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权低头看着从自己右侧小腹中冲出来，然后“笃”的一声扎在了传送台一侧的寒冰弩，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片苦笑。
似乎，一不小心就招惹到了不该招惹到的人呢！
原来，坊间传闻竟然是真的，那位，还真的对这苏大小姐，动了心思！
高权扯了扯嘴角，捂住了伤口，从进入苏家开始，第一次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下人该有的姿态。
“殿下。”
他的声音很恭敬，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而整个大业帝国，能够被他尊敬的人并不多，除了皇帝，也就只有墨九卿，墨九王爷。
没有人理会他，众人甚至不知道墨九卿从何而来，现在又在哪里。
直到高权低着头，弯着腰，将身子转向了传送台的方向，众人才愕然发现，墨九卿，不知道何时，竟已经出现在了苏暮离的身边！
他，正伸手揉着苏暮离的头顶，从未冰雪消融过的神色，此刻看起来，很暖，很暖……
“你来了。”
苏暮离的眼睛倏地亮了亮，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一只偷到了鸡吃的小狐狸，愉悦中带着那么点儿了然。
仿佛她不需要理由就能够笃定——只要她有事，他就一定会出现在她身边。
这是一种根植在骨子里的笃定。
墨九卿点了点头，俊美如妖的清冷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但是眼底深处却是带着笑的：“我自然会来。”
他说得同样那么自然而然，笃定无比——她有事的时候，他必须出现在她身边。
这，同样也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笃定。
……
所有人能够看得出来，苏暮离和墨九卿之间，不简单。
虽然他们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是在哪里有的交集，但是，同样都是不能修炼，而且有可能会早死的废物，想想土豪、禁欲、而且土豪的墨九王爷，再想想人渣、下流、而且人渣的楚南泽，高下立见！
虽然都是短命鬼，但是这么一比，墨九王爷忽然变得好生高大上，楚南泽这种货色，就算是骑上天阶的飞行妖兽都追赶不上！
苏晨风默不吭声，眉头紧皱，高权低眉顺眼，满眼无奈，楚瑜面带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此时此刻，唯一敢发声的，竟然就只有一个残废，楚南泽。
“啊啊啊！哇啊啊！”
含混不清的声音带着大量口水和血水，从楚南泽的口中狂涌而出，可惜，他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似乎有人听懂了，比如，墨九王爷。
“你说谁找死？”墨九卿低沉悦耳的嗓音很冷，每一字都像是在时时刻刻掉着冰碴子：“本王的人，也是你能够说的么？”
他漂亮的狭长凤目微微一眯，指尖一抬！
嗡！
箭弩发射的声音几乎听不到，然而楚南泽的惨叫，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支寒冰弩，轻易地刺穿了楚南泽的双肩，瞬间给他的肩胛骨上，添了两个黑色的血洞。
这一次，楚南泽再没有能力抬手，指着苏暮离怒骂了！
看着地上疼痛不已，到处翻滚的儿子，楚瑜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然而，他却已经顾不上楚南泽了。
墨九卿的那两支寒冰弩，穿透了楚南泽的肩胛骨之后，刺穿了楚南泽的身体，竟然直接冲着他来了！
这大业帝国，能够避开墨九王爷所制作的机弩的人，几乎不存在，即便楚瑜已经是人阶的修为，却也还是被那两支寒冰弩，刺穿了右腿的膝盖骨和小腿骨！
楚瑜知道，墨九卿，这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把手伸得太长，动了不该动的人！
才出现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觊觎过，欺负过，对苏暮离有过恶意的三个人，就毫无例外地受到了重创！用的还是号称伤口最难愈合的寒冰弩，可见墨九卿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想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无论是谁，”墨九卿毫无情绪的冰冷视线缓缓地扫过了所有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冰冷而凉薄地说着最残忍的话语：“敢跟本王抢人……死！”
响应他的话语的，是楚南泽越发凄厉愤怒的嚎叫声，以及楚瑜气得发抖的牙齿打架声，还有所有人的噤若寒蝉。
没有一个人敢怀疑他是在说笑，墨九王爷从不说笑，当他说话是在说笑的人，十年前就已经死绝了。
即便是苏晨风和高权这样的高手，都被他的煞气煞到了。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去看他的神色，当看到他眼底的霸道和怒火，第一次这样清楚的明白，这位殿下，是当真起了杀心了！
尤其是高权，此刻心中几乎可以说是震惊的。
自从墨九卿的母妃死后，整个皇宫的人，包括皇帝在内，都极少看到这位有什么情绪。
无论是喜怒哀乐，还是贪嗔痴念，这个人就像是暗属性元素凝聚出来的一具空壳子，他有人类的外形，却从没有人类该有的任何情绪。
然而，现在，这个从来都不会发怒的人，竟然只是因为旁人对苏暮离的一句窥伺，便火了，怒了！
他明明知道，只要他一句话，便是发出去了十几年的圣旨，皇帝也会收回去的，更何况，要跟他抢东西的，不过是一个残废了的普通人。
第一次，高权对这位殿下生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思，然而比这份心思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凛然。
“殿下……”高权不得不开口叫道，他担心自己再不吭声，会被这位难得小心眼儿的殿下彻底记仇的：“殿下的意思是……”
高权看了看笑眯眯地站在墨九卿身边，完全没有被他的可怕吓到的苏暮离，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选定了苏大小姐么？”
高权清楚地看到，原本不欲理会自己的墨九卿，在听到自己提到了苏暮离之后，缓缓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是。她是我选定的人。”
墨九卿缓缓地说道，冰冷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温度。
他抬手摸了摸苏暮离的发定，掌心柔软的触感，还有苏暮离瞬间更加浓郁了的笑容，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跟着染上了笑意。
这是他选定的人。
他没有一刻不比现在更加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这个人，是他自己选定的，而非那个机缘巧合之下形成了羁绊的契约选定的，他分得很清楚！
所以，就算是那只促成了这场机缘的猫，也应该排在自己之后，因为，自己才是离儿最亲近，也最亲密的那个人！
高权张了张嘴，面色几经变换，再一次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皇帝曾经说过，如果墨九卿肯在大业留下子嗣，那么，他看上任何女人，皇室都可以帮他把人弄来！
所以，单单是墨九卿的一句“选定”，就足以让皇帝改变原本的所有计划，更让南王府的奢望，彻底成空！
高权心中念头急转，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说什么，因为，墨九卿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甚至没有其他人。
刚刚那句回答他的话，与其说是回答他高权，不如说，人家是在旁敲侧击地表达心意……
这个认知让高权窘极了，看着那个高高大大，身材修长，从小就严肃得堪比老夫子的墨九殿下，嘴角止不住地轻轻抽搐。
不管高权心中想了什么，众人能够从他脸上看到的，始终都只会有两种表情——对墨九卿无奈，对南王府爱莫能助。
面对墨九王爷，就算是皇帝都会选择退让，更何况，你南王府这么一条……皇帝的狗呢？
高权眼中滑过了一丝讥讽之色，顺坡下驴地应成了墨九卿的意思，半点儿违逆都没有。
他道：“殿下既然这般说，那么……”
他转头看向了比他更压抑的楚家父子：“王爷，世子，抱歉了！是杂家的疏忽，竟没有察觉这一点，让两家弄出了这样的乌龙。”
“你什么意思？”楚瑜压抑着怒气低吼。
高权冷冷地道：“是杂家不查，竟不知道苏大小姐就是殿下认准了的九王妃，没有及时禀报皇上，实在是杂家的过错！
不过，皇上曾经说过，只要是殿下看上的女子，无论出身，无论背景，都只能是九王妃！所以，今时不同往日，王爷还请三思，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大小姐，也就是九王妃，绝非南王世子可以觊觎！日后，此事休要再提！”
“你说什么？”即便是明知道这件婚事恐怕不成了，可是高权这样轻易地就反悔，甚至连个挣扎的诚意都没有，算是彻底把楚瑜给气疯了。
这算什么？
自己和苏家同时被皇帝算计了一把，皇帝倒是利用自己，把苏家的态度探了个清楚，知道人家面对皇室侵染，是绝对要宁可玉碎不瓦全的，那他们南王府呢？
好好的嫡子，继承人，变成了如今这幅惨状，却让他连恶心一把苏家都不行？
至少……
至少……也让那个小贱人给儿子端茶递水……擦身服侍……
楚瑜止不住将恶毒的目光飚向了苏暮离，然而他不过刚刚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是一寒，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顿时便对上了墨九卿那双毫无情绪的眼。
只一眼，他就仿若看到了尸山血海！
楚瑜恍然间明白，没有再继续争下去，说出更难听的话，算是他的幸运，这个杀神从来不具任何人类情绪，如今骤然找到想要守护之物，便一定会像守护灵宝的妖兽一样，但凡谁敢争夺，都只有一个下场——
被他，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