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千策收回手，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此事莫要再同第三个人提起。记住了吗？”
陆绮瑶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
“陆衡。”梁千策连名带姓一起叫她，语气严肃，“此事事关重大，不止会牵连你我，陆府，甚至可能两个国家都会因此发生变故。你明白吗？”
陆绮瑶瞪着他，小声道：“知道啦。我没事干嘛去和旁人乱说？我就只跟你说说嘛。还不是因为你叫我给他们办身份文牒？什么人需要身份文牒啊？我又不是傻子。再说了，她是我救命恩人，我不会乱说的。”
“也别跟你爹娘说。”梁千策道。
“……知道了。”陆绮瑶答应得很爽快。
毕竟……她想，以她爹爹的聪明，应当也会猜到一二吧？
原来聪明人都懂得什么时候该挑明，什么时候又该缄默。
“那世家子长什么样？”梁千策问。
陆绮瑶回忆道：“剑眉凤目，年纪不大，应该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没你高，但也不矮。长得很白，右眼眼角有一颗泪痣。”
她跟梁千策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心里不由跟他亲近起来，她小声道，“要不要我派人盯着他？你行动不便，也没见过他……我来安排人就行。”
梁千策诧异道：“你盯着他做什么？”
“万一他是窦望春的人呢？万一他想报复陆府和你呢？”陆绮瑶认真道。
梁千策否定了她的提议：“不用。我就是问问。”
“那好吧。”陆绮瑶表面虽同意了，但她从梁千策那里离开后，还是叫来阿闵和几个家将，嘱托他们去盯着狄皓瑾。
那厢梁千策听了陆绮瑶的描述，已经排除了那人是唐嚣的可能。
他原本想的是，唐嚣终归是大胤的将官，说不定会为了他们大胤的公主偷偷潜回昌民镇。毕竟唐嚣也被赤焰一方诬蔑为了逃犯……
不过，唐嚣长相与陆绮瑶描述的那人长相相差太远，他便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么，唐大人会去哪儿呢？
平泽县吗？
去投奔三皇子？
唔……倒是也有这种可能。
那么他如果想见到唐大人、去到唐大人麾下，得先做出点功绩来才行。
如此说来，暂时效忠陆衍征，伤好后去剿匪，的确是条不错的路。
也是他目前唯一可走的路。
……
“梁大哥，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将那几具尸体处理了。”小豆子大半天不见踪影，夜晚亥时将近才回来。他一回来就到梁千策房中跟他汇报情况。
“嗯。”梁千策轻轻应了声，问他，“平泽县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小豆子摇摇头：“不曾听说什么。大概要再等两日，毕竟……昌民镇的变动还未传到平泽县。”他忧心忡忡道，“梁大哥，我们……真的还要留在这里、为陆大人效命吗？”
“当然。”梁千策道，“陆大人比窦望春可要好多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终有一日，我们会到唐大人麾下的。”
……
“胡闹！”燕平疆阅览完手里的公文，狠狠摔在案牍之上，“陆衍征什么时候如此大胆了！竟还学会了先斩后奏！”
旁边的唐嚣看过来：“怎么？他对窦望春动手了？”
燕平疆：“……你倒是了解他。”
唐嚣苦笑道：“几年前，大胤赤焰交战，唐某与他多有交锋，多少也能摸到些他的性子和路数。”
燕平疆皱眉：“他虽拿下了窦望春的势力，但终究不是三皇子一脉。”
唐嚣宽慰道：“我瞧他对百姓尚可，也稳得住局势，说不定之前几年都是蛰伏扮弱，围观各方势力，待真正到了站队的时刻，他会有明智选择的。”
“若他最终站到太子一脉呢？”燕平疆低声道。
他们这些追随炎烁的武将们，心中自然偏向三皇子。哪怕三皇子跟太子交好，并无问鼎高位之念。
唐嚣回望燕平疆，声音淡然：“那不是正好吗？”
第53章 恋爱观【第1更】（捉虫） [vip]
燕平疆先是皱眉, 似不认同，但他拧眉思索片刻，忽然福至心灵, 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他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 便稳了稳心神, 压低声音，“如此三皇子的压力便会骤减, 二皇子会将矛头集中到太子身上？”
唐嚣目光含笑：“不错。所以燕将军无需动怒。三殿下一向不争，我们顺其自然即可。”他的话很有深意, “有时候，不争也能拥有。”
燕平疆表示认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两位将领谈到这里忽然又都静默下去。
他们设想再好, ‘渔翁’不在，又当如何？
“展七如何了？”
“还未苏醒。不过伤势稳定下来了，这两日应该能醒转。”
希望两日后能有殿下的消息吧。
……
让两位将军头疼的‘渔翁本翁’正皱眉坐在院子角落，一边用菜叶子逗大黄、小黄，一边竖着耳朵听房间里吴琴跟两位不速之客交谈。
不速之客是两位三十七八、四十出头的娘子，其中年轻些的娘子正是那日溪边洗衣少女的母亲, 另一位年长些的则是专门给人说媒的冰人。
她们……是来打探炎烁情况的。
当然, 见到秦无双后，少不得也要在她身上花些精力——毕竟在她们眼中, 秦无双也是个正当好年华的小娘子，将适龄男子与她说合说合也未尝不可。
秦无双心中直呼好家伙！
古代果真是着急，她这具身体才十五岁就要被人盯上了，如此一想, 现世她活到二十七偶尔才被催, 已经相当不错了。
“吴小娘子, 你与他并未结秦晋之好吧？”冰人林娘子先问这个问题。
另外一个徐娘子则十分关心炎烁的情况：“你与元小郎君是姐弟关系还是兄妹关系？听杨村长说,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他是几岁的时候烧坏脑子的？还有没有可能复原？”
这徐娘子说话实在太直白，话里含的意思任谁都能听出来，秦无双不由冷了脸。
她还没说话，林娘子看出她神色不虞，赶紧轻轻拍了一下徐娘子打断她的话，笑呵呵道：“我瞧着元小郎君长得一表人才，眼里有活，力气大，还很听琴儿小娘子的话，这两日路过洛溪南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他在地里干活。我想只要好生相处，元小郎君应该是个体贴的人。”
秦无双笑道：“是，他跟我是旧相识了，所以脾气尚可，但对陌生人如何，我也不敢担保。有时候他生起气来连我都拉不住，只能任他自己气过去。再说，一个心智三五岁的孩子，也不懂什么男女之情，还是不给别家小娘子添麻烦了。”
炎烁在外面偷听到这儿，眉峰舒展开来，他将手里最后一点菜心扔给大黄小黄，起身朝房间走去。
吴琴在努力帮他回绝说亲之人，那么，接下来……该他表演了。
“这……”徐娘子皱了皱眉，“他看着还是很理智的啊。”
“不理智的时候你们没看到而已。”秦无双道。
“琴儿，你也该为自己合计合计，总不能这样一直养着他吧？”林娘子迂回劝道，“我认识一户人家的小郎君，年岁比你稍大一些，二十二岁了，个子矮一些，长相、长相也还成，当然跟元小郎君没法比，不过他家就他一个独子，还有瓦房三间，你考虑考虑？”
秦无双婉拒道：“多谢林娘子，我三年到五年内都不打算成亲，就不劳您费心了。”
“女子哪有不成亲的？”林娘子一脸不赞同，“你现在正是豆蔻年华，可以随意挑选，待你年纪再长几岁可就难选了，到时候适龄男子都已有妻室，你怕是要降低选夫婿的要求了……搞不好还会去给人家当继室……还不如早早挑一挑选一选……”
秦无双不爽的同时也有些好笑，这种说辞真是古今都差不多啊。
“谁说女子一定要成亲的？”秦无双道，“不成亲的也有很多，只要自己过得潇洒，快乐，能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那么成不成亲，并不重要。”
炎烁走过来的路上看到之前做晾衣杆时剩的一截一米来长的竹竿，正俯身捡起，准备拿来当武器。
恰好一不小心听到了秦无双这番话，他顿感惊奇，原来吴琴是这样想的吗？
徐娘子和林娘子都觉得秦无双是疯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她们坚持道：“还是要成亲的，成亲了、生了孩子，女子这一生才算圆满，否则岂不是白来世上一遭？”
“理念不同，琴儿也无需多言。两位娘子，请回吧，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秦无双开始下逐客令了。
林娘子还不肯走，她又问了一遍自己猜测的问题：“莫非……琴儿小娘子是与元小郎君有婚约？”
秦无双叹了口气，这要怎么回答？回答没有，对方肯定不死心，回答有，那她就会跟元舒捆绑在一起，经媒人的口去村子里一传播，也会很麻烦……
炎烁此刻登场，打破房间的尴尬——他手里拿着那根竹竿假模假式地挥舞了一下，舞得虎虎生风，架势还挺吓人的。他绷着脸孩子气般怒斥道：“姐姐是我的，你们不许抢我的姐姐！我姐姐不成亲！”
秦无双：“……”
两位娘子可没遇到过这样待客的，愤怒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被竹竿打到，所以互相搀扶着起身躲在角落，远离炎烁，并堆笑脸，说着哄孩子的话：“你姐姐成亲之后，会多一个姐夫疼你，你不想要吗？”
炎烁用竹竿狠狠敲击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不想！”他委屈地看向秦无双，“姐姐……别丢下我……”
“元舒乖了乖了，姐姐不会丢下你的。你先把竹竿放下，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快跟她们道歉。”秦无双憋着笑，努力维持严肃的表情。
炎烁再次敲了桌子三下：“不要不要不要！”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你别急。”秦无双哄着他，然后对徐、林两位娘子歉然一笑，“不好意思，他突然就炸了，真是对不住二位。”
徐、林二位娘子开始往门口绕：“罢了，如今看来还是琴儿小娘子最了解他，是我们唐突了，不该如此着急前来为元小郎君说媒。”
秦无双笑着送她们：“两位娘子慢走，琴儿还是很感激您二位想着我们两个的。不过，现在这世道不太平，能好好活下去已属不易，其他的，还是看缘分吧。”
“成，看缘分，看缘分。”两人一出房门，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待她们出了院门，秦无双才笑着调侃炎烁：“你干嘛这么生气？应该不是恼我毁了你的姻缘吧？”
“当然不是。”炎烁手指灵活地转动竹竿，此刻竹竿在他手里不像是打人的武器了，倒像是用来表演增添个人魅力的道具，他也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你说不过她们。”
“我怎么可能说不过她们。我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毕竟她们是第一次上门，咱们也是才……咳咳……才在村子安顿不久，尽量不要树敌为好。”秦无双本来担心自己安顿不久的事被元舒知道，但后来转念一想，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添置齐全，院子房间都要重新规划，元舒又不是真傻，他肯定能猜到她是刚安顿没多久，隐瞒无效，倒不如大方承认了。
“嗯。我也领教了你有理有据的说辞，很厉害。”炎烁恭维道，他想问她之前说三到五年内没有成亲的想法究竟是顺口搪塞还是真那么想，但最终没问出口。
以他对吴琴的了解……应该是真那么想。
她会的东西那么多，自己也能过得既潇洒又快乐，成亲不成亲……的确没那么重要。
至少对她来说，不重要。
那么……倘若她在这三五年时间里遇到合适的人呢？
“元舒，你可以啊。”秦无双想起徐娘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为她女儿说亲，她好奇道，“什么时候被漂亮小娘子盯上了？人家还托了冰人前来打探你的消息。她娘亲都亲自上阵了。”
炎烁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不能确定她问这话是在意还是随口调侃，便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大概只是看中了我这幅皮囊。如今她的娘亲知道我会间歇性发狂，甚至可能打人，估计不会再有人惦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