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峤看着邢白鹿苍白消瘦的小脸,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常川给晏峤打电话来。
  晏峤悄然推开阳台门出去。
  常川是来跟他汇报王锦传的事,晏继成派人去了王锦传送货的省份,但是沿途都没有赵傲王锦传,在当地打听了也说没见到人。
  常川道:看来王锦传根本没出货,他之前和王媛说送货估计是假的。赵继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狡猾,他在股东大会开始前就给自己留了后路,王锦传肯定是听他的话提前躲起来了。晏总认为王锦传弄不好根本没出宁海,打算加派人手在宁海范围内找他。
  晏峤之前是无比迫切想要抓住王锦传,好钉死赵继林,但现在,比起邢白鹿的事,这一切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他甚至想过,如果放过赵继林能让小鹿马上好起来,那他也是愿意的。
  对他来说,小鹿才是最重要的。
  小晏总?常川叫他一声。
  晏峤回神,却是道:你帮我去暗中查一查当时小鹿在晏城地产实习时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员资料,在打听打听小鹿和谁有矛盾。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头绪,南城离宁海太远,那他先从晏城地产查起。
  常川也没问他为什么就应了,他也很是自责:其实您昏迷那段时间他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太担心您,没休息好,就没忘别处想。要是那时我逼着他在医院做个检查就好了。
  晏峤说不出话来,因为最不能被原谅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没资格指责别人。
  常川又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常川本来昨天就想过来的,但晏继成说邢白鹿需要静养,主治医生不允许太多人探视。
  晏峤回头朝里面病床上的人看了眼:和前几天比好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病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来。
  晏峤吓了一跳,急忙推开阳台门冲进去。
  晏、晏峤邢白鹿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按着胸口,神色惊慌又痛苦。
  小鹿!晏峤丢了手机过去扶他,怎么了?不舒服吗?小鹿,你别吓我!
  此刻的邢白鹿脸色煞白,满脸满额全的冷汗。
  晏峤一面按铃,一面抱住了根本撑坐不住的人,吓得心脏砰砰乱跳。
  邢白鹿的呼吸短促,心电监护仪开始发出警报声,他抓着晏峤的手臂,艰难道:我、我爸爸呃
  好疼!
  小鹿!晏峤双眼通红,抱着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哽咽道,我没打电话!我刚才不是给叔叔打电话,你别着急,你别急!叔叔还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担心,我听你的话,我没打。小鹿,小鹿!
  护士们冲了进来,有人跑去打电话。
  晏峤浑身都在颤抖:小鹿,你看着我,看着我。
  他怎么会好端端犯病?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晏总,请松手。护士过来拉开晏峤。
  晏峤本来死活不肯的,但又想起容立成的话,便只好将人放在床上。
  护士扶邢白鹿放下,将病床摇上些许,又给他身后垫枕头。
  晏峤仍是拉着邢白鹿的手,他很怕那天在市民中心的事再来一遍,他真的太怕了。
  邢白鹿的卷发湿了大片,正侧脸看他。
  晏峤凑过去,听他说:好疼
  晏峤的心一揪揪地疼:能给他打药吗?别让他疼了行不行?马主任呢!马主任为什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马主任推开病房门,却站在门口没进来。
  晏峤皱眉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马主任喘着气朝外面道:您快点啊!
  隔了会儿,晏峤才见汤医生扶着墙小跑着,不,他这连小跑都算不上,只能算快走。
  汤医生进病房还叨叨个不停:我、我说你也不想想,我、我都多大年纪了,走都走不动了,还、还指望我跑?
  护士们看见了马主任像是来了主心骨,她们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马主任跟上前道:您老还是快点吧,先救人要紧。
  晏峤见汤医生带着他的银针才想起马主任说最终结果出来前,给邢白鹿的药都停掉,他应该是担心邢白鹿的身体不敢乱用药了。
  汤医生给邢白鹿把了脉,依旧喘气问:胸口疼、疼吗?
  邢白鹿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把他衣服脱、脱了。
  晏峤看汤医生拿银针的手都在抖,他急得不行:您行不行啊?
  汤医生不悦瞪他道:等你到我、我这个年纪,也这样跑、跑来试试,看你喘、喘不喘?手抖、抖不抖!
  晏峤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护士已经给邢白鹿脱了衣服。
  晏峤看着汤医生依旧在抖的手,吓得屏住了呼吸。
  不过,他下针很利落。
  出奇地利落。
  马主任悄悄将晏峤拉到了一旁,也不敢训他,只能语重心长道:小晏总,我和容院长之前不是交代了您,别让他情绪太激动吗?现在虽然病情算是稳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病发作起来可不好受啊!
  晏峤以为邢白鹿看到他躲在阳台打电话是想通知邢远霖,这才着急了,他此刻铁青着脸没说话。
  汤医生给扎了针后,邢白鹿这阵突然袭至的心绞痛终于化去了。
  他出了一身汗,薄薄的胸膛轻微起伏这,额上的汗甚至顺着脸颊滑下来,他累得有些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晏峤打水给他擦了擦身。
  汤医生坐在床边又给他把了脉。
  怎么样了,汤爷爷?晏峤小声问。
  汤医生哼了哼:现在知道叫爷爷了?刚才我觉得你差点就要骂我了。他看晏峤的脸色也不好看,不打算逗他了,现在平复下去了,你们刚才干什么了?
  什么?晏峤愣了下,发现汤医生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晏峤的神经一绷,脊背挺了挺,压着嗓音脱口,您别告诉我您在想那个?
  汤医生摸着胡子道:哦,那看来不是。
  晏峤之前可不敢骂人,就差跪下来求人,但此刻倒是想骂人了,还特别想把小鹿的洗脸水扣在汤老头头上!
  我他妈晏峤继续压着声音,我是禽兽吗!
  汤医生若无其事摸胡子:还好你不是,不然我现在就扎到你不行。
  晏峤:
  马主任也是男人,当然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他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放眼整个华星医院,敢这么对晏峤说话的人也就汤老了。
  汤医生又问:所以,你刚才对小鹿说了什么?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把心事闷在心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你还欺负他?
  晏峤窦娥冤道:我真没有!
  他正说着,感觉邢白鹿的手指轻轻往里勾了勾。
  小鹿!晏峤忙俯身过去。
  邢白鹿微微侧脸睁开眼睛:晏峤
  我在。他握住他的手,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邢白鹿之前睡得并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
  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又在梦里梦到马主任说根据他所描述的症状,应该是被长期投毒,他除了江怀夏没有得罪过恨他恨得要杀他的人。
  但江怀夏五年前就坐牢去了。
  马主任说他背疼的情况一年前就有,但其实不是的,他大学那会儿,有一次打完篮球也这样疼过,但当时因为刚运动完,邢白鹿便没有多想。
  哪个大学室友毕业了还追杀他来宁海?这就更不存在了。
  而长期投毒,邢白鹿所能想到的,便是爸爸邢远霖一直给他寄的保健品。
  这些年,他换过南城的菜,宁海的菜,只有保健品没有间断过。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
  晏峤看他不说话,又紧张起来:还不舒服吗?汤
  晏峤刚想抬头叫汤医生,却见邢白鹿缓缓摇头,他看着晏峤,嘘声道:我、我要回桐城去。
  晏峤整个人僵了僵。
  小鹿怎么突然说要回桐城去?
  是、是不想他照顾他了?
  他的手上无力,话音很轻,却说得清晰:我、我爸爸可能有危险。
  《晏峤日记》:「重新见到你的第1572天,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比什么都高兴。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到你在救护车上心脏骤停的模样,我一直叫你,可你就是不肯睁眼看看我。我去拉你的手,你的手和前世那次一样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了小鹿,我真的好怕,不要吓我了好吗?失去你的痛,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再来一次了!」
  「重新见到你的第1575天,你又一次不明原因地发病,我恨不得替你疼,替你病。那个害你的混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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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脸大
  邢白鹿再醒来时,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病房内只亮了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温馨,晏峤陪他趴在床边。
  他一动, 晏峤就醒了。
  醒了?晏峤伸手抹了把脸, 又俯身过去, 轻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邢白鹿的气色很差, 转身就要找手机。
  晏峤拦住他道:叔叔明天会来的。
  邢白鹿愣了下, 似乎这才想起他之前说要回桐城的事,只是那会儿他实在没什么精力, 后来就抵不住昏睡过去了。
  他忙问:你怎么和他说的?
  你别激动,我知道你怕他担心, 所以我没说你生病的事。晏峤宽慰似的轻轻揉捏邢白鹿因为紧张而紧绷的手臂, 我让我爸爸给他打的电话, 让他明天来宁海谈些公务。
  邢白鹿听完长长松了口气,他还怕晏峤一股脑儿将他生病的事全都告诉邢远霖,毕竟有些事他还只是猜测,没有实证。
  现在让邢远霖以出差的方式来宁海是最妥帖不过的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先吃点东西, 嗯?晏峤起身想去拿床头柜上的保温盒。
  邢白鹿叫他一声,看着他道:你抱抱我, 好不好?
  晏峤二话不说便脱鞋挤上了病床,马主任交代过让邢白鹿尽量躺着休息,他也不敢将人抱起来,便干脆自己也上床,将人搂在怀里。
  邢白鹿微微侧身靠着他, 将脸埋在他胸口,轻声问:你吃了吗?
  吃了。晏峤轻抚着他的背,你说的我都记得,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这样才能照顾你。
  邢白鹿放心地笑了下。
  晏峤一点也笑不出来,小鹿从小就这样,心里有事,难过的时候会和他撒娇。
  从前都是他背着他,他总说在他背上趴会儿就好了。
  晏峤心疼地将手臂收紧,空出一手轻轻揉着他的后心,他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说叔叔有危险?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邢白鹿没回答,只问:你能让你爸爸再帮个忙吗?
  邢远霖翌日到宁海后,先去晏氏大厦见了晏继成,两人谈了会儿公事后,晏继成就把邢远霖带来了华星医院,说是医院新进了一批设备,他的院长姐夫正找人测试呢,让邢远霖也帮个忙。
  邢远霖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晏继成拉着做了一系列检查,还抽了好几管血。
  邢白鹿听商秘书说完忍不住笑。
  晏峤无语道:这都多少年了,我姨夫怎么还是只会这一招?
  邢白鹿蹙眉问:对你也用过?
  晏峤哼哼道:就咱们第一次来医院那次,我从汤爷爷那出来就被他逮着了,说什么测试新机器,结果你他居然是要查他顿了下,意识到商秘书还在,便压低声音附在邢白鹿耳边道,他居然偷偷查我的肾功能!也不知道他是那根神经搭错了!
  邢白鹿先是愣了下,然后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晏峤窘迫至极:快别笑了,不知道他听谁胡说八道,我能有那方面的问题?
  邢白鹿还是笑:对不起。
  晏峤啧了声:我是怕笑太多你不舒服,谁让你道歉了?
  邢白鹿笑得脸上难得有了些许颜色,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是我告诉汤医生你可能有那方面的问题。
  晏峤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傻了半晌,也顾不得商秘书在场,大声道:我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我们俩第一晚是谁哭着求我说不要了?
  商秘书:卧槽!
  邢白鹿羞愤不已,捂着脸道:那是高二的时候,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晏峤一噎,他立马又道:高二那你为什么造谣我?
  邢白鹿闷声道:是谁在肯德基做两小时卷子上了十几次厕所?这不是那什么有问题是什么?
  晏峤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为什么要上十几次厕所,他靠了声,脱口道:我那是脑子有问题!
  邢白鹿微微撑大眼睛。
  晏峤豁出去道: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那时候你问我的问题我根本回答不出来,我去洗手间是因为、因为作弊去了!我怕告诉你了,你以后就不来问我了。
  邢白鹿诧异非常,所以方琮林说晏峤成绩差其实是真的?
  可是,他后来考试一次比一次考得好,邢白鹿甚至都没感觉他是个差生,他就已经考上一本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