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话,宋清明的唇角抽了两下,也不知程子赫从哪里借来的勇气嫌弃别人粗鲁无礼的,不过能看出,程子赫是真的很关心他的妹妹,确实是一个好哥哥。
  说到好哥哥,宋清明又想起谢钰。
  谢钰也曾说起过自己的妹妹,并且脸上的诅咒印记也是因他妹妹而起
  可谢钰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他的妹妹又是被谁害死的,宋清明并不清楚
  无妄乡的小屋内,司尘正合眼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气息越发微弱。
  到这个地步已是司尘的大限了,再不做些什么,司尘不是被那邪祟带走,就是被手臂上的诅咒折磨死。
  谢钰看向司尘腰间的玉佩,沉声开口:别急着道谢,诅咒这东西若不知其根源,旁人是很难解开的。
  玉佩回应地亮了两下。
  谢钰收回视线,四周渐渐泛起凉意,转眼脸上诅咒的痕迹爬出,一股股带着血腥气的黑雾在周身缭绕,痕迹中也渐渐生出锋利粗粉造的鳞片。
  将压制诅咒的法力全部收回,更利于帮司尘解开诅咒,也是因为自己要露出最丑陋的一面,所以他才会将宋清明支走。
  谢钰抬起手,一道银光从掌心中浮出向司尘飞去,最后落进司尘手臂上的伤口中。
  等银光全部没入时,司尘露出痛苦的表情挣扎着,手臂上的伤口也开始大量流出发黑的血。
  谢钰手中掐着诀,冷眼看着痛苦的司尘,过了半晌那道伤口才开始慢慢愈合。
  这诅咒虽蹊跷,可解起来不算费力。
  谢钰正要松一口气,一个黑影突然从身侧窗外冲了进来。
  感觉到杀意,谢钰周身现出无数条锁链,交错纵横的挡住来人的攻击,可解咒的法术还是被那人打断,司尘手臂上已经愈合一半的伤口又快速裂开,涌出更多的鲜血。
  谢钰皱眉看向立于角落里的黑袍。
  黑袍声音低闷且粗糙的开口:我是来取回我的东西。
  说着,黑袍阴恻恻笑起来:不过你还真是能给我惊喜,身上竟然还有一个如此恶毒的诅咒,我记得无妄乡传说中的罪人,当初就是用了这样的禁术,残杀三百人后遭禁术诅咒,反噬毙命。
  即便被黑袍道出最不愿提起的过去,谢钰还是冷着脸,不显露任何情绪。
  他在辨认这黑袍是人是鬼。
  身上没有怨气,不似亡魂,可活人的气息黑袍身上也没有。
  半晌谢钰沉声开口:你是无常?
  黑袍没做回答,反倒说道:你不是想让宋清明活着吗?我也想他活着,不如你我联手
  不等黑袍说完,谢钰手中的锁链已经直直攻过去。
  黑袍跃起躲过一击,向谢钰飞去,不等靠近身侧又横扫过来一道锁链,他只好落在窗口上躲过一击,然后侧身飞了出去。
  谢钰也急忙追出去。
  二人打了一路,最后又从房顶落入某个房屋中,谢钰死死缠着黑袍,一副誓要将其置于死地的模样。
  黑袍虽然还能从容应对,可眼下也无法说谁占了上风。
  趴在门口的牛头娃娃,偷看的胆战心惊。
  这黑袍是谁?谢钰为何一副见了仇家的模样?沈楼一头雾水,前因后果他完全搞不清楚,跑来时就看到这二人打得不可开交的画面。
  他要不要去帮谢钰一吧?
  想着,沈楼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帮谢钰。
  转念他又跳出一个念头。
  若这时他服下楚言梦的丹药,横插一脚,是不是就能打赢谢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多年以后。宋清明第一千零一次梦到自己缠着谢钰要亲亲,从梦中醒来后,气恼地狠狠扯了一把谢钰的头发。宋清明:一定又是你控制我的梦境了!谢钰捂着被扯了一千零一次的头发欲哭无泪谢钰:我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清明相信,这一千零一个梦境不是我控制的?
  第四十六章 日行令
  黑袍懂得很多禁术,若是再放过此人,只怕后患无穷。
  谢钰正准备再出杀招时,一个人影倏地从天而降,冷刃凶狠地横劈向黑袍,为避开刀刃黑袍不得不向后退了一大步。
  谢钰,我帮你。沈楼沉声说道。
  看着身前突然冒出的沈楼,谢钰有一瞬怔愣,这家伙怎么解开诅咒的?又为何突然说要帮他?
  没等细思这两件事,黑袍的怀中飞出两道冷光。
  沈楼和黑袍实力相差太远,偏偏沈楼这性子从来不懂得退让,见黑袍放出的两道冷光来的又急又猛,也没有要躲的意思,提刀就要硬扛住。
  谢钰很了解沈楼,这家伙毫无自知之明,只怕那两道光不仅能将沈楼的刀斩断,还能重伤沈楼。
  想着,谢钰一手抓住沈楼的衣领,将这家伙提到身后,一手则操纵着锁链挡在身前。
  那两道冷光狠狠撞在锁链编织的网上,在上面留下两个深深的坑痕。
  能在他的锁链上留下痕迹的人并不多,谢钰的神色越加阴冷,正全神贯注地和黑袍抗衡时,身后的沈楼猝不及防地紧紧抱住他的腰。
  除宋清明外,被任何人抱着都只会让谢钰感到恶心,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谢钰回身一脚踹在沈楼的脸上,将人踢飞了出去。
  沈楼,你疯了?谢钰冷声问道。
  沈楼没回答,只是捂着被踢的鼻子,低头笑起来。
  谢钰的眉头皱得更紧,黑袍本就棘手,这家伙还在添乱。
  正想着,身后又闪过杀意,谢钰急忙侧身,和攻击过来的黑跑擦身而过。
  无数黑色的手从地面伸出,紧紧抓住谢钰的脚腕,顺着他的小腿向上爬去,还在衣衫上留下肮脏的手印。
  谢钰的眉头越皱越紧,刚一分神就落进黑袍的陷阱中了,幸好这种杂碎怨鬼做成的陷阱很好破除。
  他立刻割破手心,鲜血涌出后落向地面,一碰到他的血,那些黑色的手立刻冒出白烟,痛苦地扭动着躲回地下。
  黑袍站在门旁,静静看着谢钰的动作,片刻后唇角阴冷勾起,手中突然出现一柄黑气化作的长剑,在那些黑手被谢钰全部除掉前,举剑刺了过去。
  谢钰急忙再次用锁链去挡,剑尖刺入锁链与锁链之间的缝隙中,迸出无数火花。
  明明挡住了黑袍的剑,可还是有什么穿透了谢钰的胸膛。
  谢钰诧异地低头去看,泛着冷光刀刃已经从胸膛前刺出。
  沈楼,你是真的疯了。谢钰微微转过头,对身后紧握着刀的沈楼冷声说道。
  沈楼的身体有一瞬僵硬,看向自己手中的刀。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可等回过神时,手中的刀已经刺了过去,再后悔也没用了。
  更何况即便他有错,也是谢钰有错在先,不该偷盗日行令逃到人间来。
  沈楼沉声道:谢钰,解开我身上的诅咒,乖乖同我回阴界。
  谢钰冷笑着抬手,直接抓住胸膛前的那截刀刃,用力一折,沈楼的刀便断成两截,不等谢钰回身踹开沈楼,面前黑袍被阻挡的刀刃突然产投阻碍,一剑刺进谢钰的心口中。
  一缕黑气从谢钰的伤口中钻了进去,很快锥心刺骨的痛苦遍布四肢百骸,谢钰强压着那阵疼痛挥出锁链,一端直接穿进黑袍的小腹中。
  他尝到几分痛,定要十倍奉还。
  黑袍闷哼一声,可还是不顾锁链上阵阵刺骨的寒意伸出手,从谢钰的腰间夺回木雕的兔子,然后转身捂着伤口飞快的逃离。
  谢钰本想追上去,沈楼又碍事的挡在他身前。
  沈楼:别再执迷不悟了!你一个死了千年的人,就不该对人间有眷恋,爱恨喜怒都该抛下,好好完成你的职责才对!!
  谢钰冷眼看着他。
  什么是对?
  每次的等待中都问自己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不允许他靠近那个人,好像连他看那人一眼都是错
  可他只是肉身死了,心还活着,爱恨喜怒怎么可能抛下?
  我没有错。谢钰沉声道:错的是你们,你们定下一个个不可越过的分寸,想要困住我,还想要困住他
  说着,一道道黑色裹挟着血腥味的雾气宛若游蛇般在谢钰周身缠绕,胸膛前的两处伤口快速的愈合起来。
  谢钰向沈楼走去,漆黑的眸底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的可怕。
  沈楼心下生出些畏怕,下意识向后退着。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把谢钰惹恼了,若落进谢钰手中,就非魂飞魄散不可。
  沈楼后退至门旁,然后倏地跳到门外:既然你不肯随我回去,就别怪用些下作的手段了。
  谢钰没理这话,压着疼痛伸手抓向沈楼的衣襟。
  可手刚一伸出屋外便如被火焰灼烧般,滋滋冒起白烟来,皮肉转眼化作焦黑。
  他连忙收回手,震惊地看向沈楼。
  沈楼无奈地叹气,抬起右手,食指上挂着一枚纯白玉牌:刚刚抱住你时,我偷了你身上的日行令。
  沈楼!谢钰看着他手中的日行令,眸底泛起猩红。
  沈楼不理会他失控的模样,说道:你是因为那个宋清明才不肯回阴界吧?如果他知道你说谎隐瞒了自己是无常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你敢!!谢钰怒吼道。
  沈楼却冷声说道:我这是为你好,那帮判官本就看你厌烦,你的事情若再拖下去,只怕等你回去他们绝不会善了。
  说完,沈楼转身跃走。
  知道这家伙要去做什么,谢钰也顾不上什么日行令,急忙冲出去想追上沈楼,可刚走出一步,日光的照耀立刻让他烈火焚身。
  身体一点点化作焦灰,缓缓飞散。
  无论是何等厉害的怨魂厉鬼,在白日里都无所遁形。
  沈楼他忍着灰飞烟灭的痛意,想要继续向前,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一道符咒倏地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谢钰额头上,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他重新带进身后的房屋中。
  没了日光的照耀,身体的燃烧也停了下来,谢钰无力地抬头看向门外。
  面色苍自的司尘正站在门外垂眸看着他。
  这是我欠你的人情。司尘沉声说着:不过除此之外,我不能再帮你什么了。
  看着司尘转身离开,谢钰低头咬紧牙关。
  到底还是瞒不住了,不知听了沈楼的话,清明会不会气到永远不想见他。
  越想越怕,谢钰暗暗攥紧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他抬手摸了摸右脸上冰冷的黑色鳞片。
  至少不能用这副模样见宋清明,谢钰连忙聚起法力,想将自己这副模样遮住。
  可每当将诅咒的印痕收起一半时,胸膛之中便有另一股力道游走,所经之地皆是剧痛,好不容易聚起的法力也会立刻被打散
  *
  宋清明坐在望乡亭内,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漫山遍野的小花。
  这景色很美,让他想起了风铃苑的那片花海,可身边的人不是谢钰,又实在让他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程子赫在一旁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唉声长叹:唉!
  宋清明凉凉瞥向他:你叹什么气?
  程子赫:我之前觉得你就是儿时救我的那个人,可和你相处久了,又觉得自己好像认错人了。
  宋清明奇怪地问道:为何觉得认错人了?
  程子赫:我见到的那个人,不爱笑,眼睛里冷冰冰又死气沉沉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木偶一样,而你喜怒哀乐都有,看起来比他更生动。
  宋清明没应声,只是莫名觉得程子赫说的那人很压抑,压抑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对了,他还带着一张十分可怕的面具,刚开始看见时将我吓了一跳呢。程子赫说道。
  说到面具,宋清明就想起之前在阴烛宝典里遇见的那个黑衣人,那人也带着可怕的面具。
  沈楼曾叫带着那张面具的人为阴罗王,可后来又说阴罗王不可能来人间,那黑衣人为何要假装自己是阴罗王?
  很多事情他都搞不清楚,越想越头痛。
  身旁突然响起程子赫惊奇的声音:那是什么?!
  宋清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望乡亭外的不远处,矗立着一个小小的石碑。
  二人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走近看才发现那上面刻了字。
  吾所爱谢锦之墓
  看清是个墓碑后,程子赫慌忙后退了一步,咧嘴说道:真晦气,竟然是个死人坟。
  宋清明皱了下眉头。
  谢锦,这个名字
  未等细思墓碑上名字的事情,身后突然响起沈楼的声音。宋清明,你还真是悠闲啊。
  宋清明和程子赫─起回头看去,沈楼就站在他们身后。
  程子赫出声问道:你谁啊?
  沈楼没理会他,双臂环在胸膛前,颇为得意地冲宋清明说道:你在这赏风景时,我已经将谢钰解决了。
  宋清明脸色一沉,沈楼不再是布娃娃的样子了,想来谢钰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对谢钰做了什么?!他强作镇定地问道,可脸上紧绷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不安。
  沈楼从怀中拿出一枚白色玉牌,在宋清明眼前转了转:知道这是什么吗?在阴界,为了方便无常白日里在人间行动,阴罗王大人特意准备了这东西,只要带上它,就可以让无常不畏阳光,和常人无异。
  宋清明下意识吐出三个字:日行令。
  知道的还挺多嘛。沈楼微挑眉梢:你都知道这么多了,怎么就没看出谢钰是无常呢?
  宋清明有一瞬失神。
  见宋清明怔住,沈楼继续冷笑道:他就是最近那个不守规矩,抢了旁人日行令,搅得阴界天翻地覆的无常,他故意骗了你,满口谎言
  够了。宋清明无力地打断他。
  沈楼也没打算再多说,他不过是想让宋清明知道真相,厌恶谢钰,这样一来谢钰被伤了心,或许就能乖乖和他回阴界了。
  我是负责抓捕他的鬼差,眼下准备带他回阴界,不过你身上的阴烛宝典和往生剑我也要带走,那两样东西不属于你,交出来。
  宋清明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有了反应,缓缓看向沈楼:谢钰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