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随意。
  徐猛坐进车里,反手关上门。不知为什么,忽然把窗户降下来半边,在一望无际的夜色背景下,定定看着闻炎道:你们比我幸运,还有的选
  有人的十八岁一无所有,有人的十八岁黯淡无光。
  而少年所剩不过一腔孤勇,携负满身,奔赴前行。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同一件事,走同一条路。
  他们有选择,却也不用选择。
  徐猛当初并不看好闻炎和靳珩,但现在想来,他们反而是最有可能走下去的一对。世间很多事都是开头美好,结局落寞。然而还有一些明明是苦涩的故事,最后却酿出了回甘。
  以为是荒唐,其实是命中注定。
  他说完笑了笑,升起车窗,出租车绝尘而去。
  靳珩肩上沉甸甸的,见状偏头看向闻炎,不期然和他视线对了个正着,鼻尖短暂碰到了一起,又很快分开。
  靳珩挑眉:徐猛刚才说什么了?
  闻炎从后面搭着他的肩膀,指尖轻动,然后俯身凑到他耳边,故意卖关子道:他说
  靳珩耳尖动了动:说什么?
  闻炎笑了:说我们很幸运。
  第158章 我爱你
  年关将至,气温直线下降,冷到说句话都会哈出一口雾白的寒气,但偏偏就是不下雪。总让人有一种冷得不值的感觉。
  闻炎血气方刚,别人都穿上袄子了,他只穿着一件灰色的v领薄毛衣外套就满客厅乱晃。靳珩从浴室洗漱出来,经过时顺手摸了摸他的腹肌,这才收回去。
  闻炎本能弯腰躲避,有些不好意思:喂
  耍什么流氓。
  靳珩捻了捻指尖:我只是看你冷不冷。
  闻炎心想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他练腹肌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给靳珩摸的吗?把衣服往下拉了拉,有些故意炫耀的意思:啧,要不要出去办点年货?
  他看别人好像都在办年货。
  靳珩略有些稀奇的看向他:你确定?
  他们只有两个人,出去买东西那都不叫办年货,叫存粮。
  闻炎反正就是跟着凑热闹,俗称闲的没事干,思索一瞬,干脆利落道:走吧,穿衣服出门,免得中午堵车,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
  靳珩只能答应。
  过年的时候,这座城市繁华喧嚣更甚平常,但极致的热闹过后,就是四散的冷清。一群人离开,一群人涌入。
  闻炎和靳珩坐出租来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他其实想骑摩托的,但大冬天飙车兜风,这种事没有十年脑血栓做不出来,靳珩直接拒绝了。
  真热。
  闻炎被商场里面的暖气熏得冒汗,直接把外套脱了下来,精壮的身形展露无遗。他随手抽了辆推车过来,相当大方的道:随便挑。
  靳珩心想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他身价上亿呢。在零食区逛了几圈,挑了几袋薯片,随便抓了些干果点心。闻炎则务实得多,买的全是速冻食品。
  靳珩看了眼购物车里的冷冻水饺:你过年就打算吃这个?
  闻炎以前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家里也没有长辈教他这些,目光懵懂:过年吃饭还有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靳珩往他头上摸了一下,怎么丰盛怎么吃。
  闻炎心想那就可惜了,他不会做饭,靳珩看起来也不太会的样子。到时候餐馆都关门了,他们只能窝在家里吃泡面。正准备说多屯点零食,却见靳珩去海鲜区挑了一些鱼虾回来。
  闻炎眼皮子跳了一下:你想吃这个?
  靳珩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不然这么多年早喝西北风去了:清蒸,蘸醋吃。
  这个简单,听起来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再说大过年的总不能一点荤腥都不沾。
  二人又陆陆续续逛了半个小时,在一堆大爷大妈的手底下勉强抢了一个促销的过年礼盒,然后大包小包的去结账了。
  期间靳珩去上了一趟洗手间,好半天才回来。闻炎坐在长椅上等他,翘着二郎腿,头上扣着一个黑色的英文字母棒球帽,见他终于回来,掀了掀眼皮:我还以为你掉坑里了。
  靳珩把外套拉链拉到了脖子处,双手插兜:那你怎么不去捞我?
  闻炎拎着购物袋,切了一声:老子又不是开海底捞的。
  街上很热闹,但因为人人都准备回家过年,忽然又显得冷清起来了。红彤彤的对联,红彤彤的灯笼,红彤彤的福字。
  闻炎到家后,挽起袖子准备做饭。然而靳珩挑的鱼虾生命力顽强,仍在袋子里扑腾不止,死命挣扎。冷不丁弹跳起来,直接跃到了水池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靳珩皱眉,正思忖着该怎么解决,结果就见闻炎攥住鱼尾巴,简单粗暴的往砧板上用力抡了一下,直接把它给打晕了。
  当然,以闻炎打架多年的力道,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不就得了。闻炎说。
  虾还好,洗干净抽虾线就可以了。就是鱼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两个人手忙脚乱倒腾了一通,勉勉强强才把内脏掏干净。
  靳珩有洁癖,他眉头微皱了一瞬:好像有点腥。
  闻炎呼吸不能:真他妈的腥!
  他遣词用句表达的感情一向都这么强烈,无论任何事都能顺理成章加上他妈的三个字。
  靳珩莫名就笑了笑,只是唇边弧度消逝的太快,让人来不及捕捉。闻炎把葱姜蒜切好,照着网络上的食谱逐步操作,加上靳珩在旁边查漏补缺,几道菜也做的像模像样。
  时间总是很快的。他们中午到家,等做完饭,外面已经是晚霞漫天的情景。因为室内外温差太大,玻璃窗上水痕蜿蜒,映出一片雾蒙蒙且细碎的光。橘红蓝紫渐变过渡,又被暗蓝的天幕背景吞掉色彩。
  外面的电子广告牌逐个亮起,街道清冷。
  靳珩看了片刻,收回视线,然后打开了电视。所有节目台无一例外都在庆祝春晚。红艳艳的背景,让原本安静的客厅也多了几分人气。
  闻炎端着菜出来了,白灼虾,红烧鱼,一大盘饺子,几瓶超市采购的饮料。这个家里没有长辈帮忙,简简单单几道菜就耗去了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大半时间,但谁也没觉得简陋。
  闻炎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过年,看着桌上的菜,总觉得比他出去下馆子还少:要不再做几道?
  靳珩把醋倒进料碟里:够吃就行了,做太多吃不完。
  他说完,先夹起一筷子鱼肉尝了尝,然后在闻炎的紧盯的视线中道:挺好的。
  闻炎半信半疑的尝了一口,意外的发现不难吃,心里说没有成就感那是假的:我第一次做鱼。
  靳珩眼见着快过年了,夸一夸他:挺厉害的。
  电视上放着小品节目,二人一边吃饭,一边看演员逗趣,生平首次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等夜幕全黑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几声烟花炸裂的响声,隔着窗户,听不真切。
  闻炎停住了筷子:好像有人放烟花?
  靳珩问道:想看看吗?
  他说着起身,拉开了窗户,原本温暖的室内陡然袭入一股寒流,让人精神一振。闻炎走到窗边,不期然看见一朵朵的烟花在半空炸裂,以城市高楼为背景,璀璨夺目,照亮夜空。
  看烟花这种浪漫事跟闻炎完全八竿子打不着,他撑在窗台边缘,感觉挺稀奇的。尤其当靳珩从身后拥住他时,心跳忽然有些加速,悄无声息滋长着一种陌生的情绪。
  靳珩将下巴抵在他肩头,体温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身上,声音低沉:冷不冷?
  闻炎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慢半拍的道:不冷啊。
  靳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似笑非笑的低叹了口气。闻炎正欲问什么,颈间忽然一暖,被人围上了一条纯黑色的围巾,右下角是一个花体字母装饰标。
  不冷也围着吧,靳珩说,闻炎,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这一世,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闻炎神色怔然的看着脖子上绕的围巾,这才反应过来是新年礼物。本能站直身形,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靳珩:你什么时候买的?
  靳珩给他把围巾整理好,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他:买了就买了,什么时候买的重要吗。
  闻炎心想你这送的也太早了,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推开靳珩,甩下一句话:你等会儿。
  闻炎快步进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沉甸甸的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钱,鼓鼓囊囊。他放到口袋里,定了定心神,这才走出去。
  靳珩站在窗边等他,也没问什么,神情似笑非笑。
  闻炎低咳一声,把他的手拉过来,将口袋里的红包啪一声拍了上去:新年礼物。
  原本打算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送的,谁知道靳珩速度这么快。
  这个红包实在分量十足,塞得口都封不严实了。靳珩微微挑眉,打开看了眼,不出意料发现里面都是钱:这是什么?
  钱啊,闻炎理所当然的道,压岁钱。
  靳珩莫名就笑了,闻炎这是把自己当什么辈分的长辈了,他大概数了数:一万多,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闻炎纠正他:不是一万,是九千九。
  寓意多好。
  靳珩:哪儿来的?
  闻炎一笔带过:挣来的。
  他现在就算出去工作,一个月也就三千多。这些钱陆陆续续攒了很久。如果不算闻思婉打的生活费,毫不夸张的说,闻炎把压箱底的钱都塞进来了。
  他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就是这样,毫不吝啬,毫无顾忌。
  靳珩觉得手里的钱有些坠手。
  闻炎问他:不喜欢?
  有些忐忑。
  靳珩没说话,伸手把他拥入怀中,过了许久才道:喜欢。
  闻炎微松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得意,他就说嘛,送钱最实在了。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耳尖忽然落下一个轻微的吻,绵密炽热,逐渐偏移落至唇间。
  闻炎对上靳珩深邃的目光,呼吸莫名一窒。指尖不自觉攥住了他的肩膀,闭眼回吻过去。后背抵上微凉的玻璃窗,身后是烟火绽放,侧脸轮廓模糊。
  靳珩将他抵在墙上,情绪来的猛烈。闻炎被他亲的甚至感受到了些许疼痛,直到渐入佳境时,才哑声催促道:去床上。
  靳珩吻的太投入,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闻炎只能反客为主,一把攥住他往卧室拉去。衣物散尽,只有那条纯色的围巾还松松缠着。
  像是一条代表命运的绳,将他们两个紧紧系在一起。
  闻炎仰头,脆弱的喉结暴露在空气中,他缓缓扣住靳珩的后脑,无声动唇,忽然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真挚而又朴拙,刻骨而又铭心。
  靳珩动作倏的一顿,而后缓慢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他吻遍了闻炎的发丝,眉眼,鼻尖,唇角,最后是耳垂。过了很久很久,低声道:我也是
  他也是
  第159章 毕业照
  今年冬天到底还是没有下雪,仅在某个夜晚象征性的落了一场冷雨,清早凝结成冰。然后吃完年饭,走完亲戚,就到了开学的时候。
  这场短到不能再短的假期并没有影响九班众人的学习状态。他们仅在最开始的几天有些兴奋,后面很快就进入了学习状态。而靳珩布置的题目也在一点点增加难度,以此应对高考。
  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天数在一点点减少,已经由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整个高三年级的走廊都弥漫着一股无言的压抑感,除了嘈嘈切切的背书声,再就是老师讲卷子的声音。
  岑老师大抵看学生太过忙碌,在天气略微回暖的时候,宣布了一个消息:下周五我们就要拍毕业照了,到时候全部穿校服,男生把头发剪精神一点,女生也自己整理整理。
  这个消息扔下来,稍微缓释了一下他们忙碌的学习压力。学生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有些兴奋。
  有女生爱漂亮,举手问道:老师,一定要穿校服吗,能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呀?
  底下一片附和声:是啊,校服也太丑了。
  岑老师看向他们,摇摇头,有些无奈:现在嫌校服丑,等以后你们想穿都穿不了了。你们私下合照穿什么我不管,只是跟校领导集体合照的时候必须穿校服。
  这算是放宽要求了。到时候可以把私服裹在校服里面,拍完照再脱下来。女生打扮的空间余地大,闻言一阵欢呼雀跃。
  靳珩已经不太想的起来自己上辈子拍毕业照是什么场景了,总归是站在角落,连脸都看不清的那种。他对拍照这种事没什么感觉,只是打算明天修剪一下自己略长的头发。
  靳珩总是穿的很简单,不像邹凯他们花里胡哨的穿潮牌,但校草的名声还是悄无声息落在了他身上。抽屉里满满当当,放的不只是零食,还有情书。本班的外班的,但从未见他回应过。
  女生们只能捧着破碎的芳心望洋兴叹,自己安慰自己,追不到就追不到吧,反正别人也追不到。
  六中拍毕业照这天,天空澄蓝一片,是个晴朗的艳阳天。背景选定在操场。靳珩规规矩矩穿着一身校服,因为个子高,按顺序站在了队伍后面。
  邹凯专门去打理了一个发型,正对着手机臭美,顺便晃了一下他从家里带来的专微单反:等会儿照完集体照,我们可以私下再拍几张。
  他们大部分人都订了花,摆在走廊旁边的角落,可能是送给老师的。五颜六色,馨香纯美,连带着空气都沾染了几分香气。
  校领导坐在前面两排椅子上,西装革履,端端正正。一班先过去拍,然后顺着往下排,最后才轮到九班。
  岑老师领着学生走过去排位置,靳珩自觉站到了最后面,因为他个子高。但邹凯等几个人忽然推了一下,把他拽到了中间:你站这儿啊。
  靳珩愣了一下。
  结果前面的几名女生也捂着嘴笑出声:对啊,站那么远干什么,你可是咱九班的颜值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