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选管来催。前往海城市区的大巴上午八点就要出发,他们必须得回去准备了。
  大家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练习室。谢殷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关上门,一转身却发现有人站在门外。
  谢殷一愣:你一直等在这里?
  你做的很好。我进来反而会打扰你们的进度。
  我
  谢殷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突然,官澶毫无征兆地跨到他面前。
  等等,官总,官澶!你要干什么?
  官澶蹲下,掀开他的裤腿,露出青紫色的脚踝:你受伤了。
  只是皮肉伤。谢殷无所谓地说,突然,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
  官澶轻轻碰了一下脚踝,谢殷就疼出了声。官澶确定了,这伤虽没大影响,但仍疼得慌。
  他刚才忍着疼,一直在高强度排练。
  官澶垂下眼帘,眼中神色不清。
  谢殷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没事没事,我得回去了。
  坐过去。
  谢殷:嗯?
  练习室这一层的楼梯口放着几张沙发。谢殷吃疼,基本没反抗就被官澶拖到沙发旁。
  夜深了,这一层没人,灯也大都关了。只有安全通道的门牌和转角的装饰灯亮着。室外的路灯光亮透过楼梯口的窗户透了进来,为昏暗旖旎的氛围添了一份徒劳的明亮。
  谢殷的脸和滴血似的。他的鞋子被脱了,脚踝被官澶一把抓住,握在手里。
  修长的手掌中滴了红花油。揉搓,红花油被体温搓得温热,将药力都顺着气味一道散发了出来。手掌贴着脚踝青紫的皮肤,温柔地轻按,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让皮肤变得更红。
  谢殷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不由得颤抖。
  官澶的动作非常娴熟,力度刚好,没让他痛着,但却更令谢殷不安。
  他们当练习生时各种磕碰都是家常便饭,队友之间互相擦药都是异常熟练的事情。扭伤是最常见的,他们都练出了最熟练且有效的上药手法。
  官澶在走廊上等谢殷时去医务室拿了红花油,用以前养成的手法替他处理。
  可,现在为何会这么不安呢?
  脚边的那一片皮肤变得通红,这种红甚至像一滴墨水滴上宣纸,向外晕染开,顺着白皙的小腿一路往上。
  好了。
  官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睫毛微颤,谢殷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睁开眼睛。
  还有哪里伤了?
  手肘和掌心下侧,不过都是擦伤,医生已经处理过了。谢殷赶紧说,生怕官澶再转移目标。
  早点睡吧。后面加油。
  谢殷突然发现官澶穿着运动服。他这几天一直在赶通告,肯定不可能这么穿。他这样等级的艺人出现在机场就会有很多人来拍,甚至有品牌赞助他的机场造型。
  你今天本来打算来帮我们改队型吗?
  官澶拧红花油瓶盖的手微微停顿,接着仿佛没事地回答:你做得出乎我意料。不仅是实力,还有领袖力。
  抬头,刚才在练习室里的领袖如今却双眼水雾朦朦。
  你的脚。
  谢殷猛然一惊。官澶擦完红花油后,他的脚却一直踹在官澶怀里,忘了收回来。
  不好意思!他赶紧收回脚,突然,整张脸皱了起来,嘶
  保持这个姿势久了,抽筋。
  官澶不由勾起嘴角,勾起两根手指,替他按摩小腿的经脉。
  怀里挣扎着要离开的脚白皙粉嫩,脚趾因为主人的羞涩紧紧蜷缩着,不住颤抖挣扎。
  43.第 43 章
  谢殷拖拉着抽搐的腿, 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冲回寝室。
  谢殷,冷静。
  他冲入403,将房门一甩, 背靠在门板上慢慢滑下, 不停地警告自己将脑子里多余的东西排出去。
  心里有了答案。
  谢殷嘴唇微颤, 转头看向门旁的全身镜,镜子里的少年秀美英俊。右眼下的泪痣却不停地提醒他, 他是谁。
  先集中精力在比赛上, 谢殷。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
  四辆大巴载着选手和相关的拍摄组朝不同的目的地驶去。
  拍摄中心距离海城不远。海城组并不需要改变交通方式,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市中心。
  他们被安排进一间酒店休整准备, 等大家收拾好行李、和节目组确认好注意事项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
  第一场演出在明天上午。由于没有练习室, 节目组建议所有组都休息调整,因此大家原来的进度安排是不包括今天晚上的。
  然而海城组因为万觉受伤需要临时变换队型,必须有额外的排练时间。
  好在组里的练习生的公司大多都在海城。大家讨论了一下, 决定让谢殷同官老师说,最后成功借到了CCD的练习室。
  他们吃了点心就动身去CCD, 练到晚上十二点再一起回酒店。
  然而,翌日一大早, 他们正在做妆发就被节目组负责人的一通电话弄懵了。
  昨夜有人拍到海城队众人半夜在街上走动,成群结队, 于是洋洋洒洒地给他们编了夜游的名头,给他们编造了很多没去过的地方, 譬如酒吧和高级餐厅。
  [都说海城这边少爷多,回了市区总算是能放飞自我了。但你们连一天都等不了?节目组干什么吃的?哦, 我忘了,星程的节目组本来就用脚做事,想必这些少爷付两个红包就能逃出去了吧?]
  这几天关于星程的争议本就很多。
  南北两队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三天里给对方买黑热搜、给自己降黑热搜,忙得一塌糊涂。这样一来,海城队简直像是在给帝京队递话柄。
  [笑死我了,你们昨天还在卖惨说海城的几个多么刻苦,这就打脸了?]
  [蒋豪和谢殷也在里面吗?]
  [你们正主打得你们疼不疼?]
  营销号还放出了所谓的酒吧照片,照片非常模糊,里面只有一个发型和衣服与海城队里某位比较相似的背影,就被他们叫成了实锤。
  海城队这边的粉丝大多不声响,有的说要等官方声明,结果被更大声地嘲讽了。
  这样的感觉不好受,有的人跟着脱粉,有的却要和练习生们一起受气。
  [出来说句话啊,昨天晚上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我相信你们,你们不要辜负我们啊啊啊啊。]
  [那边拿出了照片,你们有方法证明清白吗?]
  海城队正全员在酒店的一间房间里接受化妆师的妆造。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让他们都无比沉默。
  没人想到有人竟然会借题发挥造谣。昨天夜里大家心里都只有排练,怎么可能故意留下线索证明我们去其他公司找练习室努力练习,而不是去花天酒地?
  统筹正举着手机,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打电话。
  在公共场合进行聚集性活动是需要提前报备的,演出就在两个小时后,根本来不及紧急更换时间。不论舆论有多坏,海城队的第一场巡演都无法改期。
  谢殷的底子好,每次妆造都是最先完成的。他坐到蒋豪旁边:先别去想舆论了,我们去CCD练习的事情和节目组通报过,他们会负责辟谣的,我们要做的只有好好表现。
  你说的对。蒋豪点头,良久,他眉头紧皱摇头道,但,节目组还有信誉吗,大家还会相信吗?
  谢殷无言。
  自从节目组故意挑动不同地域粉丝混战,官方的形象在网络上一落千丈。且不说他们去CCD练习拿不出证据来说服网友,单只凭节目组官方辟谣,恐怕会起到反效果。
  化妆师正在给蒋豪化妆,随口道:你这黑眼圈太重了,太难遮了。
  蒋豪苦笑。
  大家的心却都揪了起来。
  谢殷抿住下唇,眼神阴郁。
  这几天,他们全心全意都只有舞台,为了能好好表演,为了能在节目组的煽风点火下重新给大家带来名为偶像的光亮,付出了那么多,但他们的努力却被捕风捉影的有心人带节奏,生生变成了吊儿郎当。
  走廊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带队的副导演进了化妆的房间:车停在后门,大家不要从前门走,太引人注目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疑惑:张导,粉丝应援会组织得很有纪律,昨晚酒店门口也没粉丝围堵,为什么要故意从后门离开?
  现在门口已经为围住了,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张导欲言又止,先按计划进行吧,舆论这方面就给总部那边处理。
  练习生们都没有说话,乖乖地听从安排。
  工作人员领他们从后门偷偷离开,然而,少部分粉丝竟然意料到他们会从后门走,竟然等在车旁边。
  等练习生露了面,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穿出好几个举着手机的粉丝,情绪激动:网上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回复一下啊!
  她猛地冲了上来,选管只能挡在众人前面尽力推开。
  请等待官方回复,我们的练习生都是按照规定办事的
  选管有工作准则,只能翻来覆去车轱辘,这几个粉丝当然不满意了,努力冲过阻拦去拉练习生。他们这边声势浩大,迟早会吸引更多堵在前门的粉丝过来。
  我们在网上被人嘲讽,全都是为了你们,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一直支持你们,你们要加油啊!
  快解释清楚!
  另一部分粉丝的火气明显更大。
  这种情况就别去巡演了!没人要看演出!
  说清楚!演什么演?
  选管无奈,只能加速将练习生塞进车。粉丝情绪太激动了,就算他们停下来好好说话,她们都会扑上来,根本没法好好沟通。
  突然,谢殷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请相信我们。我们从没有做偶像失格的事情。
  粉丝停顿了一下。
  官方辟谣需要走完整的流程,请大家耐心等待。我们按照官方通知进行巡演,这是我们的义务。
  粉丝在短暂失神后,突然像看到了光亮。
  谢殷!你说的是真的,对不对!
  谢殷!
  谢殷进了车,蒋豪苦笑:也只有你在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冷静下来,安定别人了。
  车里的练习生全都满脸无力疲惫。
  他们的喜悲都是因为我们,我们如果不能成为主心骨,还有谁可以呢?谢殷淡淡道。
  车门被选管拉上,将外面的喧嚣和里面隔开。练习生们长舒一口气,像是有了安全屋,栖息自己疲累的身心。他们看向谢殷时或多或少都有钦佩和无奈。
  他们到了预定好的广场,广场上已经搭好了作为舞台的卡车。一个简易的棚子作为后台,练习生从车上下来,陆续钻到棚子里。
  突然,有两个练习生蜷缩不动。
  怎么了?谢殷问。
  这两个练习生都是平日里比较害羞内敛的,年纪也不大。此时,其中一个支支吾吾:我有点不安。毕竟我们巡演是露天,虽然有安保,但这种表演场地能将下面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我们恐怕得在嘘声中演完全场了。
  另一个也苦着脸:节目组怎么还不发澄清啊?
  谢殷和蒋豪相视无言。他们知道,节目组发了澄清,恐怕也无济于事。
  排练的时候,你们有预想过观众是什么样子的吗?
  那两人摇头。排练时,他们满心都只有自己的表现,从不去考虑可能获得怎样的反馈。
  突然,车门被狠狠甩开。两人一愣。
  谢殷脸上柔和坚定的表情一扫而空,替代而来的是冷酷和尖锐。他的眼尾被表情压低,薄唇微启:如果你们想自己这些天的付出毁之一炬,大可缩在车上。
  阳光透过开着的车门,撒到红发少年的身上。他半身落入车内的阴影,半身被灿烂的光亮照成灿烂的模样,炽烈、刚毅。
  两人呼吸慢慢凝滞,突然,摇头:不,再怎样都不能将本能做好的事情搞砸了。
  那就下来,笑起来,别这副哭脸。
  他们一个激灵,连忙钻出车。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谢殷和自己同年,完全被他身上的力量折服了。
  车里只剩下蒋豪。他下了车,站到车门旁的谢殷身边:你比我更像一个队长。我在原来公司里是最小的,到星程却成了最年长,这段时间学着当队长,却还没你会。
  他拍了拍谢殷的肩,钻进后台帐篷:谢谢。
  谢殷眨了眨眼睛,忽然一笑。他掏出手机,上面是一串联系人。刚才还坦然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
  终于,有人回复他了:【我来帮你吧。】
  海城队的巡演场中,气氛压抑古怪。
  在演出开始的半小时前,他们没等来星程节目组的辟谣,却等来了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