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李睿渊还在忿忿不平:要不是我爸不愿意给我换宿舍,说什么到了学校就以老师的安排为主,我早八百年前就搬出去了。
  李睿渊家里管得严,作为家中幼子,虽然头上有大哥和大姐顶着,没有继承家业的顾虑,但他爸还是不满意他一副纨绔做派。
  也因此,他爸让他从小和陆潮生一起玩,试图让陆潮生带带自家儿子,即使到了学校,也和其他富家子弟不一样,基本没什么特权。
  温雁晚的视线在唯一紧闭的房门前转了圈,问:贺亦诚人呢?
  说了这么大半天,他还连这人的面都没见过。
  鬼知道这垃圾又跑哪里恶心人去了,李睿渊翻了个白眼,想到什么,又朝温雁晚提醒道,雁哥,你小心点这东西,没事别跟他打交道,他惹那么多事,手里脏得要死,要是把他给惹毛了,指不定就会被拖下水。
  听到李睿渊的话,温雁晚却只是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没事,再忍几个月,他就蹦不起来了。
  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把自己蹦到局子里去了。
  回到教室,温雁晚无奈地发现,陆潮生又趴在桌上睡了。
  除了极少数特别人群,班上其他同学都是要住校的,此时便拿着发下来的宿舍钥匙,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那些不住校的,因为下午没课,呆在教室也无聊,今天又没晚自习,便直接回家去了。
  温雁晚本以为,陆潮生也回去了,没想到这人还在教室里。
  空寂的教室,除了偶尔吹进来的夏季的风,又只剩下陆潮生一人。
  怕吵到对方,温雁晚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坐下,又拿过桌上没抄完的数学公式,握笔摊开。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骨稍稍曲起,握笔的姿势标准。
  天热,袖口被整个卷了起来,露出瘦削的腕骨,随着书写的动作上下起伏,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漂亮而有力。
  抄了两遍,温雁晚忽地放下笔,猝然朝身边人看去。
  陆潮生半阖着眼,看不清神色,白皙的指尖紧紧攥着温雁晚的校服袖口,整个身子几乎趴到了温雁晚的身上。
  而后五指并拢,收紧,用力朝前拽去,将自己的身体与对方彻底贴合。
  微微抬起的眼睫下,是一双被泪雾蒙住的迷蒙的眼。
  双眼失焦,呼吸急促,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
  朝着温雁晚的面庞逐渐逼近。
  温雁晚走后,那种刺骨的寒冷终于卷土而来,与此同时,如黑色泥泞般浓稠的困意逐渐渗透进大脑,促使陆潮生再次陷入了昏睡。
  下午的太阳烧得又红又辣,却丝毫照不进陆潮生冰冷的血液里。
  寒冷与困意的双重折磨,像是无形的黑洞,在身体不断翻卷。
  思维意识被吞噬,大脑愈发混沌,身体也软弱无力,直到一股熟悉的、甜美的、滚烫的味道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在身边停下。
  好冷,太冷了
  像是被诱饵勾引的鱼,陆潮生伸手,紧紧攥住了温雁晚的衣袖,身体控制不住地朝那温热的源头逼近。
  眼前像是蒙着一层雾,世间百色都尽数褪去。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昨晚,回到那个怪陆离的酒吧。
  面容俊美的少年单膝跪地,为自己斟酒,浓密眼睫微垂,看不清神色,唯有那轻薄的唇瓣上落下的晶莹光斑,成为黑白世界唯一的颜色。
  是被冰冷酒液沾染后,留下的暧昧的痕迹,让人忍不住想含进唇里,好好品尝一番。
  鼻尖相抵,呼吸交替,鼻腔间满是对方温软的气息。
  距离太近,近得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睫羽轻颤时,与自己眼睫纠缠的柔软触感。
  唇瓣相触仅在咫尺。
  微不可查的距离里,陆潮生神情迷离地望着那抹颜色浅淡的唇。
  温雁晚却手肘撑着桌面,垂眼看着面前之人微红的面容,眸光冷淡。
  昨晚他是故意强吻陆潮生的。
  Omega处于分化期时,对Alpha的信息素极为敏感,虽然不确定陆潮生的具体分化时间,但作为顶级Alpha,温雁晚有信心将他的Omega信息素提前激发出来。
  现在看来,陆潮生已经处于分化的边缘,虽然他很乐意帮对方度过难关这也是他这么做的本意。
  但现在还不行,至少,也得等到明天。
  唇瓣相贴的前一秒,被什么冰凉的事物猛地阻隔。
  温雁晚右手捏着陆潮生的下巴,大拇指按在他唇上,用力,指尖滑入唇里,抵住白色贝齿。
  额头相抵,眼睫交融,酽黑双眸深深望进那对逐渐聚焦的浅色眸子,轻笑。
  我亲爱的陆少,你想在学校里对我做什么?嗯?
  一瞬间,陆潮生猝然惊醒。
  温雁晚适时收回手,转而撑着桌面,眸光戏谑地看着陆潮生从自己的胸膛上收回手,慌忙起身。
  危险再危险的距离,被轻易拉开。
  温雁晚手撑着下巴,挑眉看他。
  少年眼睫低垂,眸光闪烁,脸蛋也因羞耻飘上了淡淡的红,上面甚至还落着刚刚俯趴造成的印子。
  即使心里再尴尬,仍强撑着努力挺直脊背,搁在桌上的白皙指尖却不自觉攥紧了书本的一角,将它揉搓得皱褶不堪。
  真是怪可爱的。
  陆少这是昨晚没有尝够味儿,今天想再尝尝吗?
  抱歉,可以让一下吗,陆潮生错开他的视线,抿唇,我想出去。
  没再逗他,温雁晚从善如流地起身,让陆潮生从里面出来。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温雁晚没忍住,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出了教室,陆潮生立时被刺目的阳光晃了晃眼。
  狭长的双眸眯了眯,陆潮生一边朝校门口走去,一边给司机发短信。
  临走时,温雁晚那声极低的轻笑似乎还在耳畔回荡。
  陆潮生鲜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与温雁晚相识以来,却不知经历了多少回。
  仅仅只是主动献吻,倒不至于尴尬,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对方居然拒绝了自己,分明昨晚还那么
  胡思乱想间,司机已经到了校门口,陆潮生恢复了冷淡的神情,等司机打开后座的门,坐进车里。
  陆潮生半夜被冻醒了。
  38度的天气,他却起来开了空调。
  裹着薄薄的空调被,陆潮生站在床上,脸蛋对空调的风扇使劲吹。
  吹了没多久,他就热得汗流浃背,睡衣都浸透了,那冷意却像是渗进骨子里似的,仍冻得他直哆嗦,不减丝毫。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冷,渴,困。
  既不像是得了风寒,也不像是宿醉造成的应激症状,但以防万一,他还是用体温计量过。
  36度6,不能更正常。
  将体温计随手搁在床头柜上,陆潮生捂着被子,重新站回空调风扇下。
  屋里没开灯,天边被厚厚云层遮掩,几乎看不见轮廓的朦胧的月牙,成为这片黑夜唯一的光源。
  陆潮生侧头,看着窗外黑魆魆的树梢与夜空,出神。
  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今天早上,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身体就已经不对劲了。
  或者更精确而言,是从昨晚,与温雁晚唇齿交缠、吸入了他的信息素之后。
  想起下午那段神情恍惚的经历,陆潮生的眸色不禁暗了暗。
  足足吹了两小时空调,陆潮生最后实在困得受不住,凭着仅剩的那点意志,强撑着去浴室洗了个澡。
  用几乎滚烫的热水又冲洗了半小时,陆潮生从恍恍惚惚地出了浴室,身体的寒冷仍不减半分,但实在困得受不住。
  最后,他几乎是一边打着颤,一边抱着手臂睡了过去。
  本以为睡一觉,身体会好点,没想到第二天醒来,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想着今天考试,陆潮生还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强撑着去了学校。
  一路上,各种信息素的气味呛得他喉间几乎犯呕。
  好不容易到了教室,封闭的环境加剧了身体的不适。
  李睿渊凑了过来,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陆潮生听也听不清,只觉得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实在太难闻,没忍住,终于还是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进了卫生间。
  走廊外人声嘈杂,临近开考,是奔赴考场的学生匆忙的脚步声。
  预备铃声响起。
  如同某种特殊的开启键,正不断干呕的陆潮生忽地眼前一花。
  白皙指尖死死扣着冰冷的瓷砖,陆潮生微喘着气,身体顺着墙面缓缓向下,直到彻底与地面贴合。
  空寂的卫生间,陆潮生狼狈地瘫软在角落,面色泛红,彻底不省人事。
  无形的气味从他裸露的后脖颈处溢散出来,与Alpha强势而充满攻击力的气味不同,它是软柔的、娇弱的、轻易便能勾起Alpha征服欲的
  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第9章 标记消融占有
  温雁晚匆匆赶到教室的时候,教室基本没什么人了。
  昨晚复习得太晚,只睡了两个小时,今早差点没爬起来。
  恍惚醒来时,还以为自己躺在雪白的手术台上,直到听见外婆的呼喊,温雁晚才陡然想起,自己已经重生了,并且,即将迎来重生的第一场考试。
  夏日天气多变,明明昨天还是阳光明朗的大晴天,今早起来,天边已经聚起了黑乎乎的云,看样子,像要下雨。
  在外婆的叨唠下,温雁晚带好伞,这才匆忙赶到了学校。
  班上同学应该都去了考场,温雁晚到的时候,最后一位同学也抓着透明文件袋,慌忙朝门前跑去。
  侧身让对方离开,温雁晚稍稍喘气,大步走到自己桌前,放下书包,伸手去找自己藏在内层的学生证。
  视线不自觉朝旁边的桌上望去,却发现陆潮生的书本正摊开摆着,中性笔的笔盖也没合上,像是走得着急。
  昨天陆潮生那副模样,明显状态不对,温雁晚原本想着,今天早点到学校,看看他的情况,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能去考场考试,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儿。
  看一眼时间,离开考只有10分钟,温雁晚没再逗留,拿好笔和学生证,转身往考场奔去。
  身后,留下那把被外婆千叮嘱万嘱咐才带上的黑色的伞,躺在桌上,沉沉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楼外的树枝被风吹得吱呀乱响,天空阴沉沉的,像蒙了块黑布。
  空寂的走廊,只有温雁晚一人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头顶声控灯随着他的步伐逐渐流泻下的暖黄色调。
  蓦地,刺耳的预备铃声划破天际。
  温雁晚堪堪停在了考场第一扇窗前,离正门仅有一步之遥。
  透过窗户,他看见,靠门的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和第二个座位都被空了出来。
  恒北私立每次考试的座位,都是按照上次的考试名次安排的,第一个座位是他自己的,自然不用说,至于第二个
  刹那间,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温雁晚高挑的身体映拓在雪白的墙面上。
  考场里,正准备发试卷的老师被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半具阴影吓了一跳,立时回头去看。
  像是无声的惊雷在心头炸响,温雁晚忽然转身,沿着原路朝回奔去。
  监考老师只来得及探身喊了几声,便被温雁晚离去的身影彻底抛在身后。
  天空阴云密布,雨水被黑色云团包在肚里,重重压着,像是随时都可能破开一个口子,朝着大地倾泻而下。
  温雁晚站在卫生间门前,勾唇,信步踏入门内。
  陆潮生正狼狈地瘫软在厕所角落。
  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胸膛上下重重起伏着,唇瓣也微微开启,隐约可见一抹颜色艳丽的嫣红。
  浓密的眼睫微垂,迷蒙泪珠小心翼翼地挂末梢,随着每次轻颤,摇摇欲坠,像是攀在悬崖边沿,不愿松手的垂死挣扎的可怜之人。
  一副冰雪消融的模样。
  似是察觉到来人,陆潮生抬起头,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警惕地看向自己,眸光凌厉如刀。
  即使几近消融,仍坚守着那片寒冷的雪花,怎么也不愿意融化。
  就连嫣红眼尾,也成为那尖锐冰凌末梢绽放的一朵绝美的花。
  你是故意的,陆潮生注视他的眼,开口,那晚你是故意的。
  他不是愚笨的人,此时见到温雁晚,再加上周身萦绕不散的Omega信息素的气味,便什么都明白了。
  被对方戳破,温雁晚却只是笑了下,他双手插兜,缓步朝陆潮生走去。
  随着温雁晚的靠近,身体的不适感愈发严重,像是掉进冰窟窿里,连细胞都在打颤。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冲动在血液里不断叫嚣,如同尖锐的鱼钩,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像是要把灵魂都钩出来。
  是对眼前alpha的极度渴望。
  极力忍受着朝对方扑过去的欲望,陆潮生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温雁晚却在距离陆潮生两米的地方,停下,懒散地靠在了墙上。
  陆少,做个交易吧,温雁晚垂眸,直视陆潮生的目光,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普通的抑制剂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在你分化前夕,我的信息素已经溶入了你的血液,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说着,温雁晚微微顿了下,望着陆潮生的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更何况,我想陆家主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自家的儿子忽然从Alpha变成了Omega吧?
  话音未落,陆潮生的眸子立时冷了两分: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话就过分了,陆少,我们分明是在公正交易。
  温雁晚直起身,径直走到陆潮生面前,蹲下,伸手,死死捏住了陆潮生的下巴,触手一片滚烫。
  而后以不容置疑的力度,猛地向上抬起,酽黑双眸深深望进那对蒙着雾气的浅色眸子。
  怎么样,陆少,我这个Alpha,你是买,还是不买?
  距离太近,属于Alpha的气息彻底笼罩住陆潮生的身体。
  如同无形的枷锁,陆潮生动弹不得,无法升起一丝反抗的欲/望,只能被迫昂着头,注视着面前Alpha深邃酽黑的双眸。
  此时他的眉眼已经彻底被雾水晕染,面色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由于分化的应激反应,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柔软的唇瓣微微开阖,内里红透的小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