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兄弟确实有刻意遮掩,但他们的心思太过浅显,在有些眼力见的人眼里都一览无余,更何况是净涪佛身?
他们两兄弟那紧张劲儿,都不需要净涪佛身多加留心,单只眼角余光瞥见,就清晰明了。
事实上,也难怪他们紧张。
这两兄弟孤苦伶仃地艰难长大,到得现在,勉强能算混开了,可在净涪佛身这样具有庞大影响力的年轻比丘面前,也还是相当相当的不够看。
尤其是净涪佛身这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又一声不吭地在他们家里坐了近半个月的年轻比丘,更是叫他们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两兄弟也真没有多怕就是了。
面前这个年轻的比丘再有些什么事情,他也是比丘,佛门的比丘。有这一重身份顶在那里,陈四儿和陈五儿也不担心找上门来的事情太过过份。
再有,他们陈家什么情况,陈四儿和陈五儿知道得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便是真有什么事情扛不住,定要叫他们陈家天翻地覆,那他们陈家也没什么事舍不得的。
了不起不就是要了他们的两条命,还能怎么地他们兄弟不成了?
更别说,单只看面前的这一个人,陈四儿与陈五儿两兄弟也不觉得如何惧怕。便是再要往深里想,他们其实还得承认净涪佛身对他们一家的恩德。
先前陈四儿被人押解到衙门里,若没有这个年轻比丘在旁,怕就不能这样轻易地了却这件事情。
这份恩德,他们家怎么也得认的。
净涪佛身又笑了一下,安抚过陈四儿和陈五儿两兄弟。
“贫僧法号净涪。”
“净涪……净涪比丘……”混迹街头巷尾的陈四儿一时觉得耳熟,他接连嘀好几遍,忽然猛地一拍自家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净涪佛身,“你是那位……”净涪比丘?
净涪佛身点了头。
陈四儿也是灵醒,他很轻易便联想起了当日这个年轻的比丘从他头上取走的那一小截木簪子。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一小截木簪子变成一片薄薄的纸页的。
“那……那张……”
陈四儿一时舌头打了结,怎么都捋不顺。
陈五儿约莫能猜到陈四儿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哪怕是和陈四儿相依为命的他,也没想明白他的哥哥这时候到底都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只能好奇地顺着目光,再一次打量过这个年轻的比丘。
净涪佛身坦然坐在原地,任由他们打量,也静等着陈四儿回神。
陈四儿回神之后,却是一把拉过陈五儿,压着他的头跟净涪佛身郑重见礼,“小子没眼力见,不知道师父来历,怠慢了师父,请师父见谅,见谅。”
虽然是陈四儿压着陈五儿的头,但事实上,陈四儿并没有多用力,概因还没等到他用力,陈五儿就已经顺着他的力道重重地拜下去了。
净涪佛身连忙站起身,合掌与他们兄弟二人还礼。
如此来回好半响之后,这屋里的三人才又各自在他们的位置上坐定。
但这一次分坐之后,陈四儿比起先前还要更拘谨了几分。而与他相对的,却是陈五儿。
陈五儿纵然知晓面前这位年轻比丘很了不得,他态度也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陈五儿的态度,成功地感染到了陈四儿。
他很快就又放松了下来。
不放松不行,他弟弟就在旁边坐着,态度也相当的明显,他作为人家兄长,还是支撑门庭的兄长,总不能连个幼弟都比不得吧?
真要是那样,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稍稍放松过后,陈四儿才又望向净涪佛身,“说起来,不知道净涪师父……你上门来,是有什么事情的吗?”
如果是净涪比丘,如果他已经拿到了一片贝叶,那他不是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了吗?怎么还会留下来,还跟着到了他们家?
净涪佛身目光从陈家这两兄弟脸上转过,见他们眼底眸光清澈,心里便就一个点头。
等到他开口的时候,他却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跟这陈家两兄弟说道了来意。
“我为了结因果而来。”
了结因果?
陈四儿和陈五儿这两兄弟听得清楚,但却听不明白。
净涪佛身见他们脸色,又简单解释道:“我从你们这里拿走了一片贝叶,得还给你们一段机缘才是。”
“你们可有想好要些什么吗?”
陈四儿和陈五儿这才算是明白了,这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看见他们眼中的疑惑。陈四儿想了想,便拿过了话头,“如果净涪师父你要还我们些什么……那日你的在场,就已经足够抵了的。”
陈四儿提到这一茬子,净涪佛身并不意外。
正是因为知晓他们兄弟两人的心性,净涪佛身才选择这样的干脆利落。
他摇了摇头,“不够的。”
“够了的!”这回,还没等陈四儿再说话,陈五儿便抢过了话头,他很认真地看入净涪佛身的眼睛里,强调般地道,“够了的!”
陈四儿拍了怕陈五儿的脑袋,也接了他的话,点头道:“确实足够了。净涪师父,我们都不瞎,你那会儿,是给我陈家免了一个大难的。我们该谢你。”
这时候的陈四儿说话极其认真,语气也相当有重量,完全不见他在街头巷尾厮混游荡的痕迹。
净涪佛身笑着摇了摇头,“那或许是了结了一部分,但不够的。”
陈四儿和陈五儿还待要再说些什么,净涪佛身先就慢慢开口了,“这些事情,是我比你们知道得更清楚的。两位檀越,还请不要再推拒。”
陈五儿又皱起了小眉头,他还张了张口,却到底被他兄长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