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然:
  狐狸幽绿色的眼睛瞪的像灯笼那样大,把他快要吓断气的巨兽,真身竟然是.橘猫?!
  还不是陌生的橘猫,就是那只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屡屡坏他好事的死胖猫。
  这猫胖是胖了点,但体型也就比正常的猫大了一圈,连狗都不及,更不及白易然刚才所见的巨兽之影。
  但是,影子嘛,在不同的光照角度下,是可以被无限拉长的,小小的橘猫,投影在砖墙上,也可以变成巨大的怪兽。
  所以,他刚刚都是,自己吓自己?!
  白易然不想相信这个结论,但事实摆在眼前,橘猫就是橘猫,虽然是个妖怪,但实力也就那么点,普普通通的小猫妖,远不及他这么一只三尾妖狐。
  想到此,刚刚还惊恐绝望的狐脸突然扭曲了起来,他怒火中烧,这下也不顾自己美丽的皮毛会不会因为打架斗殴而划伤了,龇牙咧嘴的就要向橘猫扑去。
  可身后又传来响动,是四爪着地的奔跑声,以及气喘吁吁的喘息声。
  郎二紧赶慢赶,终于于此时赶了过来,刚追上目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神情凶恶,正扭头看着自己的狐狸。
  那张凶恶扭曲的狐狸脸吓的郎二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但在这一步之后,他又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能退,他是特调局的一员,要保护普通的人和妖,要逮捕穷凶极恶的狐狸!
  所以哪怕心里依然是害怕,他还是迈着哆嗦的爪子,向前进了一步。并且,闭上眼睛,心一横,不管不顾的朝着狐狸冲去。
  郎二一直是怂怂的傻狗模样,于此刻,终于显出了几分狼族的凶悍,他扑咬向狐狸的喉管。
  白易然自然不会傻傻的承受攻击,他也回身扑咬,一狼一狐厮打在一起,瞬息间就过了好几个回合。
  虽然白易然的身形更占优势吧,但郎二约莫是被激发出了血性,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是以竟然也没落下风。
  而橘猫则蹲坐在一边,像他预想中的那样,作壁上观。本来他都准备自己动手了,谁想到傻狗突然勇敢起来了,那他自然是要将表现的机会让给傻狗了。
  光是蹲在地上看关凛还觉得有点不过瘾,他还跳上了围墙,居高临下的看,边看边指点:攻他后方!咬他尾巴!
  挠耳朵!挠狐狸耳朵!
  踹他腰部!用力踹!
  他的指点是说给郎二听,但是郎二打架全凭着一腔破釜沉舟的孤勇,完全没有章法可言,更不会按照关凛的指示进攻。
  倒是白易然将关凛的指点照单全听了进去,以为郎二会来咬他美丽的尾巴便夹紧了尾巴,又以为郎二会挠他漂亮的耳朵便倒下了耳朵,本来他还打的很占优势,结果被关凛这旁白一吓,反倒打的束手束脚,畏首畏尾。
  几次下来,狐狸咬着牙,心里转过弯来了,他听这橘猫在旁边瞎说什么?只管眼前这头蠢狼就行了!
  他的攻势一下凶猛了起来,郎二挨了好几爪,毛也被咬掉了不少,虽然还是勇敢的迎战,但到底要体型体型没有,要技巧技巧不会,眼看着要落败。
  橘猫在围墙上抬爪抹了下脸,心想到头来还是要自己上。但是上归上,脸能不丢还是不要丢的好。
  关凛从墙上一跃而下,加入了战局,以橘猫的身份。
  一对一的狼狐单挑变成了二对一的猫狗大战狐狸精,但从表面上来看,关凛这一边的胜率依然不是很大。
  就凭这三尾狐两米多长的体型,即便是再来一只狼和猫,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但猫不是普通的猫,即便现在体型小,他的战斗力也不是一般的妖怪能比的。
  关凛加入后,几乎是一瞬间,一边倒的战局就被扭转了。他并不跟狐狸正面缠斗,也并未展示出任何橘猫所不该有的力量,仅仅是仗着灵活小巧的身形,在狐狸身上上蹿下跳,时不时来下奇兵突袭,搞得白易然无法专心对敌,破绽频出。
  郎二见状自然是抓紧机会,抬起爪牙向狐狸扑咬,有着橘猫的干扰,他这回终于成功扯下了几缕狐狸的毛发,并且留下了自己的爪痕。
  三只毛茸茸混战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但突然,这本该无人打扰的战局,有人闯入。
  深夜中的巷道僻静无人,接近凌晨,一般人在这个点都该躺在床上睡觉了,即便没睡也不会在外边瞎晃,但总是有例外的,就比如眼前这两个,正勾肩搭背,摇摇晃晃,浑身都是刺鼻的酒气的醉汉。
  他们边走边唱着歌,走调走到八百里外,根本听不出唱的什么,但听到歌声的一瞬,正抱成一团打架的三只毛茸茸,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关凛和郎二是因为那条一但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就得赔钱的法条,白易然这个杀人如麻按理说该视律法为无物的狐狸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们三个此刻保持着诡异的默契,谁也没有趁着对方停手的时候偷袭,三只都整齐的抬着脑袋,睁着那双在黑夜里泛光的眼睛,看着那两个路过巷口的醉汉。
  这两个醉汉不省心的深夜出来瞎晃也就算了,走也不肯乖乖走,走到巷口处,竟然还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有些奇怪的看着巷内,那六抹飘在空中,仿若鬼火一样的亮光:这是什么?我们撞鬼了?
  他又揉揉眼睛,当下大惊:乖乖,这鬼火还带闪的!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吗?
  猫、狼、狐:.
  原本他们只是不敢动,现在被说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但不眨眼,那鬼火也不能当不存在,正当关凛心说完蛋,这回要被抓去打工赔钱了的时候,醉汉醉的不是那么厉害的同伴替他们解了围。
  什么鬼火啊?那是野猫野狗的眼睛!同伴摇摇头,大着舌头,半斤笑着八两道:还说你酒量好?喝这么点就连野猫野狗的眼睛都认不出来了,还鬼火呢!
  是野猫野狗吗?醉汉还兀自不太信,探头朝黑暗中张望道:我看着不太像啊。
  夜色太黑,他这种没有夜视能力的人其实看不到什么具体的,所以眼看着有望糊弄过去不用赔钱,关凛立刻配合的喵了一声,郎二也紧跟着汪了一声。
  这下醉汉不信也得信了,只是,他又瞅着那双唯一没发出声音的狐眼,对着同伴道:一只猫一只狗,那剩下那只是什么?
  猫眼和狗眼一齐朝向侧方,望着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狐狸。
  白易然:
  他忍着抽搐的眼皮,汪了一声。
  奥,原来也是狗啊!醉汉恍然大悟。
  这两人没有再逗留了,继续哼着那跑调到把八百里外的歌,摇摇晃晃的走了。
  而在无关人员离去后,短暂的平静也被打破,大战再起。依然是先前的路数,郎二负责正面对敌,关凛主打骚扰袭击。
  但是,好巧不巧的,这寂静的夜里来了第一拨醉汉之后,竟然又来了第二拨。
  混战在一起的猫狼狐再次停下,在黑夜里玩着一二三大家都是木头人的游戏。
  三双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一眨,眼神跟着路过巷口的行人一起,从左移到右,移到了尽头,人走了之后,木头人的魔咒被破解,又是一阵毛发飞舞的厮打。
  来了第二拨人也就算了,这路过巷口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酒会刚刚散场,竟然又来了第三,第四,第五拨,简直有种没完没了的架势。
  三只毛茸茸的战争只得打打停停,木头人的魔法时有时无,白易然一会儿是狗,一会儿是猫,学狗叫还是学猫叫全看他当时心情。
  因为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酒,在酒意和夜色的双重遮掩下,他们三个倒也没露馅,勉强保住了自己不用打工还债的自由之身。
  只是其中有一次比较险,郎二打上了头,没听到行人的脚步声,也就没有及时停下,嘴里发出一阵凶猛的狼嚎,差点被人类发现。
  幸好,关凛和白易然十分默契的分别给了他一爪,按住了他的狼嘴,并且,还低下头,在他竖起的狼耳朵边,一左一右的嘘了一声。
  郎二:
  到了第六拨人离开并且有一会儿没人再来后,白易然抖抖身体,将压在他身上的橘猫和蠢狼一起抖下去。
  他呲起牙齿,决定在再有人来打扰前,结束今夜这场荒唐的闹剧。
  他身后一直低垂着的尾巴突然向天抬起,像是绸缎那样在夜幕中舒展,映照着天上明月。
  关凛一看这架势就懂了,这是要使出狐族拜月的能力了,狐狸拜月后可以短暂的吸取月之精华,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妖力。
  郎二现在还能勉强在关凛的帮助下跟狐狸打个平手,这狐狸拜月一成,怕是必输无疑了。
  郎二输了不要紧,要紧的是郎二一输,关凛就得亲自上了。他的脸已经保了大半夜,绝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所以关凛当然不能让狐狸得逞,他一边招呼郎二进攻,一边跳到狐狸身后,踩住对方的尾巴,使得无法对方无法继续像先前那样尾尖向天。
  单单是这样,是无法阻止狐狸拜月的,拜月的关键是吸取月之精华,蛮力无法阻止,只能用妖力。
  关凛此举只是一个幌子,他一边踩着狐狸的尾巴一边在无形中释放自己的法力阻挡天地中的月之精华向着狐狸汇聚。
  关凛的种族并不是对月亮有特殊需求的类型,论对月华的吸引力也远不如狐妖,但他总体实力比狐狸强太多,所以在他的法力影响下,白易然拜月拜了半天,愣是一丁点的月之精华都没吸收到。
  反倒因为他这个过长的读条时间,平白挨了不少狼爪,一身本该柔软白皙的靓丽皮毛,被狼爪抓秃了不少。
  白易然看着地上那些自己在打斗中被抓咬掉落的毛发,拜月失败和破相的双重打击下,白易然一时灰心丧气,再没有战斗的斗志。
  他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别打了,我投降。
  一听到投降,郎二的进攻动作停了下来,其实他受的伤不比狐狸轻,身上也被抓咬掉了不少毛,但是他不太在意样貌,所以此刻依然有斗志。
  这场大战中唯有关凛毫发无损,他快如闪电,狐狸从头到尾就没碰到过他一根猫毛。
  狐狸投降后,关凛从狐狸尾巴跳到了狐狸脑袋上,他踩了踩狐狸脑袋,也没有再动手。揍狐狸之前已经揍过了,白易然掉的这些毛里,有一大半都得归功于关凛。
  仇报完了,现在终于走到了老实交代环节。
  老实交代,抗拒从严。关凛学着电视里的警察台词,照本宣科道:说吧,你是怎么作案的?有没有同伙?案发地在哪?受害者在哪?
  郎二也来到狐狸面前,努力摆着严肃的表情,点头道:没错,主动坦白还有望减刑,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猫一狗一唱一和的,配合倒也默契,唯独被审问的白易然一脑袋雾水,不明所以:什么跟什么?做什么案?你们不是看我不爽来找我打架斗殴的吗?到底是什么人?
  还不坦白!关凛只当狐狸是在负隅顽抗,当即重重的踩了对方脑袋一下。
  狐狸脑袋被踩的砸在地上,脸上那副莫名的神情却没有褪去,他跟面前的郎二大眼瞪小眼,眼睛里都是疑惑。
  对视了一会儿,原本笃定狐狸就是凶手的郎二也不太笃定了,他求助的看向橘猫。
  关凛对这发展心里也是一咯噔,但他并不表露,只继续审问道:还问什么案子?当然是那两起失踪案!赶快说,你跟这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两起失踪案?狐狸念着这句话,他显然对这起在校内闻名的至今未破的悬案是知情的,但是,仅仅是作为围观群众的知情,而不是作为凶手。
  幽绿色的狐眼眯起,打量着郎二和橘猫,他猜测道:你们是特调局的?
  郎二骄傲的挺胸,从背包里叼出工作证,展示给白易然看。白易然看清楚特调局的字样后,紧接着来了一句:这案子你们不是早就调查过了吗?上个月还派人问我话呢,怎么又派了一批人来?
  一语落下,无论是郎二还是关凛,都怔住了。
  怔愣过后,关凛抬头看向郎二,郎二的狗脸上都是呆滞,对白易然所说的,局里上个月就有人来查过的事情,毫不知情。
  白易然从猫和狗的反应上看出了端倪,他带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解释起来:就是上个月八号啊,案发刚刚四天你们特调局就派人来了,在学校里寻找是否有妖怪动手的痕迹,结果痕迹没找到,只找到了我。
  确实,我作为一只在案发地活动的狐妖是比较可疑,所以你们特调局找我去问询的时候,我很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论是第一起失踪案发生的四月七日,还是第二起发生的八月四日,我都能提供清晰的不在场证明,你们查清我说的属实后,便洗清了我的嫌疑,又因为找不到任何妖怪作祟的痕迹,所以作为普通案件退回给了江城警局,不信你们可以立刻打电话去核实,当时查我的好像是叫什么葛主任,还是你们局里的小领导吧。
  郎二没说话,明明现在没有外人,也不需要保持安静,但他却仿佛被施了木头人魔法似的,成了个狗型木雕。
  虽然没法求证,但看狐狸说的煞有介事的,关凛也不免信了几分,毕竟狐狸如果真是杀人如麻的凶手的话,刚刚就不该在乎是否在人前暴露。
  可不在场证明只能证明狐狸没有直接动手,不能证明对方与此无关,不然为什么那两个失踪女生都正巧暗恋他呢?
  关凛将疑虑问了出来,白易然却不以为然:这也算疑点?这学校里,十个女生,有九个都喜欢我,还有一个是还没见过我,见过了也会喜欢我。
  狐狸这番臭不要脸的话说出来,关凛虽然很想反驳,但也意识到,他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低估了狐狸这张不知道好在哪里的脸对人类女性的吸引力。
  暗恋白易然的女生远远不止这失踪的两个,张玲和刘玉燕都暗恋白易然,确实是共同点,但这个共同点其实并不小众,也并不足以指控白易然与此案的关联。
  现在想来,关凛似乎确实从没查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他会怀疑上白易然,也只是一开始的先入为主,狐狸出现在顾怀山的店里,似乎图谋不轨,又听到郎二说起的满月下的失踪案,他便下意识的将这两者联系了起来,以致走入误区。
  继沉默的郎二之后,关凛也不说话了。
  他们不说,轮到白易然来说了。
  虽然还是狐狸的模样,但他硬是用爪子抵着头,摆出一个妖娆的侧躺姿势,自言自语:我说,你们特调局竟然把已经查过的案子交给你们再查一次,还没把上回调查的事情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