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本尊默然点头。
虽则没有半点迟疑地应下了这件事,但净涪本尊却没再看佛身,径自向着静室里的重重禁制抬起右手手指,指尖一点淡薄的金色佛光闪耀。
金色佛光顺着净涪本尊的心意,飘飘然地落向了那一重重禁制中。
静室里种种禁制顷刻间瞬息以灵力丝线的模样浮现。淡青色的丝线勾连盘旋,勾勒出一个个神异的形状。
这些形状或成三才,或成四相,不一而足。
因这些灵力丝线浮现,静室内外顿时就浮起了一种玄奇波动。
这种波动惊醒了静室外站着的程沛和司空泽。
师徒两人一人睁眼,一人定神,齐齐望向了静室所在。
到底这静室里的种种阵禁出自程沛之手,司空泽也全程旁观,这些阵禁里的种种得意乃至疏漏之处他们两人都极其清楚,如今见得静室里出现这种情况,师徒两人脸色一时各有变幻。
但因为清楚静室内里的那个人是净涪,这师徒两人也就很快收敛了惊色。
司空泽瞥了一眼自家脸上笑容还在不断拉大的小弟子,没甚好气地提醒道:‘还不快定神体悟?!’
程沛急急地应了一声,当即就在静室门外盘膝坐了下来。
他稍微花费了点时间平定心神后,就探出神识去,全力感知体悟着静室里透出的那一种玄异波动,顺着那一种玄异波动在静室的重重禁制中流转。
这静室里头的禁制全都出自程沛之手,算是他当前修为的最高体现,而今净涪这番出手,却又是直接在他的布置上补全优化,已经无异于他对程沛的一次针对性指点了。
净涪本尊看了静室外的程沛一眼,心底依旧古井不波,然而那一点浅淡的金色佛光却也慢下了动作,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在那淡青色灵力丝线中游走。
金色佛光虽则色泽浅淡,但在那一整片的淡青色灵力丝线中,却又格外的耀眼夺目,令人完全无法别开眼去。
三才阵、四相阵、聚灵阵、清心阵、定神阵……
一个个阵禁被金色佛光梳理补全过,那淡青色灵力丝线所勾勒显化的神异图案也渐渐地更添了几分玄奇玄妙。
净涪本尊这一回出手,并没有将这些阵禁大幅度更改提升,而是选择了用最贴合那些阵禁的流转方式将它们补全优化。
比起净涪本尊这回的动作而言,无视这些阵禁布设习惯和角度大幅将阵禁提升更改其实还要更容易轻松得多。
毕竟,在固定的风格和角度上修改,哪有在一片废墟上以自己最习惯的方法自行构建起一片建筑来得容易?
不过如果净涪本尊真的选择后一种方式,那么对于程沛而言,他所能得到的提点体悟却又就不会有前者那样多了。
司空泽隐在程沛识海中,看着静室紧闭的门户,看着那流转的透着程沛特有气息的淡青色灵力丝线,仿佛能够看得见静室里头那个年轻的比丘。
净涪本尊能察觉到司空泽眼里的复杂,但他没在意,待那一点金色佛光在那些淡青色灵力丝线里游走过一圈之后,他便就利落转身,走向静室阵禁的中央所在。
就在净涪本尊转身的那一刻,那一点金色佛光陡然炸开,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沿着某种玄奇的方向投向了静室种种阵禁上方,勾勒出一个繁复的文字后彻底隐没不见。
也是在这一刻,司空泽眼前一道亮光升起。
饶是司空泽,在这一道亮光升起的那瞬息间,也不由得闭了闭眼睛,让眼睑阻拦下那些刺激的光线。
司空泽缓了一会儿。
到得他再睁开眼睛看去的时候,那静室的门还是紧闭,那缠缠绕绕的淡青色灵力丝线依旧浮在虚空中,显化出它们原该有的模样。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消失了的那一点金色佛光,除了彻底消失在他感知里的净涪气息。
司空泽看了一眼还在体悟着四周浮动的玄妙气息的程沛,没打扰他,自己闭上了眼睛,沉默地等着。
在等待的那一段不短的时间里,司空泽想了很多很多。
关于当年的天圣魔君皇甫成,关于现今的净涪比丘,也关于他的弟子程沛。
司空泽的这些异样,甚至包括自家静室里阵禁的变化与不变,都没能影响得了程沛。
他还闭目盘膝端坐原地,仔细且沉浸地体悟着。
自散去那一点金色佛光后,净涪本尊就更不理外事了,他走到静室阵禁阵眼所在,随手一拂,便就将程沛的蒲团挪到了一侧,另从他身上挂着的褡裢里取出了他惯常用着的蒲团放置下去,自己又在蒲团上坐了。
坐定之后,净涪本尊双眼一阖,便往佛身那边递了一句话,‘可以了。’
佛身那边的回应也很快,不过就是回复的话语让净涪本尊有一点小小的诧异。
‘稍等。’
净涪本尊并不催促佛身,而只是自己调和心神,等待佛身那边的回应。
佛身睁开眼来,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女童。
女童原本还在迟疑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如今见得那位先生睁开了眼,先是有些瑟缩,但她小心地偷觑了几眼那位先生的脸色,终于鼓起了勇气,往前走出两步,向他拜了一礼,问道:“先生,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做好了午饭,你……你要吃一些么?”
显然,对于过不过来请净涪佛身用饭这一点,女童也犹豫迟疑过。
不是不舍得那点饭食,而是女童自己也觉得自己家里的饭食太过简单粗陋,似乎不怎么拿得出手。但她家里情况就是这样,没什么大鱼大肉,连精米白面都没有,就是些杂粮配鱼虾。再拿不得出手,也不好不请客人。
净涪佛身脸上浮起了点笑意,却慢慢地摇了摇头。
女童见得净涪佛身的笑容,心里先就松了一口气,但随后见他摇头,女童面上就升起了几分急切和不赞同。
“可是先生……”不吃饭怎么可以?
不过女童的话也就只说到了一半,她便想起了早一个半时辰之前这位先生手上的那一片空白纸片和那一幕金色光芒。
女童抿了抿唇,又向净涪佛身拜了一礼,低声道:“先生,如果有需要,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净涪佛身站起身,合掌还了女童一礼。
女童转身入了屋,净涪佛身还坐回他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