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恩吹了吹胡须:“哼哼,我看你小子是怕老夫再睡着,才故意让我唠叨呢吧?”
少年讪讪一笑,他还真有点这方面的意思。
随后,周敬恩挤了挤他的酒糟鼻,目光深邃:“罢了,你现在也是我甲三山的弟子,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
“一百二十多年前,青师伯……哦,也就是你们之前提到的青老,坚信他的真传弟子绝不会做出背叛宗门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所以坚持重审。”
“重审的结果你方才也从那几个弟子的口中得知了。”
“后来,掌教至尊和长老团的双向施压,逼得青老不得不去引咎辞位,镇守山门五百年,以偿罪孽。”
说到这,周敬恩顿了顿,又道:“昊日那孩子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不只是青师伯笃定他不会背叛师门,我也坚决不信。”
“或者说……整个甲三山上的弟子、长老们都不相信是昊日会做出那种事。我们都相信,昊日是被贼人栽赃陷害的。”
“于是,在青师伯被罚守山门后,我们甲三山许多能说的上话的核心弟子、长老们,集体联名,向掌教至尊发起请愿,三查真传弟子昊日的犯罪事实。”
“此前,掌教至尊已经因为青师伯破例了一次,重审案件的结果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们那时候的联名请愿,彻底触怒了掌教至尊。”
“掌教至尊大发雷霆之下,令我们甲三山每个月缴纳的集体贡献值,比其他仙山多出一倍。”
“什么时候意识到我们的谬误了,什么时候才能取消这个惩罚。”
说到这,周敬恩略显苦涩的笑了笑:“除此之外,当年隶属于甲三山的所有长老、弟子们统统位降一级。”
“由于我是牵头人之一,受罚也格外的重些,不仅位降一级,而且永世不得重新考取内门长老一职……”
听完来龙去脉,辰申不禁唏嘘:“怪不得您老在疏录堂莫名其妙的划走了一部分贡献值,却什么也没得到手。”
酒糟鼻老头抽了抽鼻子,似乎又恢复了半醉半醒、老顽童的神态,嘿嘿一笑:“小子,有没有后悔加入甲三山?”
“要知道,甲三山所有弟子每年交付的贡献值都是其他山头的两倍。”
“在宗门,贡献值很大程度上能与修炼资源划等号。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等明日一早,疏录堂把甲三山新收录弟子的花名册递交上去,后悔都没用喽!”
迎着那酒糟鼻老头一脸玩味的笑意,辰申嘴角一勾:“既然掌教至尊说:你们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就能免去这多一倍的集体贡献值缴纳。那您老为何一百多年都不曾悔过?”
“您若能现在后悔,也为时不晚呀?”
闻言,周敬恩一声冷哼:“哼!我从不认为昊日那小子会做出那种事情,也从不认为掌教至尊当年判下的案子是对的。又何来悔过一说?”
他坚毅的喝到:“老子无悔!”
辰申心头一颤。
一个“罪人”死了一百多年,而他的师父、还有他曾经统御的山门长老,都不愿违心的认错。
这股看起来很傻的执拗劲儿,却让辰申暗自叹服。
此刻,他嘴角荡起的笑意更胜,却始终不发一言。
见状,周敬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他意识到,刚才辰申问自己的话,不正是他先问辰申的么?
加入甲三山,后不后悔?
这少年反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后,就只在那里笑而不语。
酒糟鼻老头却能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我跟你一样,无悔。”
他大喇喇的拍了拍辰申的肩膀:“甭担心,老夫逗你呢!”
“当年的恩恩怨怨只在当年,你们这些新来的弟子,不用多缴贡献度。那一部分多出来的贡献值,就由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代付了。”
听闻此言,辰申心头略微讶异的同时,更多了一丝感动之情。
谁都知道在宗门内,门派贡献值就等同于修炼资源。
这位看起来邋邋遢遢、嗜酒如命的老头,居然能为了治下的弟子白掏腰包,不让陈年旧怨影响到后来弟子的利益。
单是此举,周敬恩就当得起人师之表率。
“你个老酒鬼,啥时候还老娘的酒钱?”
突兀地,一道尖哮声响起。
只闻其声而未见其人,辰申都能听出这该是一位性情泼辣的骄熟女。
少年循声偏头一望,果真瞧见个长发熟女振翅扑来。
她那饱满到呼之欲出的曼妙身姿包裹在一袭青袍之内,领口处的一大片雪白在月光下格外惹眼。
略施粉黛的绝美容颜,被其嘴角一颗美人痣点缀的越发妖艳……
“他姥姥的,柳如烟这娘们怎么追到这里来了?”酒糟鼻老头似是吓了一跳。
却听那道女音再度传来:“在甲三山内,你这老家伙总是倚老卖老,仗着其他几个长老的帮腔压着我、不让我找你算账。”
“现在在外头,老娘一定要跟你算个清楚!今天若不拿出一千斤上品灵石来,老娘跟你没完!”
“呃……原来这名叫柳如烟的美熟妇也是甲三山的长老?”辰申心头暗动。
周敬恩沉声喝了一句:“小子抓稳喽!”
随后,他挥舞着那双玄气大鹏翼骤然提速。
身后,柳如烟死追着不放,嘴里好一通呜哩哇啦的谩骂。
美人儿骂起人来都别有一番风光,只可惜现在的辰申没心思欣赏了——
他们俩人的空中追逐可害惨了只抓着一根烧火棍的辰申。
那老头为了甩开身后的女子,尽搞些高难度的飞行动作,突然变向、骤然起伏神马的都是小儿科。
害得辰申有好几次都险些被甩出去……
“你妹啊!知不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少年哭丧着脸嘟囔着。
足足一个时辰后,总算是解脱了。
因为酒糟鼻老头落在了一处山角平台上,已经到达此行的目的地:甲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