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分钟过去。
云南道黑无常殷切地望着他:殿下,判官大人和那些恶贼在哪儿呢?
转轮王:
老虎精从小就老实,除了喜欢偷懒摸鱼,也没别的缺点,是全天下最憨厚的鬼神了。他拍了拍云南道黑无常的肩膀,叹气道:节哀顺变。本阎王并没有找到崔判官的气息,等回去后,本阎王会给他追悼一个谥号的。
云南道黑无常:
哇的一声哭出来,死了的判官才是可爱的判官,云南道黑无常突然悲痛难忍,原本对崔判官还有许多怨言,现在一下子记忆里只剩下崔判官的好。她红了眼眶:这群贼人,简、简直目无王法!竟敢杀害地府鬼神,这根本不把咱们地府放在眼里。殿下,您一定要替崔判官做主啊!
转轮王同仇敌忾:呵,这群凡人杀的是崔判官吗?这是在打本阎王的脸!
云南道黑无常: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哭了会儿,云南道黑无常擦干眼泪:殿下,那咱们怎么去找他们?
转轮王:不急,崔判官是死了,但本阎王的转轮镜还在。让本阎王找一找它的位置。
转轮镜和崔判官不同,转轮镜是转轮王的法器。这东西根本不需要气息感应,只要转轮王呼喊它的名字,它自然会在冥冥之中,给予转轮王回应。
只见威武健壮的老虎精飘浮在湖水之上,气沉丹田,接着一声大喝:转轮镜!
这一刻,万籁俱寂。
转轮王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的阻拦,以凡人无法听见的声音,眨眼间传遍九州五岳。
同一时刻,华夏九道所有兼职鬼差,蜗居在深山老林的玄修,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厉鬼冤魂,都齐齐听到了这声雷喝般的怒吼声。修为低的被震得头晕眼花,修为高的自然明白这是惹不起的对象,纷纷面色大变,找地方躲开。
于是,寂静的神州大地上,只听见这三个字,不断回荡
转轮镜
轮镜
镜
镜。
十秒后。
转轮王:
云南道黑无常:?
转轮王尴尬地咳嗽一声:本王再喊喊它。
云南道黑无常:哦,好。
转轮镜,转轮镜,转轮镜!!!
一连喊了三声。
向景独湖方向赶来的连奚几人自然也听到了转轮王的声音。
连奚和捩臣都不知道这是谁在乱喊,但崔判官三人却一下子认出了转轮王。蒋鬼和更夫都是愣住,崔判官则停下脚步,想了半秒,突然:
咳,终于想起之前忘了什么。
忘了他把云南道黑无常踢回地府搬救兵了。
崔判官干笑道:大人,没事,这是转轮王。他可能以为属下遇险,所以来阳间看看。放心,只要他看到大人您,一切就明白了。现在他是在呼喊自己的法器呢。
闻言,捩臣淡定地哦了声,从怀里掏出一面古朴悠远的青铜圆镜。这时,正好转轮王的三声呼喊传来,声声急切,仿若焦急寻找对象的情郎。转轮镜被这声音感染,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想要回应。
捩臣虽说有些不舍,但似乎这转轮王也是地府鬼神。地府鬼神就是他的手下。
吞了手下法器好像不大好。
捩臣松开手。
转轮镜嗖的一下飞向东方,可是才飞了半米,在转轮王急切的呼喊声后,只见这面青铜镜默默地回过头。光滑的镜面先是看了看捩臣,再看了看连奚。
下一秒。
嗖!
青铜镜愉快地飞回捩臣怀里,蹭了蹭。
捩臣:
连奚:
崔判官:
捩臣:它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崔判官无法解答,看得瞠目结舌。
唯有更夫幽怨地小声道:这题我会。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
狗腿N号小弟转轮镜的情况,转轮王自然是不知道的。
大老虎只知道,自己深情厚谊地连续呼唤了四遍,转轮镜不给回应,不给回应,不给回应!
转轮王站在湖面上,整个虎都傻了。
云南道黑无常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转轮镜飞回来的踪影,她茫然地问:殿下,转轮镜呢?
转轮王呆呆道:感应不到
云南道黑无常:啊,那岂不是和崔判官一样?
转轮王僵硬地抬头看她。
云南道黑无常:转轮镜也死了?
转轮王: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云南道黑无常委屈极了。这都什么虎啊,感应不到崔判官,就是崔判官死了;感应不到你的镜子,你的镜子就活着了?有本事你叫它一声,你看它回不回啊!崔判官还不如你的镜子嘛?
根本没有心情去管云南道黑无常,转轮王委屈巴巴地蹲了下来,粗壮的大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虎生。
怎么会,怎么能,怎么可以呢
他的转轮镜,这就没了?
这崔判官死就死了,怎么还能带走他的转轮镜呢!
老虎委屈得哭出声来。
咦,殿下,您看那是什么?
转轮王脑袋嗡嗡的,听着云南道黑无常的声音都觉得隔着层水雾。他悲伤地抬起头,顺着云南道黑无常手指的方向看去。
如水月色,清冷夜空。
五道身影飘然迎风,迅速飞来。
如果转轮王此刻还有心情仔细观察,他或许就会发现,这五个身影里有三个是正常飞行,有一个是被另一个抱在怀里,拖着往前飞的。
距离隔着太远,又有重重夜幕,所以看得并不真切。
但是转轮王的虎眼顿时就亮了。
嗯?敢在这个时候来景独湖,还一副冲着他来的模样,难道说,这就是杀了崔判官的厉鬼玄修?!
转轮王霍然起身,神色骤变。属于十殿阎罗的磅礴气势轰然压下,他手掌一翻,一根泛耀泠泠月色的白玉骨刀出现在他的掌中。
云南道黑无常看到这一幕,惊道:殿下,这是?
转轮王冷冷道:呵,这是本阎王化形时所变化的横骨,此骨化刀,乃是转轮镜之下,本阎王的第一法器。今日,便让这几个夺走转轮镜的恶徒,死在此刀下!
云南道黑无常不由大骇。
横骨,是动物化为人形时最大的难关。传言所有动物喉间都有一根横骨,此骨是人畜相隔的天堑。此骨一化,动物可口出人言。
万万没想到,转轮王竟然会将自己的横骨炼化成武器!
这白玉骨刀上传来一阵阵嗜血森罗的气息,果然,这转轮王在神庭时就是一尊大凶神!
云南道黑无常顿时有了底气,她也低喝一声,取出自己的法器,跟着转轮王冲上去。
杀!!!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吹,崔判官三人渐渐飞得慢了一些。他们毕竟比不上捩臣的速度,捩总一马当先,飞在最前面,很快只剩下一个小影子了。
蒋鬼从没觉得转轮王能是自己的队友,如果捩臣真是厉鬼就好了,偏偏他是地府,这世上谁都救不了他蒋鬼。有的鬼死了六百年,现在才埋。
更夫也心情轻松,乐呵呵地跟着往前飞。
崔判官以往位高权重,很少有机会和他们唠嗑。此时大家都是打工鬼,崔判官便闲着没事,给他们科普:按照本判官往日里的观察,十殿阎罗里,最会拍马屁的,就是这转轮王。你们是不知道,这转轮王每天按着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地到忘川边上拍马屁。呵呵,当本判官不知道么,捩臣大人居住的北漠广寒之庭就在那忘川之下!他也有脸叫老虎精?我看他就是个马屁精!
蒋鬼呵呵以对,对这种舔狗行为深恶痛绝。
更夫忧心忡忡,生怕新来的舔狗抢了自己的位置。
正在这时,转轮王和云南道黑无常也杀到了捩臣和连奚面前。
被捩臣抱着一路飞来,连奚头晕眼花,强烈的呕吐感充斥胸口。他咬牙切齿:你、你慢点
捩臣淡定地挑眉,嘴角微翘:嗯?很慢了。
连奚:你敢不敢停
捩臣:停下来干嘛?
打、死、你!
正说着,察觉到两个鬼神近了身,捩臣抬头望去。时速太快,刹车便来得十分突然。
连奚:呕!!!
捩臣控制得极好,自然不会让他真吐。但看连奚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心中有些沉闷,捩臣翻手取出白玉印章,一章印在连奚的额头上。
温润的白光顿时顺着青年的额头,暖洋洋地溢散到全身。
景独湖上,两个男人停了脚步,淡定地抱着摸额头。而转轮王和云南道黑无常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打架这种事,还挑日子,还挑场合?
云南道黑无常发现连奚状态似乎不好,当即便道:殿下,我打这个!
转轮王:好,这个黑的交给本阎王!
这个黑的?
捩臣一愣,抬起头。
等等,崔判官在路上好像说过,这个转轮王是误会了
宽阔的湖面上,冷峻深沉的男人抬起头,明亮澄澈的月光映照进那双幽邃无底的眼,令持刀砍去的转轮王有了一瞬的愣神。心底最深处有个奇异的声音悄悄地嘀咕了声
有点眼熟。
然而下一秒,转轮镜疑似碎了的愤怒便冲涌而上。
孽畜,纳命来!!!
捩这个黑的孽畜臣:
白色骨刀一击劈下,夜空中闷雷滚滚,恐怖雄浑的力量顺着这一刀,直直劈向捩臣的脸颊。这是何等璀璨的一刀,划破夜色,好似希望之黎明,将曾经神庭上那战功赫赫的老虎神明的魄力与坚毅,展现得淋漓尽致!
另一边,云南道黑无常的攻击就显得可有可无的。她的□□攻击夹杂在转轮王这惊艳的一刀中,化为零星点点,根本不引人注意。
望着这极有压力的一刀。
连奚双目缩紧,快速取出青铜铃铛,嗡的一声,钟声四震!
捩臣则静静地看着这劈向自己的一刀。
白色的刀光映入漆黑的眼,他手掌一翻,一本金色册页倏然出现掌中。
北阴酆都敕令,乾坤有定,阴阳无极!
当转轮王看到这本金色册页时,他心底深处那一抹极其微小的声音,好像被人按了放大键似的,不断加强。这声音慢慢成了回声,一遍遍,一声声,在他耳边回荡
有点眼熟
好眼熟啊
眼熟
眼熟
熟
化为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字,烙印在转轮王的头顶。
危!!!
虎目瞪得滚圆,转轮王望着捩臣那张淡漠冰冷的脸,眼前终于回放起那深深刻印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三千年前,北漠广寒之庭,金袍玄带的高贵神祇,哪怕是被贬斥到地府这等腌臜污垢之地,依旧超然而令人不敢直视!
看着自己即将劈上去的那一刀,转轮王急切收刀,刀锋却已经无法挽回。
不!!!老虎精声嘶力竭!
悠远钟声响起,冲淡了这看似毁天灭地的一刀。
紧接着,一枚泛着紫光的金色敕字挡在捩臣和连奚面前。这个敕字渺小得好似沧海一粟,在铺天盖地的刀光前,它似乎一戳即碎。但是当锐不可当的刀锋触碰到它时,刀意雄浑,悍然不可动,却也真的
不再可动!
它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已经被钟声削弱,再被金色敕字挡住。
天地间,只听一道清脆的咔擦声。
转轮王的这一刀,轰然破碎。
寒冷幽黑的湖面上,捩臣一只手揽着连奚的腰身,一边垂目,看着眼前满脸懵逼的健壮男人。突发变故,连奚也忘了挣开捩臣的手,他收起铃铛,神情凝重地看向转轮王和云南道黑无常。
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玄修竟然强到如此离谱,云南道黑无常眼珠一转,一咬牙:殿下,您先走!您快回地府搬救兵!
闻言,连奚神色古怪:搬救兵?
捩臣也蹙起眉头:救兵?
那边,崔判官三人看到这一幕,也加快脚步赶过来。他们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表情变换不断的转轮王突然虎吼一声,化为原形。
众人瞬间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头高大魁梧的斑斓巨虎,乖巧地蹲坐在景独湖上。
嗷呜!
众人:
老虎是这么叫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斑斓巨虎瞪着那双清澈干净的虎瞳,先是仔细看了看连奚。
确定,不认识。
再看向捩臣
嗷呜!呜呜呜!前面还在正常地叫,后面突然变为哭声,众人纷纷怔住,唯有更夫再错愕了半晌后,突然明白过来。
等等,不是
硕大的眼泪忽然就从大老虎的虎瞳里,扑簌扑簌落下:呜呜呜,大人,竟然真的是您!属下找的您好苦啊!
众人:
捩臣:你喊的是我?
转轮王:嗷呜呜呜呜,当然是大人您。呜呜呜,大人您不知道,属下对您日思夜想,您不在的这几千年,属下每天都去忘川河边,日日夜夜地呼唤您。终于,属下终于把您盼来了。三千年来,属下始终没能忘记曾经在北漠广寒之庭见您的那一眼,您的英姿,您的气度,您的潇洒,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