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如果他不是在做梦,他绝不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听到鹿鸣声!
谢景瑜抬手重重一扇自己的脸颊,还自盯着净涪和五色鹿的方向喝声道:“到底是谁!?”
五色鹿不再作声,它只看着净涪。净涪却没有看它,而是从随身褡裢里摸出一盏油灯点燃。
暗黄的一豆烛火亮起,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片地界。
谢景瑜在烛火照亮黑夜的那一刻便望见了那位手托灯烛的青年僧人,虽烛火昏黄,但他却一眼便认出了这个青年僧人就是今日他路过这里时见到的那位青年僧人。
他不知道他的那位堂弟在他离开之后曾着意到净涪面前拜见过,但这不妨碍他看出这青年僧人的不凡。
净涪抬起眼睑看着他。
昏黄的烛火亮在他手上,却没能照透他的双眼,反更衬得他那双眼睛被这无处不在的夜色更广袤更幽深。
几乎是在净涪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谢景瑜就下意识地站直了背梁,撕去披散在身上的风流外衣,流露出内里真正的恣意随性。
夜色缠绵无尽,却掩不去这少年郎的恣意,亦同样压不住他的随性骄傲。
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少年郎。
谢景瑜站定,迎着净涪的目光合掌弯身,“谢景瑜见过师父。”
谢景瑜不是他的那个堂弟,不会在与人见礼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拆解成什么谢家景瑜。
于他而言,他从不是什么谢家景瑜,他仅仅只是他——谢景瑜。
净涪看得他一眼,站起身来还了一礼,然后抬手一引,便就重新坐了回去。
谢景瑜明显地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也不多讲究,真就直接在地上盘膝坐了。
然而他才刚坐下,却在不经意间往净涪侧旁瞥了一眼,望见趴伏在净涪身侧的五色鹿。
谢景瑜又是一愣。
五色鹿抬眼望向他。
几乎是下意识地,谢景瑜腾地在地上站起,合掌又与五色鹿拜了一拜,称道:“见过……灵鹿。”
五色鹿悠悠然站起,与他点头还礼,同时更冲他唤得一声:“呦。”
谢景瑜听不明白五色鹿的话,他尴尬地看了五色鹿两眼,扭头望向净涪,想问问净涪。
在谢景瑜看来,这位作为灵鹿的主人,应该是能听明白这只灵鹿这句叫声的意思的。或许,他能与他叙说一二?
但令他失望了,净涪始终平静沉默,完全无甚表示。
不过谢景瑜到底是谢景瑜,他见净涪没有表示,低头自己琢磨得一下后,竟还能维持着笑容与五色鹿点头,若无其事地重新在他的位置上坐了。
今夜无月无星,这长街上唯一能够撕裂黑暗的就只有净涪身前放着的一盏昏黄灯烛。守着这一豆烛光,谢景瑜竟觉得心头格外的平静。
无有往常酒醉醒来惯有的胀痛,没有往常夜里始终排解不去的冰寒孤寂,也没有刚刚才将他冻醒的寒凉,有的只是平静。
也只有平静。
谢景瑜完全没有去想深究这些异常。
他也没有兴趣去探究这些,就只安安静静地盘膝坐在这冷硬的青石板上,享受着这令人迷醉的平静。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每到打更时分,打更人站在远处,敲响更鼓,远远地唱着时间。
但他们没有人往这条街里来。
就像往常他醉倒在某个角落时他们所做的那样避得远远的。
谢景瑜往常是不会注意他们的,但这个时候,他却小心地瞥向净涪,打量着净涪的脸色,唯恐净涪心中介怀。
即便他也知道,如果眼前的这位僧人真的介意这些的话,这位僧人不会留他在这里,或者是早早抽身离开,不会等到现在。
果然,净涪的面色还是如同最初的平静。
他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谢景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五色鹿抬眼看着谢景瑜,便见这谢景瑜在顿了一顿后,又自拉开了笑容。
这笑容比之先前,更舒畅更自然,也更随性由心。
五色鹿眨了眨眼睛,偷看得净涪一眼,便自收回了目光。
第472章 景瑜听经
谢景瑜笑完,也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拘束,他很自然地问净涪道:“师父怎么夜深了还在这街道上停留,没有歇脚的地方吗?”
净涪抬眼望向他。
谢景瑜目光一顿,有些惊疑。
他踌躇半响,还是问道:“师父是在……等我?”
虽然净涪没有言语,但谢景瑜就是能从净涪的动作神态中看出他的意思来。
这份本领,饶是魔身也难得开口赞了一句。
但当下,迎着谢景瑜的目光,净涪点了点头。
谢景瑜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不知师父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