。
  许多人甚至开始饥不择食的选择队友。
  但,这些都是没有经验,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
  像李沮这样经验丰富的材官,却都在沉静着,冷静的观察周围。
  然后,他们开始慢慢的挤开人群,嗅着同类的气味,走到了一起。
  虽然很慢,虽然没有效率。
  但他们知道,在战场上,整体大于个人。
  换句话说,不够优秀的同袍,是累赘。
  与其找九个手忙脚乱,连组织和调度都忘记了的菜鸟。
  不如找一个能与自己配合默契,相互呼应的精英!
  终于,在那柱香燃尽之前,李沮与九个材官走到了一起。
  几乎泰半都是熟人。
  当然,也有些陌生人。
  不过不要紧,只是稍微交谈,交换了一下看法后,大家就决定组队了。
  既然要组队,那就需要一个什长来发号施令。
  这很重要!
  但,在这样的情况,是来不及比拼武力或者用其他办法来决个高低了。
  所以,大家的想法很快就统一到了一起——既然无法决定,那就抓阄!
  抓阄的方法也很简单,大家在地上随便找了十根杂草,然后约定,谁抽到最长的那根,谁就是什长。
  李沮的运气不错,他抽到了代表什长的那根长草。
  而在这个时候,演武场中也开始第一轮的演示。
  如众人所料,仓促的联合在一起的菜鸟和老鸟们,在演戏过程中,错漏百出。
  不是有人慢了一拍,就是有人快了一步。
  即便勉勉强强节拍踩在了一起,动作也都出现了变形。
  而且,因为他们几乎没有选出什长,失去了领导者,越到后面,就越混乱。
  而一旦出现了混乱,就无法再挽回了。
  这样的演练,当然是不合格!
  几乎没有等他们演练好,那个校尉就命令终止了演练。
  “匈奴人都比你们的演练强!”校尉鼻孔里哼着,咆哮着驱逐了这些残次品。
  有了这些人的教训,接下来的队伍,吸取了经验,在上阵前,仓促决定了一个队率。
  这下子倒是有些模样了。
  但可惜……
  “就是找一群民夫,也比尔等强!”校尉淡淡的做出评价。
  这个评价比刚才高了一点,但也就是一点而已。
  让许多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当然,也有人不服。
  一位似乎颇有背景的材官,站了出来,大声的质问着:“非吾之过,皆左右之失也!”
  “所以,我不服!”
  但可惜,那个校尉充耳不闻,只是淡淡的挥手,让士卒将他驱离出去。
  哪怕,他一直在抗议,一直在争辩,甚至最后搬出了自己的背景:“吾乃须昌候之后!”
  却只是换来那位校尉的冷笑:“吾,龙候嫡脉!”
  “蠹虫就是蠹虫,连同袍,都不会选择,要汝何用?”
  这让众人都是深吸一口气。
  龙候啊!
  大家看向这个校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龙候虽然失国,但是,初代龙敬候,却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个英雄。
  龙敬候讲义气,义薄云天的名声,连关中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难怪这么傲气……”许多人在心里想着,看着这个校尉。
  …………………………………………
  终于,轮到李沮这一队入场了。
  之前的四轮,仅有一队人勉强入了那位陈校尉的眼,算是过关了。
  剩下的,全部被淘汰。
  这让李沮有些紧张。
  不过,当他接过从一个羽林卫的士卒手中递过来的陌刀时,他的紧张感顿时就不翼而飞了。
  轻轻抚摸着陌刀的刀柄。
  “这才是丈夫的武器啊!”李沮像呵护着情人一样抓住凹槽处的刀柄,将它立在地上,在这瞬间,李沮就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这把武器。
  在他的眼前,甚至仿佛出现了一队疾驰而来的匈奴骑兵。
  他举着陌刀,站在自己的队伍中,身体微微前倾,说道:“陌刀威武!”
  然后,他大声的喊道:“陌刀威武!”
  于是,其他小队成员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一起喊道:“陌刀威武!”
  是的,在接触陌刀的这短短时间,这些昔日的材官,就已经为这柄武器的威慑力和杀伤力以及实用性而倾倒了。
  它的刀柄,它的刀身,甚至,就连凹槽处的抓握点,都是这么的迷人,这么的美妙!
  每一个人的心里,仿佛都在欢呼着,都在呐喊着,都在雀跃着。
  模仿着方才所见的动作,李沮带着小队,一边轻轻的提示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随时调整着整个队伍。
  这样的工作,他在过去二十七年,重复了上万次。
  “有点意思……”那位校尉的眼睛从李沮这一队人身上闪过:“勉勉强强,算是可以调、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