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自那朵红莲中脱落,迎向那只拿向皇甫成的大手,缠着它不断地灼烧。
既是攻击着那只大手,也是在抗拒着那只大手向皇甫成逼近。
左天行见到那一朵莲花,那一片火焰,心里先就松了一口气。
可他那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便就硬生生地摒住了呼吸。
因为他眼前的那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一路走来,虽然那朵红莲受皇甫成实力影响,本身力量被压制,可那些拦路的人,不论他们的修为高去皇甫成几千里几万里,在陡然间对上这一朵莲花、这一片火焰的时候,无一不被逼退去,让出足够皇甫成逃生的空隙。
可是现下,皇甫成同样祭出了那一朵红莲,不仅没能焚毁那位大修士伸出来拿向他的手掌,便连阻拦片刻都做不到。
左天行睚眦欲裂,却来不及多想些什么,心中在顷刻间观照识海里潜藏的剑魂。
剑魂震颤,一道道无形无质的剑吟震鸣。
这一声声剑吟直直扑向皇甫成和那位大修士的中央,在业火萎颓的间隙,补位迎上那一只大手。
“嘭。”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传来的,是一阵阵气浪的爆炸和嗡鸣。
皇甫成来不及查看更多,当先就被爆发开来的气浪掀翻,直直地往外倒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红莲自发地出现在他脚下,护持着他,托起他。
左天行脸色有一顷刻间的发白,但他自己完全来不及注意,睁大眼睛望入那一片气流之中,防备着那位大修士的又一次出手。
说来也是奇怪,那位大修士明明大有余力,亦有出手的时机,可他偏就什么都没做,就站定在他原来的位置上,透过那一片丝毫没有安稳迹象的混沌海,仔细地打量着左天行。
待到那一片混沌海稍稍安稳下来后,左天行又看见了那位大修士。
那位大修士没有再看皇甫成,他在看着他,目光还极有深意。
左天行皱了皱眉头,颇有些想不明白。
但即便是那位大修士此时没有多余的动作,对左天行而言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左天行也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皇甫成又拉拽过来,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只是直直地回望着那位大修士。
对于左天行的这个动作,已经回过神来的皇甫成半点没有自己被放弃、抛弃的感觉,他甚至都没再多想,而是按着左天行曾经提点过他的那样,调匀呼吸转入定境,极力恢复自己身上被耗尽的真元。
这么一路走过来,皇甫成也已经成长很多了。
尤其是当他几次催动红莲之后,他就越更看清楚了现实。
现实是——但凡面前的这位大修士想要对他动手,这里站着的两个人,他自己和左天行,都阻止不了。
这个人,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对象。
所以,不管他现在是站在远离左天行的另一侧,还是就被左天行护在身后,都不会影响到现实,更不会影响到战局。
既然是这样,那他站在哪一个位置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的,就像他们拿此时的局势没有办法一样。
除非……
皇甫成沉入定境之前,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那是一个假设。
虽然它仅只是一个假设,虽然它仅只在皇甫成脑海里一闪而过,虽然皇甫成此后的全部心神都转入了定境里,再没有沿着那个假设继续,但皇甫成心底确实安稳了几分。
皇甫成的那点隐晦心思,不单左天行不知晓,便连左天行对面的那个大修士也全无所觉。
倒是天魔童子因为他自身与皇甫成的渊源以及他对皇甫成的了解,硬生生从皇甫成面上稍稍舒缓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
天魔童子心中嗤笑,但看过那一片混沌海之后,他心中才刚刚生出的异样,就被生生打散了去。
不过此时的那一片混沌海里,除了一个转入了定境中的皇甫成外,还只得左天行和那位大修士相对而立。
“你相当奇怪。”那位大修士打量了左天行两眼,忽然开口道,“作为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你现如今的做法,真的是太奇怪了。”
那位大修士有兴趣交流,左天行也乐意拖延时间,便问道:“敢问前辈,我哪里就奇怪了?”
那位大修士对左天行的小心思洞若观火,可他全然不在意,还就顺着左天行的问话,答道,“你是景浩界世界的天命之子,而他……”
那位大修士抬手指了指皇甫成。
“他是个什么来历,那个人又对你们景浩界做了什么,你明明一清二楚,可却偏偏要帮助他,如何就不奇怪了?”
世界的天命之子与孕育自己的那个世界之间的牵系,大修士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他自己就是以那样的一个身份,在世界、天道的扶持下快速成长起来的。
对于世界的天命之子而言,他们跟孕育扶持他们的世界、天道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亲密。
甚至到了几如半身的地步。
当然,也就是几如而已,并不真的就是半身。
对于世界及世界的天道而言,自己选中的天命之子若能顺利成长,便能顺利帮助它们晋升;若不能,那便得折损掉相当一部分的本源,且还会为它们的晋升平添几许障碍。
也就是说,天命之子的选定和培养,亦是世界及世界天道的一种赌博。
它们以世界本源为赌注,押它们选中的那个人登顶。
胜,则突破瓶颈,往前跨出一大步;败,便是抹去赔掉它们放上赌桌的那一份赌注,顺带还将它们或轻或重地往后踢一脚,叫它们往回倒退。
相比起押注了的世界及世界天道,天命之子仿佛完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