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了杀手锏——装哭:“我要我的睡裙……呜呜……”
洛森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去床脚拿来了她的睡裙。
“喏。”
被子开了一个小口,一只手警惕地把睡裙拿进去。
洛森在心里默数,数到第四十秒时,他抬手堵住了耳朵。
被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然后是真切委屈的哭泣声。
……感谢斯威特家族的防窃听魔法,贵族小姐厚重床帘上绣的那些咒文总算派上用场了,否则她这一嗓子能惊动整个女生宿舍区。
“这才不是……我的睡裙……”
布朗宁同学捂着耳朵指出:“我不穿睡裙。”
“呜呜呜……你混蛋……你混蛋……”
她哭了好一会儿,被子又开了一个小口,一团嘲唧唧的破布被羞耻地扔出来。
洛森不得不重新捡回这件被嫌弃的睡裙,摆出一脸罪魁祸首不是他的无奈表情,勤勤恳恳地调动指尖的家务魔法。
可才施展了一半,被子又委屈地说:“我这件睡裙从来没用魔法清理过,一直是仆人手洗。”
大小姐。
洛森只好带着它走进浴室,用花瓶变出一个搓衣板,还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勤勤恳恳调配了大小姐级别的高级洗衣粉。
洗到一半时,门外传来兔子吧嗒吧嗒的跳动声。
洛森:“……又怎么了。”
吧嗒吧嗒跳动过来的兔子探出一个脑袋。和一双扒着门框的手手。
她盯着他搓衣板旁边的瓷砖,小声说:“我想洗脚。腿上也黏糊糊的。”
咳。
这下布朗宁同学的耳朵也有点红。
他别过脸,把她的睡裙又在搓衣板上翻了个面清洗:“不用,我刚刚替你用热毛巾擦过了。”
安娜贝尔改成盯着浴缸旁的落地灯:“我就是觉得不够干净,想再洗洗。”
大小姐。
洛森只好把洗了一半的睡裙暂时放下,走过去抱她。
安娜贝尔松开扒住门框的手,歪出半边身体来让他抱——这位小姐当然不肯光着脚直接踩没有地毯铺垫的浴室瓷砖,太冰啦——这时,洛森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他那件皱巴巴的浅绿色t恤。
大小姐很自然地被公主抱到浴缸边缘,眼睛自始至终盯着那顶落地灯,嘴里还在嘀咕:“大晚上不穿衣服进女生浴室,布朗宁,耍流氓。”
被抢走了t恤的布朗宁:“……”
究竟是谁耍流氓,谁应该很清楚。
而且被公主抱时爪子应该搭在熊脖子上,不要搭在熊肚子上。
布朗熊一声不吭地调整浴缸上的魔法设置,让水龙头流出的水保持适合的温度,又掬了几捧水,一点点帮她洗脚。
安娜贝兔在他的幻觉里抖了好几下兔耳朵,才咬咬唇,说:“你现在不要碰我脚,我怕你耍流氓。”
洛森立刻放开了。
“那你自己洗。”
“我不会洗脚。”
“放点水在里面踢几下搓几下。”
“我不要,而且那样洗不干净。”
……大小姐。
洛森瞥她一眼,可是只穿着一件男式t恤的女孩连瞥一眼都很危险,他怕自己今晚真的冲动做出什么来。
只好转身找来一根软管,冲软管叠加施了几套魔法,其中包括思维魔法和家务魔法。
很快,一只会自主学习的软管汲着温热的水流,开始充当斯威特小姐辛勤努力的洗脚工。
而洛森回到搓衣板旁边,重新充当斯威特小姐辛勤努力的洗衣婆,没工资的那种。
洛森·洗衣婆·布朗宁觉得恋爱果然不能谈,一谈全是亏本买卖。
安娜贝尔侧坐在浴缸边缘,腿放在浴缸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打着,好像在专心玩水。
可洛森知道她在看他。
“喂,男生洗女生的睡衣也太不像话了,要不你放在那里吧,明天我自己洗。”
……他就知道。
洛森:“不需要,男生都是会在梦里偷偷幻想洗女生衣服的物种,而且给女朋友洗睡衣是他们的毕生梦想,蠢宝宝,你不要打扰。”
安娜贝尔觉得他在编瞎话诓她,但她没有证据。
她蜷蜷脚趾,软管用水流细心地清洗着缝隙。
“可我想帮帮你。”
洛森洗衣服的动作一顿。接着他叹了口气。
“之前是你先说的,‘我今晚不想和你就恋爱价值观吵架’。”
“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蜜糖宝宝,我现在手上全是泡沫,你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对准只穿了一件t恤的你自拍三十张,全部选择俯视角度,侧躺冲镜头比心也可以,注意要像现在这样羞答答地拽着t恤下摆,然后你自己挑一张最涩的设屏保。”
“……”
这份帮忙具体而沉重,隔空被耍了一脸流氓的安娜贝尔立刻闭上嘴。
糟蹋了我这件睡裙,我还能穿哪件睡衣啊,真是。
↑拥有一个衣帽间的女人
于是她磨磨蹭蹭洗完了脚和腿,期间洛森已经利落地洗好了她的睡裙和那些床上用品,还用魔法迅速烘干。
烘干睡裙后他立刻叠好,放进了安娜贝尔的衣帽间里,再空着手走回浴室,面不改色。
安娜贝尔假装没有看见,她重新一只手拽着他的t恤下摆,一只手冲他伸过去要抱抱。
她就这么被抱回了床上,假装这个奢华的卧室不存在任何替换睡衣。
就是脸皮比宿敌薄许多,没能做到面不改色,蜜糖宝宝重新埋进被子时脸颊还是红扑扑的。
宿敌则面不改色地扯走了她一半的被子,因为没有t恤穿的精灵会很冷,而刚刚光着上半身洗衣烘干整理床铺的时间都只存在于平行宇宙,和这个宇宙的布朗宁绝没有关系。
窗外还在下雨。
夜晚的细雨。
安娜贝尔红着脸埋了一会儿,埋着埋着她又从被子下埋到了另一个家伙的抱抱里,不知怎么埋的,大概是魔法吧。
“今晚,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向我提问?”
斯威特都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吗?
“我不想说,这显而易见,蠢宝宝……”
“我说了很多遍,洛森。”
安娜贝尔抬起头直视他:“我没有做好准备答应你,但我永远不会拒绝你。只要你想……”
“蜜糖宝宝。今晚我们必须就不同的恋爱价值观争吵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就这个话题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那个噩梦,那些文章,那些会溢出浓稠恶意的贵族卧室,还有那只小精灵。
她的膝盖上曾承担过他的眼泪,她的裙摆曾不可抑制地冒出火焰。
经历过那一切,她明明不舍得再拒绝给他任何东西。
她想把任何东西都给他,甚至有点痛恨不能顺利准备好的她自己,痛恨被文章被母亲激起的夸张反应。
安娜贝尔喜欢洛森穿t恤,更喜欢穿洛森的t恤。
安娜贝尔不喜欢洛森的吻止于脖子以上,更不喜欢他习以为常的撤身离开。
她……不是一个适合被等待的人。
她是个麻烦精,就该被他直接拽出来,强迫接受才对啊。
被他直接拽出来的话,她不会有任何不满的。真的。
“安娜贝尔·斯威特。”
这是他第二次说她的全名。安娜贝尔迷茫地从里面读出了强烈的怒气。
“你要更珍惜自己。”洛森缓缓地说,“女孩有权利拒绝让她害怕的性要求,这是世界定理,你给我把它死死记在你只会读书的蠢脑子里。”
……加上梦里的,安娜贝尔确信她是第三次被骂“蠢”了,没有亲昵含义的那种“蠢”。
她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洛森,你搞清楚——”
“我承认,我很渴望你,各种意义。但你的回应、你的承认是我要亲手争取的东西,如果你主动用这样的姿态给我,就是在侮辱我——不是作为恋人,作为宿敌。我们不是一直是宿敌?”
安娜贝尔停止了挣扎。
她渐渐明白,洛森正用宿敌的规则告诉她某条每个被珍惜长大的正常女孩都懂的常理。
“我爱慕你。”
“我把对你的爱慕摆成筹码,可这些筹码里,除了爱慕也有许许多多别的东西。我看见你的筹码也端正摆在我对面。我们俩一直都在试图用筹码从对方那儿赢得什么东西。我不能完全理解你想从我这里赢走的是什么……我不能完全理解你……你永远戴着漂亮的面具。但我告诉你,安娜贝尔,你对我的【交付】,是我渴望赢得的战利品。”
“我要你吝啬付给任何一个人的【交付】。我知道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有这个东西,但我就是要赢这个东西,不管付出多少筹码。”
他的呼吸吐在她的发旋上。
“现在,你的提议就是把我的战利品换成中场休息的参与奖励。我不能忍受。听着,安娜贝尔,你该死的能不能把这件我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提到谁都买不走的天价?拿出全世界最吝啬的气场?否则我真的很火大。我想把我的筹码全扔在你的脸上,砸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