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思摇了摇头，埋在她怀里就往死里哭，她怎么能误会自己的大哥呢，就算是分开了好多年，可他一直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大哥，从来都没变过。
就是现在，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吵了几句，但这会看到她掉眼泪他就担心害怕的不行，她怎么会认定大哥变了，再也不是她心中的大哥的？
裴思思真的要恨死自己了，两三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是怎么对他的？
为什么她都要用挑剔的目光去看待在乡下被磋磨了那么多年的大哥，还有他带回来的大嫂的？
她真是太自私太坏了，她怎么配做一个好妹妹！
裴思思抱着裴思华哭的死去活来，在外面忙了一天刚刚回到家的裴思远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目光询问是怎么回事，裴思华很无辜的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是在哪呢么回事，他就是下来喝杯水，结果妹妹一回到家，看到他就冲过来抱着他哭。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全都关心的等着裴思思哭完，她抱着裴思华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她这样，几人也不会觉得是他惹了裴思思大哭。
裴思远揉了揉眉心，那个周浅实在是太缠人，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还一直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无论他跟旁人如何解释都没用，他真有些受不了了。
他喜欢的不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烦躁的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他起身去厨房端了凉开水出来，妹子哭了这么久该渴了吧。
裴思思哭累了也不肯放开裴思华，就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裴思华被她这样依赖着，心里还怪舒服的。
这还是他回城后，妹妹第一次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他，就喜欢做他的跟屁虫，心中是久违的温暖，他抬手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怕。
“思思，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们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和爸妈还有思远都很担心。”
“大哥真的担心我？”
裴思思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他，裴思华被问的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你大哥啊，为什么不担心你？”
“嗯，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裴思思满足的嗯了一声后，又将头枕回他的肩膀，裴思华给了郝淑英和裴同年一个无辜的眼神，他真的没办法了，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好像一直没有跟我提过你在乡下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她问这话的时候，姜敏正好走在楼梯上，她下楼的动作一滞，挣扎了好半天还是踩着拖鞋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下楼，然后坐到了裴思华的另一边。
裴思华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姜敏笑的温柔，“我在乡下是怎么过来的啊，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他是走资派的儿子，去到乡下肯定也是找人愤恨的对象，在大队里，所有最苦最累最没人愿意做的活儿全都分给他，他还给青年点的众人倒过整整两年的夜桶。
只是这些他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再拿出来回忆除了自己同情可怜自己，还有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人要朝前看，他现在回城了，又上了大学，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这就够了。
他笑着没有说话，可一旁的姜敏却是猛地站起来，“你为什么不说？你在乡下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凭什么他们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的付出，还处处责怪你，指责你？”
“小敏！”
“你叫我做什么？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些家人凭什么总是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你当初为什么会去乡下他们心里没数吗？
“你在乡下过得都是人过得日子吗？那人打破头，逼着吃牛粪，给大家倒夜桶……你做这些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住在大洋房里吃香喝辣，然后感叹日子没有从前好过，做人要低调？
“呵，这就是你的爸妈，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没有给过你半点关心和帮助，这就是你的弟弟和妹妹，在你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时候没有心存过半点感激。
“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在他高烧躺在炕上要死的时候，是我！是我衣不解带的伺候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
姜敏的胸膛剧烈起伏，真以为她就那么在意钱，非要怂恿裴思华去争去抢吗？
她就是看不惯，看不惯他们总是用高高在上的嘴脸看她，她跟裴思华之间经历过什么，他们永远你不会懂。
裴思华眸色温柔的看着她，眼中的柔情像是能滴下水来：“所以我的命是你的啊，以后都只对你好。”
裴同年和郝淑英沉默着，这些事他们全都不知道，大儿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从小就懂事的让人放心，他们都忘了他那样的身份去乡下会被如何对待。
两人蠕动着双唇，全都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不了嘴边，就被心酸心疼压下。
裴思远看着眼睛肿成核桃的裴思思，之前不明白的现在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会回来哭成这样，应该是被叶青青劝过了吧。
只有那个聪明又通透的姑娘才知道应该如何劝她，知道他们家的一团乱麻就是是乱在哪里。
“大哥，我现在努力创业，开工厂开服装店，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家业，家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跟你争，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努力，而爸妈手中的产业总要有人继承。”
裴思思自是一个普通姑娘，她没有那份能力也没有那份心计去争家产，所以他会带着她去做生意，就是为了让她以后能有更多的保障。
而这些，也是叶青青教给他的。
“大哥，家里的一切我和二哥都不争，全都是你和大嫂的，咱们以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好不好？我和二哥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的，青青很厉害，只要我们抱紧她的大腿，以后肯定比爸还有钱。”
裴思远：“……”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顺耳呢，虽然中心思想没错，可表达方式有点不对啊。
他一个大男人去抱一个女人的大腿，这合适吗？
而且就是他愿意，叶青青那个小气的老公怕是也不愿意。
他抿了抿唇，只瞪了裴思思一眼，没有反驳，倒是裴思华被他们突如其来的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其实也没想过要争什么，乡下的那些年他被磨掉的不只是身上的棱角，还有一往无前的能量。
第五百八十一章从没想过
裴思远、裴思思的话让姜敏没有半点触动，她只是哼着翻了个白眼。
现在说的好听有什么用，这话不过是愧疚之下的产物，也许连明天不到，他们心中就已经反悔了。
她早就看出裴思华没有半点想争的心思，就因为看出来了，所以这两年她才不停的折腾，他不想看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假装现世安稳、天下太平，也不想他麻木的有一天连对她的感情也能一并舍弃。
她拉上裴思华另一侧的手臂，在他转过来的视线中只感受到了逃避，没有看到任何争取和势在必得，她知道在这最好的机会里，她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以两人的孩子做代价，还是失败了。
她其实也有点累了，如果他不愿意，喜欢过两个人的小日子，那等学校开学，他们还是搬出去吧。
其实跟这一家人生活她也很不自在，郝淑英从没有真心想要接受她这个儿媳妇，而她也没想过要讨好这个婆婆。
“你不想那就算了，不用顾忌我，思华，我也累了。”
姜敏的话让裴思华的眼圈突然就有些泛红，裴思思在她发作的时候就已经放开了他，所以他现在能转过身，抬手轻轻的扶上她的脸颊。
“对不起，不管是在乡下还是回到城里，我一直都很没用，一直在拖累你。”
“瞎说什么傻话，再没有人比你更让我欢喜，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姜敏拉着他的手，没有去看客厅的几人，“我们上去吧。”
“嗯，”裴思华笑的依旧温柔，他站起身看着裴同年和裴思远：“爸，思远，家里的产业我从没想过接手，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我还是喜欢学校里的单纯环境，我已经问过导师留校的办法，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想跟小敏搬过去，要留校论文和研究成果不能少，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思华，小敏……”
郝淑英站起身，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她想说些什么，可那二人已经对她笑了笑，手拉着手上楼去了。
裴思思看着他们的背影又默默流泪，她真不是一个好妹妹，她真是一个自私的蠢货。
“爸，妈，大哥在乡下的这些年，你们没打听过他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吗？”
裴同年的身子从姜敏开始说话起就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姜敏的话也许只是那些年里的冰山一角，只是裴思华所有苦难中的星星点点，可他只听着就已经心疼的不行，如果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过来的，那他这个父亲到底为他做过什么？
他想到了送裴思华上火车时自己说过的话。
“思华，你是长子，是他们的大哥，爸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去乡下的只能是你，你别怪我和你妈，等形势好一点了，我就想办法接你回来，你到了那边收一收脾气，凡事多忍让，别给家里再招来祸事，知道吗？”
当年的话无比讽刺的飘在耳边，他一直觉得这是长子应该承担的责任，而裴思华也毫无怨怼的去了乡下，一走就是近十年。
十年，无尽的等待，为了减少给彼此造成的影响，他们之间连通信都很少，他不知道他在乡下过得是什么日子，不知道他差点就死在了乡下，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是靠着姜敏护在身边，才坚持下来。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这一刻心中以往的认定以往的坚持，全都被无形的大手彻底捏碎。
郝淑英瘫回到沙发上，眼泪凶猛的比裴思思还要厉害，她一直以为是大儿子找了一个不入流的儿媳妇回来，却从没想过这个不入流的儿媳妇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总觉得他们融不入这个家，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却没想过是她将这个家的门锁上了。
客厅中只有轻声的啜泣声，没人说话也没了往日的欢歌笑语。
叶青青第二天看到裴思思的时候吓了一跳，她忙将自己前一天喝剩下的茶叶用手帕裹了，给她敷眼睛。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肿的这么厉害？”
裴思思就愣愣的坐在那里由着叶青青给她敷眼睛，好半晌才带着哭腔挤出一句话：“青青，我大哥不愿意原谅我们，怎么办啊，我知道我做错了，可他不愿意给我们弥补的机会了。”
她想抱着叶青青大哭，被叶青青赶紧按住，这姑娘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再哭她怕是要把自己哭瞎了。
“你先别激动，你做什么了就说你大哥不愿意原谅你？”
在她的印象中，裴思华虽然存在感很低，但仅有的几面里，她也有一点印象，跟裴思远的锋芒毕露不同，裴思华是标准的好好先生，似乎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生气。
这样一个连脾气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生家人的气。
裴思思鼻音浓重的将前一晚的事讲了一遍，尤其是讲到姜敏说的那番话，她眼泪又不受控制的留了下来。
“青青，你说我和二哥还有我爸妈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我们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平稳就把大哥推了出去，我都不知道大哥差点就死在了乡下，还被人逼着吃牛粪。”
裴思思真的要恨死自己了，她怎么会那么的自以为是，怎么会一直一直看不上大哥现在的一些习惯还有他带回来的大嫂，她怎么能这么肤浅这么讨厌。
叶青青叹口气，此时的她也不知能说些什么，那样的时代没有对错，活着，也许就是唯一的目标。
这世间诸般苦，有些人也许注定要一一尝过。
“思思，你们一家人都需要一个缓和期，需要重新来思考今后一家人之间要如何相处，在你们心里你大嫂就是一个极品，可在她心里也许她觉得你们才是极品，你们现在的日子就是靠你大哥在乡下的磨难换来的。”
症结其实并不在她身上，姜敏的冒头一直在郝淑英和裴同年身上，只是她之前一直冲在最前线，觉得爸妈受欺负了各种看不惯而已。
“青青，我……”
“别我了，给大家一点缓和的时间吧，而且现在需要拿出态度的人不是你。”
她能听懂姜敏那句我累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折腾了自己两年，把自己折腾成所有人都讨厌的样子，她估计也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她是姜敏，她现在也不想在跟这一家人继续纠缠，裴思华对家业是你真的没想法，那她继续逼迫也没什么必要，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想要去外面过两个人的小日子，然后相互舔舐对方的伤口，慢慢疗伤。
裴思思抿唇，叶青青的意思她懂，她只是还有点不甘心。
他们一家人明明可以很好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谁错了？
“好了，别想了，你再这么苦大仇深的，我这趟就白来了，你有没有帮我问你二哥，他什么时候有空啊？他最近要是都没空，那我就先去广城了。”
她也不少事情要做呢，没时间一直耗在这里。
“有，我爸妈说你们要谈事情也别去外面了，就去家里做客吧，他们晚上招待你，你下午早点去家里，我二哥说他中午就会回来。”
去她家也行，过来一趟按说也要登门拜访的，现在也算一举两得了，就是她放在空间里的礼物要找个机会拿出来才行。
“对了，我二哥那个不是女朋友的女朋友，她今天很有可能也会过来，没准她到时候会说点什么不好听的，你别理她就行了，我准备过几天跟我妈说一下，别瞎撮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