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要不是他现在身体真是到了油尽灯枯之境,怕是年轻个十年,他铁定是要冲上来跟斯内克扭打在一起的。
老皇帝大怒道:“你!!太子当年曾多次向朕进言要重用你,然朕知晓你性子散漫不属朝堂,便不曾听取太子的进言,然今日,朕觉得...”
斯内克掏了掏耳朵,插嘴道:“觉得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
老皇帝闭上眼睛,点点头:“嗯,朕依旧觉得你不属朝堂,然朕还是依旧要将你留在朝堂之中,你可知为何?”
斯内克捂住了耳朵,回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也不用说,我也不想听。”
“......”
老皇帝的一张脸渐渐地变得难看了起来,却也心知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也奈何不来这个人。
便向旁边的朱允炆问起了正事来,“可曾派兵替换了皇宫的禁卫?”
朱允炆点点头,这件事情还是斯内克提醒他去做的。
好在他有按照斯内克安排的那样去做,不然现在皇爷爷问起来,他都不好回复了。
“那各地藩王的兵马,可有调动的迹象?”老皇帝继续问。
“指挥使蒋瓛派出的锦衣缇骑送来的回报里,诸位藩王的兵马并无任何动静,大部分人也已经入了京,唯有四皇叔他生病了,听闻病情还很严重,来不了。”
闻之此消息,老皇帝的神智忽然间变得清醒无比,眼中更是泛起一抹深深的复杂之色来。
他自然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无奈的长长叹息了一声。
老皇帝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似乎是已经提前预料到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一样。
“允炆,扶朕起来...朕要出宫一行。”老皇帝咬着牙,强撑着虚弱无比的身体,做势就要起来。
朱允炆急忙过去扶住了老皇帝,惊道:“祖父,您如今身体才刚刚有了好转,实在是不适合外出啊,而且,您这个时候出宫要做什么?”
只听斯内克在这个时候出言替老皇帝回答道:“再不出宫,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斯内克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然老皇帝听了却是没有怪罪。
仿佛是说出了他心中所言。
斯内克也过来帮忙搀扶住这个要强的糟老头。
“要去哪?”斯内克问道,却是瞥见了朱允炆正抹着眼泪。
“郊外马场!”
“行,我也许久没去那地方了,不知道我当年骑过的那匹马儿还在不在那儿?”斯内克的眼睛里面也闪过了一丝期待。
而这个时候,守在各个衙门里密切关注这宫内消息的大臣们,在听说了老皇帝醒过来的消息后,有的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而有的人则是无比的失望,但是,不论这群人是失望还是高兴,在表面功夫上都必须做足,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同一个表情,那就是欣喜若狂。
笑话,老皇帝没事了,你敢不高兴?信不信一道命令下来,送你下去提前为他开路!
然而,这群人在听到老皇帝醒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出宫到郊外的马场去,所有人和他们的小伙伴们一时间都惊呆了。
不知这老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不论他想干什么,大臣们是断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面去反对的。
除非脑子进水了或者是不想活了的。
黄昏,京师北郊的马场。
这里原来是一片农田,老皇帝定都应天之后,就将一带的农田给收回,将本来在这里生活的百姓迁居到别处,命人在这里种上了草,并建成其了一片皇室专用的马场。
文武百官紧跟着老皇帝的仪仗队,心中有些惶恐不安的随之一齐来到了这马场。
老皇帝所坐的玉辇停在了马场的边沿,服侍他的宦官便恭谨地轻轻掀开了辇前的珠帘。
老皇帝睁开了浑浊的老眼,望着眼前这一片无垠辽阔的草地,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的精芒大盛。
“扶朕下辇。”老皇帝有些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情绪也有些激动了起来。
肃立在玉辇两侧的朱允炆和斯内克闻言,便立即伸出了手,一左一右地搀扶住了老皇帝这虚弱无比的身躯。
久病深宫的天子终于在今日难得的露了次面,跟随而来的文武百官们顿时都开始了他们精湛的表演,一个个痛哭而拜,高声呼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一时间,这马场边沿的路旁那是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而老皇帝却是选择直接无视了这群痛哭跪拜的臣子,有些艰难的侧过了头来,对着身旁的斯内克道:“你去,给朕牵一匹马来,朕要骑马,和你一起赛一场!”
斯内克一楞,开口就说道:“别啊,你都成这样了,还想跟我比赛马?别逗了您喂。”
他这话说的,这周围的服侍宦官们都吓的浑身直哆嗦。
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这个人。
然而,却是没有看到老皇帝一声令下,对方人头落地的一幕。
“朕就是要与你赛一场,你若胜了,朕便不再强求你,倘若输给了朕,那么,你便要答应朕之前提出来的要求!”
没想到,这老皇帝居然来这一招,也忒不要脸了吧。
斯内克很想拒绝,但是看到这老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祈求。
让他一时间有些动容了。
这可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啊,也是一位即将离世的老人家,不得不说,斯内克有些要服软了。
而朱允炆却是在这个时候急道:“皇祖父,您龙体未愈,还是以孙儿所言,改日再...”
老皇帝却是不容置否,盯着斯内克道:“你敢或不敢!”
斯内克吐出了一口浊气,道:“谁怕谁呀,比就比。”
然后就真的转身走去了马厩中,挑选了两匹马,一齐牵到了马场的边沿。
看着这通体乌黑,不时的轻轻打着响鼻的强健神骏的马儿,老皇帝激动之情更加的大盛。
“别说我欺负你,这匹马归你骑,我骑这一匹。”斯内克挑了一匹最温顺的马儿给了老皇帝,自己则是牵了一匹普通货色来。
“扶朕上马!”
老皇帝一命令,朱允炆就算是再不舍得也是无可奈何。
随即与斯内克二人一前一后的拖住了老皇帝的双腿,将这位不知道何时就要离开的老皇帝给扶了上去,稳稳的坐在了马鞍上。
看着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的皇爷爷,朱允炆是在是难以想象到,在其小时候第一次学骑马,还是这位皇爷爷所教的。
一回忆过往,眼眶又是一红,泪水又一次止不住的往下流。
说是要赛马,可老皇帝一坐在了马鞍后,却是久久没有反应。
斯内克也翻身上马,不过也没有去催促对方,权当这位老皇帝是一时戏言。
然而,却是冷不丁的听到了一声,“开始!”
随之,原本还在发愣的老皇帝却是在这一瞬间,仿佛是病愈了一样,原本是抖索的手竟是抓稳了马鞭,然后狠狠地朝着身后就是猛力一抽,马儿感到了吃痛,自然是拔足朝着辽阔的马场狂奔而去。
众人为之一惊,看着老皇帝孤身骑马奔向远方的情形,不自觉地被这一幕所触动了情感,内心是一阵的心酸,双眼也逐渐地被泪水模糊了视线,随即,文武百官和宦官们都不约而同地朝着渐渐远去的老皇帝再度跪拜了下来。
晃过来神的斯内克正准备骑马追上,却是被前面的朱允炆给挡住了!
“张叔,求你了,这是皇爷爷最后的心愿,求你就答应他吧!”
朱允炆哭花了一张脸,双手伸展挡在了斯内克的面前,不让其驱马追上去。
斯内克厉声道:“允炆,给我让开!”
朱允炆咬紧牙关,眼神之中透着一丝坚定:“张叔,我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我也愿意承担这后续带来的一切后果,只求你答应皇爷爷!”
为了满足皇爷爷最后的心愿,朱允炆下定了决心,准备走上那条黯淡无光的坎坷之路。
斯内克没曾想这孩子居然会这样做,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一般,严声问道:“允炆,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你可知道一旦走上这条路,你后面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都想好了!”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随便你了,反正我答应你父亲,保你长命百岁,如果你真的决定好要这样做,那我也只能陪你在这条路上走一走了。”
斯内克也没有办法,他不喜欢强迫别人做出任何选择来。
这要是让某个正在神医药馆的人听到了,甚至是‘不干所’的其他员工给知道了,肯定会出来无情地戳穿斯内克这个小人的。
“谢谢张叔,谢谢你!”
而这个时候,已经跑了一段距离的老皇帝却是猛地勒住马头。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望向了这天际的最后一丝余晖,缓缓地回过首来,无视了这身后跪着的满地大臣,无视了远处那连绵不尽的壮美河山,锁定了还在原地不动的斯内克,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朕胜了!!”
斯内克无奈地点点头,“行了,我输了,愿赌服输,我会遵从赌约的。”
虽说他知道,这一定是老皇帝对他的算计,可这也是他第一次不想赖皮。
因为,在看到老皇帝为了自己的孙子,不,确切的说是为了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竟是做到了这样的份上,他若是还赖皮的话,估计自己的名字就会出现在陪葬的入选名单之中了。
听到了斯内克认输的话,老皇帝不禁仰天大笑道:“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洪武三十一年,老皇帝驾崩,享年七十一。
而当戎马一生的大明朝开国皇帝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之际,在那座被官府遗弃了的死城里,施恩的马车正停在了老白神医的医馆门外,却是见到里面是一片黑昏昏的,没有一点灯火。
施恩从马车上下来,越过这篱笆往里面探了探头,“难道说这老白神医出去了?还是说已经睡着了?”
坐在马车里的克里斯丁却是出言道:“直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施恩点点头,随之将挂在身上的小猪拽下来,说:“小猪你去。”
小猪闻言炸毛了,相互戳着小猪蹄问:“主人,你真要我进去?”
“当然。”
“可是主人我...”
“别你的我的,快点去。”
施恩直接一脚踢在了小猪的屁股上,将它替进了门内。
都已经进来了,也没有了退路,小猪只好鼓起勇气迈出了一步,随之,它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施恩道:“主人,我想问一下,你是要我进去确认有没有人呢,还是只想确认一下神医他在不在里面?”
施恩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小猪借机走了出来,解释道:“当然有,区别在于我是不是必须要进去。”
施恩挑挑眉,有些理不清这小猪的脑回路,便是随口道:“随你怎么理解,反正就是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那行,嘿嘿,主人,你瞧好了。”
小猪露出了狡黠的表情,随之从猪耳朵里掏出了一个小喇叭来,对着小喇叭说道:“老白神医,我主人回来咯,就是那个不告而别的我的小主人施恩,他回来咯!”
这话通过小喇叭以十倍的音量冒出,当即震得这老白医馆的屋顶都不断的掉落灰尘下来。
简直就是在扰民嘛,施恩里面过来揪住了小猪的猪耳朵,质问道:“小猪,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作事啊主人,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你是在作死!”
而此时,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出现来的老白却是假意咳嗽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施恩,淡淡的问道:“回来了?”
然而心里却是狂喜道:“孙儿回来了,孙儿回来了,我好高兴啊,他好像黑了,瘦了,这段时间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心疼啊!”
施恩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支支吾吾道:“额...是啊,老白神医,那个,我这个...你...你还没睡呐?”
对于之前不告而别的事情,施恩还是多少有些愧疚的,这也是他为何不敢直接进入打搅的原因。
老白佯装被打断了睡眠,“是睡了,可被你的这头猪给吵醒了,都进来吧。”
施恩松了口气,随之便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入到了老白药馆里。
“深夜打搅您,真是过意不去。”施恩致歉。
“这次来找我,是想?”老白神医抚须问道。
施恩赶忙解释了此行的目的:“是这样的,老白神医,我们有位同伴在途中生病了,想让你能不能为她诊断一下是怎么了。”
“哦?是哪位啊?”老白问。
施恩看向了身边的奥森艾玛,此时奥森艾玛依旧戴着图蓉蓉给的人皮面具,外表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明朝美人。
施恩怕这老白神医不清楚,便提前为其解释起来:“就是这位,不过她本人是‘外魔’族的,我之前也给她把过脉,可是好像‘外魔’族的脉络与我们的有些不一样,所以...”
“‘外魔’族?我瞧瞧,哎哟,还是个闺女,是你什么人呢?”老白听到了是‘外魔’族的,眉毛不自觉的一挑,却也没有说什么,示意对方伸只手过来,他准备号脉。
施恩见到老白神医对‘外魔’族的问题似乎没有感到为难和抗拒,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来。
这一路上,他还是挺担心老白神医对‘外魔’族有抵触心理,或者是对医治‘外魔’族的事情没有把握。
谁曾想,这老白神医却是直接就上手号脉,那不就说明了对方是有把握的嘛。
这下奥森艾玛有救了。
“我朋友,挺亲的一个朋友,之前我不辞而别,就是为了去救她,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老白笑笑道:“行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然而,却是忽的神色大变,立即起身对奥森艾玛严声道:“你...你跟我进屋里一下。”
二人进了屋,留下了一脸懵的施恩,还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克里斯丁,而小猪却是一脸的‘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进了屋,老白的第一句话便是:“是施恩的吗?”
奥森艾玛一愣,却是没有回答。
老白继续说道:“方才我用秘法,在你的腹中探知到了一道微小生命气息,你应该是怀孕了,我想问,这孩子是施恩的吗?请你如实回答我,我看得出来,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我...”
“求求你,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只跟过一个男人,就是施恩。”
“哈哈哈,我有外曾孙了,我当外曾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