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佛身的正前方又是一张空白的纸张。
他抬手,再一次让手中那支毫笔的毫端停在砚台上,沾染砚台里浓稠的墨汁。
片刻后,他又是一翻手腕,将那毫笔抽出,点落在纸张上。
“四季书。”
这一回,这张纸张上赫然出现了间隔适中的三个字。
“四季书?”
净讴沙弥和钱家少爷低声念叨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净涪佛身依旧不理会他们。
他写完这几个字之后,便就着旁边的清水清洗过毫笔,然后才将那毫笔重新架在笔架上,要等到毫笔的毫毛干涸后才再重新收起。
不过在当前,净涪佛身只将毫笔架到笔架上就不再理会它了。
他只低头去看那些纸。
看过一阵之后,净涪佛身将那摆放在四方角落上的纸张收回,按着四季顺序叠好,才将最后的那一张“四季书”放到纸张的最上方。
如此忙活之后,净涪佛身将那其实就只有五页的纸张放到案桌中央。
看见他将那些纸张放下,净讴沙弥和钱家少爷却还只是站在原地,半响没有动作。
他们也不是不想走近了去看看那纸张上的字。
他们甚至知道只要他们开口,净涪佛身很有可能会答允他们。
但他们就是没有动。
一个都没有动。
净涪佛身本来是打算再去拿其他东西的,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动作忽然就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薄薄的五张纸张微微皱眉。
是不是有点……少了?
他想了想后,又抬头看了那钱家少爷一眼。
钱家少爷察觉到落在他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猜到净涪佛身这会儿是在考虑着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最好要笑,但他努力了又努力,却到底什么都没做。
别说笑起来的时候勾起的嘴角了,他就连呼吸都似乎僵住了一样的。
净涪佛身看了看钱家少爷之后,又低头,往旁边的那堆空白纸张里头抽出八张白纸填了进去。
钱家少爷就僵硬地种在原地,看着净涪佛身每个季节两张地将那些白纸压入去。
填好白纸之后,净涪佛身在案桌那边一抹,抽出了一段金线来。
虽然净涪佛身什么都没说,但净讴沙弥和钱家少爷都知道,净涪佛身这是要封线了。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看见净涪佛身拿着那条金线往那叠薄薄的纸张上一抹,就有一道浅淡的金色佛光闪烁着亮起。
等到金色佛光彻底淡去的时候,净讴沙弥两人再睁眼看去,那里已经躺了一部薄薄的算上封面也只有十三页的书典。
净讴沙弥和钱家少爷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是——完成了?
看着那部书典,净讴沙弥犹自可,钱家少爷的心跳却又开始乱了起来。
那急促的心跳声中透出的,是钱家少爷以为能被这钱宅内外所有人都听得见的期待与震颤。
净涪佛身随手将那部薄薄的书典拿起,往前走过几步来到钱少爷近前,将那部书典递给他,“我想,这样东西应该能够帮到你。”
钱家少爷半响回神,却先将手在他的衣裳上擦了擦,才去接那部统共只有七个字的书典。
“谢,谢谢净涪师父。”
净涪佛身摇摇头,又退后一步,合掌探身,“南无阿弥陀佛。”
钱家少爷将那书典小心地放到一边案桌上,又转身面向净涪佛身,合掌深深与净涪佛身拜了一拜,“多谢净涪师父。”
净涪佛身摇摇头,问道:“檀越不先看看?”
钱家少爷斩钉截铁,“不必了。”
净涪佛身笑笑,也不跟他坚持,只道:“那么,我与檀越之间的那一段因缘,便算了了?”
钱家少爷点了点头。
净涪佛身又转眼望向净讴沙弥,“净讴师弟?”
净讴沙弥这才回神,迎上了净涪佛身的目光。
哪怕净涪佛身没说,净讴沙弥也猜到了净涪佛身的意思,他对净涪佛身摇了摇头,“师兄身上还有要事,我就不留师兄了,祝师兄一路顺利。”
净涪佛身便又笑了,他合掌与钱家少爷和净讴沙弥拜了一拜,道:“那么,后会有期。”
钱家少爷有点想留,但到底没开口,沉默着跟净涪佛身拜了一拜后,又将那部《四季书》收入胸中仔细放好之后,就亲自送了净涪佛身出门。
净涪佛身告辞了一众人等,便继续上路了。
送走净涪佛身之后,钱家少爷又叫人安置了净讴沙弥,才转身回了书房,去研究那部净涪佛身留给他的《四季书》。
净讴沙弥其实也是很想要仔细看一看那部《四季书》的,但他见钱家少爷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到底没坚持,回他暂居的云房入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