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男童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倒是女童笑了一下,又凑过头去和男童说话。
净涪没理会,左手结印立在胸前,扶着棺材盖的右手一个用力。
“撕拉……”的一声轻响,封禁着棺材的层层禁制像纸一样被撕开,就着就是“哐当”的一声,棺材盖被掀翻落马车的另一侧。
整个棺材再无遮拦,露出了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脸色苍白的男童。
他的胸腔没有半点起伏,气息全无,完完全全就是一具尸体。
“咦?”
正在路边走过的那老人不经意瞥了一眼,不由脚步一停,轻叫出声。
跟在老人身后的女童晃了晃手腕上那个做工粗劣的手镯,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了看净涪那边,视线似不经意地掠过被护在中央的那辆马车,用那只带着手镯的手轻轻拉了拉老人的衣角,乖巧地问:“师父?”
老人伸手拍了拍女童的头,也不继续往前走了,而是转身走到净涪面前。他仔细打量了净涪片刻,又看了看躺在棺材里的男童。
“小师父,这小童生机未断,尚可救治。老朽出身医家,小师父便将这小童交给老朽如何?”
他误会了。
他以为净涪站在棺材前是因为知道这棺材里的人还未死绝,拦下车队就是为了救棺材里的这人一命。
他看着净涪眼神甚至还带着赞赏。
净涪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
老人抚着胡须的手一顿,看着净涪的眼神里就带了疑惑和不解。
佛门贵生,更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净涪一个佛门沙弥,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本来还可以挽救的生命咽气?
净涪的视线掠过他,落到和男童站在一起的女童身上。女童半点不怵,直直地迎着净涪的视线。
净涪收回视线,左手接连结起佛印。一个个带着金色佛光的佛印自他手掌脱出,飞落在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童身上。
坐在马车里凝神听着外头动静的齐以安脑袋一晃,有一股磅礴大力穿透虚空,牢牢抓住他的神念,要将他的神念拉扯出他的这具傀儡。
齐以安脸色一变,忍耐着不适,伸手摸出一根长长的银针。
他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车厢上,借力稳定身体,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银针插在自己的百会穴里。
银针直没入头顶,只留下一小个尖端留在头发之外。
银针入体,齐以安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霎时就定了下来。
五个佛印打出后,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童却还是一动不动。但饶是如此,就站在净涪身旁不远处的老人却能够看见,那男童一直毫无动静的胸腔已经跳动起来了。
一下一下,很规律的跳动。
老人不由得睁眼再仔细地查看着这个男童。
瘫坐在马车里的齐以安用手支撑着身体坐起,重新聚焦的视线看着马车角落处那个燃烧着香料的香炉。
他已经将信号送出去了,但问题是时间太短,他们还来不及赶到。
一根定魂针只能支撑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他的神识就会被那臭和尚塞回身体里去。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齐以安正绞尽脑汁要想出个办法来,却突然间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自车身外传来。
有人在敲着马车。
齐以安静默片刻,忽然小心地拉开车窗帘,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马车外的,是一个眼熟的面容精致的女童。
那女童见窗帘拉起一条小缝,不由得抿了抿唇,视线小心地瞥着周边的情况,手腕努力地往车窗上凑,让齐以安看见那个做工粗劣的手镯。
“小少爷,是我。”
齐以安看着那个手镯,听着那个细如蚁鸣的声音,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女童来。
他在被妙潭寺那个清知和尚抓回去的那一天早上无意间救下的那个小丫鬟。
齐以安抿了抿唇,不说话。
那女童见齐以安没有应声,又等了一会,才低声说道:“小少爷,那和尚是要抓你吗?”
他们正说着话,那边的净涪眼睛一眯,右手也顺着左手一起结印。
“小少爷,你相信我吗?”
女童又问了一句,齐以安还是没应。
净涪忽然弯了弯唇,唇角提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紧接着,他手上佛光大盛,那些接连飘出的佛印在棺材上空盘旋环结,最后串联成一个万字佛印。
万字佛印一成,所有佛光统统收敛回缩,一直注视着净涪动作的车队众人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便看见那个万字佛印施施然往下一压,印上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童身上。
那女童还在小声地询问着齐以安:“小少爷,我会救你的。……将你的手给我……”
女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马车里忽然响起的一声“咕咚”。
她抬头,却只能看见那块以细微弧度晃动的窗帘布。接着,她就听见车队里一阵喧哗。
“活,活过来了……”
“死人,死人活过来了……”
那一刻,女童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像是遮了一层雾一样的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