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对吃感兴趣,宋清明将自己面前的菜推到沈楼面前。
  沈楼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往嘴里送了好几口,细细一品,觉得这味道确实不错,眼眸亮起来。
  做得不错,这什么菜啊?沈楼笑着看向一旁的掌柜。
  宋清明替掌柜说道:爆炒牛头肉,这家的拿手菜。
  牛头肉啊,怪不得这么香
  沈楼笑着点头,紧接着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你、你、你说这是什么?
  宋清明:爆炒牛头肉啊。
  沈楼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扭头抠着嗓子眼吐起来。
  宋清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家伙好生浪费,刚才还夸菜不错,怎么转头就吐了呢?
  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沈楼已经再次站起身,一手将刀尖指向宋清明,一手用袖口擦着唇角:敢耍小管,果然能和谢钰交好的没一个好东西!
  宋清明是真的冤枉。
  他不过是想靠吃东西拖时间,真没想耍弄沈楼啊!再说了吃几口爆炒牛头肉,怎么就成耍弄了?
  不等宋清明发问,沈楼的刀已向他头顶劈去。
  刀刃刚触到宋清明的发丝,一股冲劲用力将沈楼弹了出去。
  那力道不小,正正好好撞在沈楼的胸膛上,将他打飞出去一段距离,落地后愣还倒退了四五步才勉强停住脚。
  全身都被这一击打的剧痛,谢钰倒是好狠的心,只怕要是旁的凡人挨这一遭,要丢掉半条命了。
  沈楼抹掉唇角的血丝:谢钰还真是宝贵你,在你身上下了这么厉害的咒。
  宋清明看了一眼被吓坏的掌柜和小二,站起身说道:既然你伤不了我,还是不要在这里闹了
  话只说了一半,沈楼的手已经开始掐诀。
  谢钰的咒算个屁!阴罗王大人的无相之咒可破万咒,不巧,小爷我刚好偷学了点!
  沈楼犯起倔来,开始念咒语:虚妄取异相,无相生万相,破!
  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在宋清明周围撕扯。
  疼痛遍布四肢百骸,可最让宋清明害怕的不是这些疼痛,而是沈楼刚刚破咒的咒语。
  有相生无相,无相即有相,阴罗王大人之相是为众生而存在的,当不悲不喜,无怒无忧才可。
  宋清明捂住要裂开的头,额间的青筋尽数跳起,有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说着,可他却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有东西挣扎着想要出来,可又有什么在极力阻拦。
  沈楼无视了宋清明痛苦的表情,依然念着咒,可额头也布满了汗水,他没想到谢钰的诅咒竟如此难破,耗了他大半的法力,那诅咒也只是稍有松动。
  正打算再多用些法力时,宋清明终于受不住脑中的撕裂,痛苦地喊出声:住口! !
  一道金色的光圈以宋清明为中心,扩散开来,所经之地皆留下碎裂痕迹,却没伤到一旁傻站着的掌柜和小二。
  光圈触及沈楼时,再次将他硬生生打飞出去,只是这次他根本不能站稳,狠狠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后,呕出一大口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一本书从楼上飞下来,至宋清明的面前才停住,书页快速地翻着,最后从某一页中慢慢浮出一柄金色的剑。
  宋清明双眸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柄剑,有声音催促着他去拿剑。
  最后他握紧剑柄,用力拔出。
  沈楼捂着胸口,费力地撑着身体,看清宋清明手中的剑时,双眼震惊地瞪大:往生剑?!怎么会在你手中?还有阴烛宝典你怎么可能
  宋清明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身冷意,一步一步向沈楼走去。
  感觉到杀意,沈楼的身体颤抖起来,这可不是他和谢钰那种打闹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人能让他魂飞魄散。
  到底怎么回事,你难道真的是不行,我要去找谢钰问个明白!沈楼喃喃念着,最后狼狈地爬起身,向客栈外逃去。
  宋清明也没有追他的打算,垂眸看着沈楼刚刚坐的地方,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罗盘。
  他持剑走到罗盘前蹲下身,捡起后眉心微微皱起,还没细思,便呕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浸湿衣衫,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滩,蜿蜒向一旁流淌去,看着那摊血,宋清明忽地就想起来司尘说的话。
  他的心脉已有枯死之相,可却还能活蹦乱跳。
  为何这些次他每每感觉身体不适,可隔日便会恢复如常,不用看大夫,连个药也不用吃。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下一瞬他失了全部的力气,躺倒在地上。
  *
  幽都之内,是永无止尽的黄昏,永无变化的微风,和身无罪孽,在此处安息的魂魄。
  七八个身穿红衣的判官围在一起,面色凝重地商讨着什么。
  一个人影急匆匆走到他们身后:刚刚幽都的震动是怎么回事?
  几人回头看向容貌妙丽的女子,这位正是阴界唯一的女判官,亦是判官之首楚言梦。
  其中一位判官说道:楚判官,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差错?听了这话,楚言梦的眉心紧锁:什么差错?难不成有人知晓他在人间,想对他不利?
  几个判官连忙摇头:是有人知晓了他在人间,就是那个逃走的无常,可差错不在那个无常身上,是那位上的封印松动了很多,似乎要醒过来了。
  听了这话,楚言梦反倒松了口气:醒过来便醒过来,他的命早在生死簿上定好了,到了二十一岁时死劫定会发生,他是不会乱来的。
  听了这话,楚言梦反倒松了口气:醒过来便醒过来,他的命早在生死簿上定好了,到了二十一岁时死劫定会发生,他是不会乱来的。
  几位判官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眸中的担忧半分不减,最后有人按捺不住说道:可按规矩,那位在人间养伤是不能记得自己在阴界的事情, 回到阴界后,自然也不能记得在人间的事情,而且若那位醒来,阴界定会有所征兆,到时被亡魂们知晓,或许引出很多麻烦。
  楚言梦轻咳一声:我知你们的压力和顾虑,最近谢钰又添了不少麻烦,我也不能再独善其身,所以我决定去人间一趟,看看他的情况,你们暂时不要插手,以免去接触他的判官太多,因旁人生疑。
  几位判官震惊地看着楚言梦。
  自打楚言梦成为判官后,可是半步没离开过幽都,总是念叨着外面有她不想见的人,这次竟放下了自己的原则,不仅要离开幽都,而且还要去人间?!
  楚判官竟这般舍己为人,着实让人敬佩!
  察觉到几人眼中多了敬佩的神色,楚言梦心虚地转过头。
  不是她想出去,而是那位只将这事交代给她一人。
  算算日子,本来也到她去叫醒那位画无常的时候了,眼下封印松动或许能省下她不少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宋清明:今天的爆炒牛头肉真香,可惜肉有点不新鲜了。谢钰:你想吃,我明天就给你弄来新鲜的牛头。当夜,沉睡中的沈楼倏然感觉浑身嗖嗖冒凉风。睁开眼便看见谢钰一边烧着开水,一边磨着菜刀。谢钰:儿砸,醒了?清明说想吃新鲜的牛头肉,爹只好来亲自送你上路了。沈楼:不知我现在卖萌,能不能挽回局面?
  第四十章 复疑问
  谢钰刚备好阵,掌心忽地烫了一下,却只是一瞬,便再没了动静。
  有人动了宋清明身上的诅咒。
  他皱起眉头,能猜到是沈楼去找宋清明麻烦了,不过那个诅咒凭沈楼还解不开。
  现在,只要将沈楼引到自己这边就可以了,谢钰不再隐藏气息,诅咒的痕迹从额头爬至眼下,不断在他的脸上蠕动着。
  晴朗的天空闷声划过一道惊雷。
  下一瞬,一个人影凭空出现,从半空中砸落在地面。
  沈楼趴在地上,半晌都没能爬起。
  察觉到沈楼受了伤,谢钰走到他身旁蹲下,手伸出一半,便被沈楼倏地抓住。
  谢!钰!
  沈楼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却很虚弱,他抬起头来,嘴角挂着的血迹还没干:你那个相好的是怎么回事?为何他能用阴烛宝典和往生剑?!
  听到往生剑三个字,谢钰的神色有一瞬僵硬:他拔出了往生剑?
  沈楼甩开他的手,骂道:他娘的!他不仅拔了,还打伤了小爷!这辈子就没几人能将小爷伤成这样!
  谢钰冷漠地站起身:谁让你去招惹他。
  谢钰你他娘的!沈楼是真的被气急了,用刀强撑着身体站起:今日你必须和我说清楚算了,估计你也不会老实说出来的,你和那家伙我会一起带回阴界,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说着,沈楼举起手中的刀。
  虽然他面上气势凌人,但手腕地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是在硬撑着。
  能将沈楼伤成这样,那清明也一定
  想着,谢钰的脸色变得阴沉,转身想回客栈查看宋清明的情况。
  看他刚转身,沈楼的刀便向他的头刺来,谢钰将头微微─偏躲了过去,又立刻转身将沈楼脚下的阵法启动。
  顿时烟尘四起,沈楼只看见无数细长的黑影拔地而起,转眼便织成一个严密的牢笼,将他困在其中,因为只是被困住,但并未伤到分毫,所以也未惊动天罗地网。
  谢钰倒是真会钻空子!
  沈楼气急地拿刀去砍牢笼,砍了十几下,那牢笼毫发未伤,倒是他的刀刃豁出了几道口子。
  谢钰,你又想做什么?!放我出去!!沈楼怒喊道。
  谢钰冷声回道:你将我困在鹿洲,我便将你困在这方寸之间,看看你我谁更难受。
  沈楼恼火地踹了一脚牢笼:别以为小爷我会向你低头,大不了咱们就在这里互相折磨!
  我可不想和你互相折磨。
  谢钰阴冷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开,牢笼外已经不见其身影,周遭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什么东西站在牢笼上方。
  沈楼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谢钰漆黑的眼睛。
  黑色的诅咒痕迹上,此刻正慢慢长出锋利的鳞片,覆盖住了小半边脸,还有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在谢钰周身莫延开。
  平日里,谢钰只给别人看过自己美化过的诅咒印记,眼下,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他。
  丑陋可怖的,会遭人恐惧又唾弃的一面。
  沈楼,如果你继续挑战我的耐心,我不介意给你换个更小的牢笼。谢钰开口说道,声音已经变得粗哑,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一次看到谢钰这副模样,沈楼真的被吓了一跳。
  关于谢钰的事情,沈楼听过很多,可一直都只当作传闻,从未当真。
  身上背负着三百罪孽,若不是被挫骨扬灰,只怕刀山血海、冰狱火狱,每个惩罚都被罚上一遍,也未必能洗清他身上的罪。
  但同样,若不是被挫骨扬灰了,这家伙的实力,恐怕能顶替楚言梦成为判官之首。
  眼下看来,那些传闻未必都是假的。
  沈楼的手暗暗打着颤,面上还硬撑着:你以为我会怕?
  谢钰眼帘微垂着,眸底有着妖异的红光:我想想不如将你困在我的腹中,怎么样?
  说着,谢钰阴恻恻地笑起来。
  沈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知道谢钰真敢这么做。
  你若伤了我,定遭天罗地网的雷击!沈楼沉声道。
  谢钰轻笑:我只是吞了你,可确保你毫发无伤,只是永不得见天日而已。
  沈楼骂道:卑鄙!
  谢钰: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抬手用指甲刮蹭着牢笼,发出刺耳的声音,唇角挂着浅浅笑意,落进沈楼眼里却满是阴险。
  沈楼知道这家伙在催促他作决定,他咬紧牙关,思忖半晌终于做了决定。
  眼下比起谢钰,他有了更在意的事。
  谢钰那个相好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位
  但那位根本不可能离开幽都来人间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一定要弄清楚,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事情弄清之后,再报此仇也不晚。
  好吧,我给你,你放了我。说着,沈楼向自己怀中摸去,摸了几下,他整个人又突然傻住:不、不见了!
  谢钰微挑眉梢,看着沈楼慌乱在身上摸着,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暗暗弯起唇角后弹了下手指,牢笼上蓦地出现一道门:既然丢了,我就放你走吧。
  沈楼没有半点疑心,开心地点头:你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说完,沈楼便走出牢笼,可双脚都离开牢笼后,另一个诅咒又在他身上开始生效。
  沈楼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只有巴掌大,拿着刀的牛头布娃娃。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比身子要大一些的牛头无力地垂着。
  谢钰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含笑走过去将他捡起,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身体:不好意思,我还不能放你走,若你跑去找旁的判官或无常说起我和清明的事,那我会很头疼的,就麻烦你用这模样,与我和清明在人间过个几十年吧。
  牛头布娃娃用自己手中的刀砍了下谢钰的手腕,只可惜那把刀也变成了布制的,砍在谢钰身上不痛不痒。
  看着谢钰的笑,牛头娃娃露出了悲伤的婴脸。
  将沈楼挂在腰间后,谢钰立刻飞身向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看着地面的狼藉,谢钰急忙抓住掌柜:清明呢?!
  掌柜的脸色煞白,惊慌地回道:那位公子吐了一大口血,就倒在了地上,我本想将他扶上楼再去叫个大夫,可那位公子不让我们碰他,也不让我们叫大夫,就自己强撑着上了楼,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见谢钰越发阴沉的脸色,掌柜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谢钰将掌柜一把甩开,几步冲上楼。
  本以为推开门会看见十分痛苦地宋清明,谢钰的心已经开始绞痛,可谁想门一开,只看见了一身清爽的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