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道黑无常讶异道:神明的气息?
崔判官:大约是文颂帝君的气息。那凡人经常拜祭文颂帝君的神庙,虽说文颂帝君已经陨落多年,但这毕竟是他的庙,多多祭拜便缠上一些文颂帝君的气息,也有理可循。
原来如此。大人,我们今夜是要在这文颂帝君的庙中休养生息么?
今夜?
咦,不是吗,大人?
崔判官一脸书生气,却气定神闲,笑道:是前半夜。所谓兵者,诡之道也。到了后半夜,我们便去偷袭苏城鬼差,打他个措手不及!
云南道黑无常双目一亮,连连道:大人英明!
随即,两个鬼神走入文帝庙。崔判官惊疑道:奇怪,细细算来,这文颂帝君也陨落六百多年了,怎的本判官忽然觉得,他好像有了一丝生气?你瞧这庙宇之上,他的神像。
云南道黑无常立即抬首看向庙堂上,那座由陶土彩绘而成的雕像。只见一个穿着帝袍、却手持经书的年轻男子赫然屹立,多年的风霜侵袭令神像的细节被岁月冲刷,模糊不清。但隐约看得出来,这应当是个以文耀世的青年帝君。
云南道黑无常从未见过文颂帝君,但崔判官却是见过的。他回忆道:六百年前,神庭倾覆,这文颂帝君虽说名声不显,在神庭的实力却也算了得。属于他的那颗星辰砸入忘川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一手持着经书,出口成章,誓死不从,与天命相抗衡,怎样也不愿走进轮回,就此陨落。只可惜,连神帝都不敌命运,文颂帝君又如何能抵挡这大势所趋?
想起当初那一幕,崔判官仍旧心神俱悸。
那么多的神明,坠入忘川,天地凄怆,如大日坠毁,如天崩地裂!
云南道黑无常好奇道:这文颂帝君如今是在地狱受罚,还是到阳间转世轮回了?
所谓马屁拍得好,领导内幕少不了。云南道黑无常虽说实力中游,但她嘴甜会说话啊,整天跟在崔判官的屁股后头,听了不少八卦,知道的比蒋鬼多得多。她早就知道有许多神明虽说死了,不再拥有记忆,可他们的灵魂一直被压在十八层地狱的最底端,承受灾祸惩罚。
崔判官思索片刻:本判官记得,文颂帝君是走入轮回了。他做神明时,实在没太大名气,若不是最后在忘川之上以一己之力与命运大道纠缠七七四十九日,没有陨落,震惊众神,恐怕整个神庭都不知道这毫不起眼的文颂帝君还有这样的实力。
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是个凡人了。
崔判官没有多言,他抬目望了那庙宇之上供奉的文颂帝君的神像一眼,双手作揖。
灵惠齐圣广祐王崔元靖,借贵宝地一用,疗养生息!
下一刻,崔判官翻手取出生死簿,一掌拍到空中。
薄薄的生死簿悬浮半空,散发出温润的光辉,将崔判官和云南道黑无常笼罩其中。这光辉落下的那一刻,原本侵蚀崔判官二人的灼热之气刹那间烟消云散,空气不再炽热,两位鬼神也松了口气,盘腿坐下,开始调理伤势。
也在这一瞬间,数公里之外,捩臣轻轻地咦了一声,连奚回首看他。
双目闭上,仔细地感知片刻,捩臣再睁开眼,漆黑深邃的瞳孔静静注视连奚,他语气沉静:突然不见了。
连奚一愣:不见了?
捩臣颔首:嗯,强敌突然消失了。可能是走了,也有可能是隐藏住了?
这话落地,蒋鬼目光一动,他心中对崔判官来到阳间这件事,更加确定三分。
生死簿是何等的宝物,崔判官执掌生死簿,遮掩气息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人,我举报,这狗东西肯定发现了什么!更夫嚷嚷着指向蒋鬼。
蒋鬼脸色大变,阴沉地瞪向更夫:胡说八道!
更夫:呵,你要没发现什么,你干嘛这么急着反驳我?说着,更夫又对捩臣进谗言:大人,听我的,揍他!他要是知道什么,揍了他他肯定说;他要是不知道,揍他一顿也不亏!
蒋鬼:@#%@#%[emailprotected]#!!!
捩臣:言之有理。
话音落下,金色册页愉快地尖啸一声,砸向蒋鬼。
啊!哎呦!诶
蒋鬼被砸得满头是包,鼻青脸肿,哎呦不断。眼看那张阴秀俊美的脸蛋又要被打成猪头,蒋鬼奄奄一息,终于松了口:我说,我都说,别打了!
更夫瞪大眼:艹,你还真知道什么?他只是想公报私仇,怕以后没机会打蒋鬼了而已!
蒋鬼:
畜牲,别让我以后抓到你,弄死你!!!
蒋鬼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顶着一张猪头脸,把自己的推测全部说了出来。
居然真的是崔判官?
连奚和捩臣心中警铃大作。
捩臣拿起手机:有去温州的高铁么?
你连高铁都懂了?苏骄惊悚地看向他。
连奚也同样打开手机:你买高铁票,我打个电话。
捩臣买高铁票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连奚,轻挑一眉:嗯?你要打给谁?
没过几秒,他就得到了答案。
连奚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阳台:喂,嗯,小刘,我是连奚。是这样的,不好意思,房子的事可能要暂时先放着了
月上中天,秋风瑟瑟。
荒无人烟的郊区公交站台上,一根孤零零的铁杆高高耸起,周围肆意生长的杂草将这个小小的公交站围住,远远的除了草群,只能看见那一根长而直、却无比孤单的车辆信息杆。
拿着手机的小姑娘刚接起电话时,脸上笑容灿烂,然而慢慢的,她的笑意暗淡下去。
嘴唇张开,背上的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忽然,小刘开口,打断了连奚的话:连先生,是有什么问题,你明天不方便和房东见面么?换到其他日子也是可以的,我这边没问题,随时可以配合。房东那边非常有诚意卖房,只要你这边OK,他随时可以抽空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连奚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是真有点事,暂时也不确定能不能买这套房。这样,如果我这边再买房,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真的抱歉。
但是我已经和房东约好了,你真的不买了吗?声音噎在了嗓子里,良久,小刘艰难地笑着点头,明明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根本看不见,她还是下意识地不断鞠躬,道:好的,如果有需要,您随时联系我。
电话挂断,荒凉僻静的郊区公路上,短发小姑娘茫然地看着地面。
这时微信响了下,她打开手机,是店里的微信群。
【李哥:唉,又被跑单了,陪看了18次啊!最后还是不要。】
【赵强:这不正常嘛,咱们做中介的不被跑单,那才叫不正常。诶对了,我记得今天小刘带人去看房了吧,怎么样,小刘,单子怎么样了呀。】
【李哥:小刘要卖房啦?不错啊,这是你的第一单买卖房源,提成能有几万呢。】
【赵强:小刘跟我说,买家和卖家意愿都非常强。】
【李哥:好事啊!】
喉咙涩涩的,过了许久,小刘发去消息:【大概没成。】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
【没事,正常,咱们慢慢来。】
【你才来咱们店里多久啊,放心,以后就有单子了,很快的。】
看着同事们安慰的话语,小姑娘的心里舒坦许多。确实,买房这种事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辈子的事,出现意外、多考虑考虑很正常。她也没怪连奚,就是觉得失落。
很快振作起来,小刘打电话联系房东:诶王先生,是这样的,买家那边有点事,明天您不用回苏城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已经买了高铁票。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是突然接到买家电话对不起,您的高铁票能退吗,要赔多少钱,我补给您。
过了几分钟,房东发来一个数字。
小刘愣愣地看了会儿,默默地微信转账300块。
【小刘:多出来的十几块钱您不用给我转啦,真的不好意思。】
冰冷的晚风中,等了许久,没等到房东的回话。
小刘关上了手机,她抬头看着天空,目光茫然。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她骤然清醒,立刻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已经九点了!
奇怪,这个公交路线最后一班车应该在十分钟前就到,怎么还没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公交车的影子。
短发小姑娘背着包,打开打车APP,输入自己的目的地,还没叫车,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22块钱打车费,她咬了咬牙,还是关上了手机。
三公里外有个公交站台有趟夜班车,坐那辆车到终点站,再走两公里就到家了!
拉紧背包的带子,年轻的短发女孩走下公交站台。她快速地走着,急切地想要回家。可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在马路边愣愣地站了几秒,小刘蹲下身子,抱住膝盖,看着地面上飞扬的碎草片和泥土,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一开始的哭是没有声音的,紧接着她哭出了声,将脸庞埋在手臂里,呜咽抽泣。
哭是属于富人的特权,穷苦的人是没有哭的权利的,她还要回家,她还要休息,她第二天还要上班。
深吸一口气,小刘抬起头,她擦干净眼泪,心里憋着一口气。
22块钱,不就是打车么,我今天就要打车!
然而这一次,她刚打开APP还没输入目的地,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小礼愣了愣,赶紧接听:妈,怎么了你又晕倒了?没事,别急,你别急!嘴上劝人别急,可是小刘自己却急得满头是汗,她道:我再给你转五千块钱,你别回家了,咱们住院好不好,你在医院我才能放心!我这周末就买票回去看你,我要亲自问问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说你骗我,但是我不放心啊
一片薄云自远处飘来,缓缓遮住了清朗的月色。
崔判官和云南道黑无常轻飘飘地从文帝庙中走出,两个鬼神身形鬼魅,一步便是数米开外。走到路边时,他们遇见了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的小刘。
云南道黑无常诧异道:这凡人怎么还没离开,还哭得这样厉害。
崔判官抬目扫了眼小刘,淡淡道:命门上的香火气没少,神明的气息也越渐浓厚。她与文颂帝君的纠缠倒是挺深,不必管,凡人自有她的命数。
云南道黑无常了然一笑:小的愚钝,哪里如崔判官大人您一般,一眼就能看清这凡人的命数。
崔判官笑了,一言断定:所谓否极泰来,她就要好事临头!
说完,两个鬼神飘然而去,空旷的荒野里,只留下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的可怜凡人。
苏城园区,某高档小区。
忽然,捩臣抬起眼眸,面色凛住:来了!
连奚:?!
更夫:!!!
哪儿呢?蒋鬼伸长脖子,喜出望外,下一刻:哎呦!
捩臣收回金色册页,冷哼一声。
苏骄则是大惊失色,矮子室友二话不说,直接收拾行李,连夜打车:我去高铁站了,别想我。顿了顿,苏骄犹豫片刻,还是将连奚悄悄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你们这事我刚才琢磨了半天,其实跟你关系不大啊。你最多就是犯了点小错,把那个江南道黑无常还回去不就好了,再解释解释清楚。干嘛非得和地府那些鬼神过不去。
连奚哪里和他解释得清楚。
这个屋子里,只有他和捩臣知道,他们不能与崔判官谈妥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捩臣是个恶鬼!
连奚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捩臣。
不过苏骄有句话说得没错,这事其实和他关系不大,真正有关的是捩臣。如果他放弃捩臣,把捩臣送出去交给崔判官,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但是
做不到。
苏骄察觉到他的视线,撇了撇嘴:你干嘛啊,跟黑鬼差有关?搞不懂你们,反正我怕了先溜了,就我这三脚猫功夫也帮不上忙。如果你没事,微信联系啊。嘴上这么说,苏骄却从自己房间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宝,塞进连奚怀里:这些都是我师叔炼制的,对付崔判官肯定不行,但说不定能有其他作用呢。你都拿着。哦对,还有这个。
从书桌角落里拽了半天,终于拽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苏骄目光凛然,他低喝一声,忽然用小刀划破自己的指尖。霎时间,鲜血汩汩涌出。苏骄借着这流淌成线的血液,在褶皱的黄纸上迅速写下了一个大字
怂!
连奚心中微动。
苏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他气喘吁吁地将这张黄纸也塞到连奚的怀中。
我真的走啦!
好。
送走了苏骄,一下子,房子里只剩下连奚、捩臣、更夫和蒋鬼四人。
看上去人数众多,可蒋鬼身在曹营心在汉,没有一点作用。
将苏骄送的法宝全部收起来,放进一个塑料袋里。连奚走到客厅,郑重地看向自己的同伴,认真道:逃去温州,终究不是个好选择。这是被逼无奈,最后的出路。崔判官到底有多大神通,逃到天涯海角会不会都能被他发现,这些众人都不知道。
虽然他和捩臣嘴上总是说赶紧跑,可事到临头,还是无法逃避。
叹了声气,连奚:崔判官既然已经来了,那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先离开这儿,找个地方。
更夫不解道:为什么要找其他地方?这儿不行吗?
连奚反问:这要打完了,还能住?
更夫: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连奚没再多说,但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小区,人口密集度太大,真要打起来,就怕伤及无辜。
捩臣:去今天下午我们去的那座岛。
连奚看向他,讶异道:你说桃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