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谁也没有预料到, 事态会演变成那样。
安稳不到一个月,又是一天凌晨,吴骇从城外回来,满身血气, 刚一进门,却发现有个人站在庭院里, 形单影只,莫名寂寥。
那人冷冷地侧过头来看他,也不知是什么神情。
吴骇认出来人,愕然道:“难得真神亲自拜访,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这样让你久等了,多不好意思。”
吴骇真没想到时隔多日,谢宇策竟会主动找上门来。
没赶上好时候,吴骇身上着实邋遢,一点也没有讲道时的卓然风采,他神色自如地进体内世界洗完澡,片刻后出来,已经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袍,情绪也比之前更冷静了些。
石桌上摆放着一壶酒,精制的玉器雕琢成酒杯的模样,盛放着玉露琼浆般的仙酿,隔了数远,都能闻到清甜的芳香,沁人心脾的味道弥漫,盖过了酒味。这并不是吴骇给他的三坛中的任何一坛。
谢宇策朝他招了招手,说:“过来喝酒。”
吴骇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要不是他过来,吴骇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所谓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而且这都过去很长时间了,两人上回相谈甚欢,不至于秋后算账……吧。
不过酒什么的,他真不能喝。
吴骇婉拒道:“我好像说过了,我不会喝酒。况且,真神不缺人陪吧。如果实在缺人,我现在可以叫人来,都是些会喝酒的,保证让你尽兴。”
谢宇策动作一顿,说:“我亲自酿的酒,不是什么人都能喝。”
吴骇说:“你还会酿酒?!”
谢宇策挑眉,那有什么难的:“不要会错意了,我请客从不含糊,这只是为了答谢你上次说的那些,让我茅塞顿开,修为又有精进。”
“……”所以你是特地过来秀的吧!
吴骇表情古怪,强烈的紧迫感让他脑弦一紧。
这酒闻起来就不像酒味,完全不醉人,闻起来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酿酒和配药还是很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酒有不同的方法,需要按特定的方式储存很多年,以前他为了取悦谢宇策,也曾想过自己酿酒,不过几乎都失败了,浪费不少灵药弄出来的劣质品,连他在小城酒楼里买的假货“醉龙香”都不如。
吴骇来到桌旁,端起酒杯,放在唇边,犹豫道:“你说过我酒品不好。”
谢宇策神色如常:“那是骗你的。你只是酒量不好。但酒量可以练。”
吴骇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过让雷晟陪你喝酒吗,他就住在附近,我让他过来。他的酒量比我好。”
谢宇策皱眉道:“只有一壶,喝完就走。如果连这都能喝醉,你以后无论如何一滴酒都不要沾。”
说实话,真神亲手酿的酒,只要是好酒之人,恐怕都无法拒绝。
而吴骇纯粹是不太好意思拒绝得太明显。
于是,连续三杯酒下肚,吴骇面不改色,说:“好酒,不愧是真神的手艺。”
谢宇策第一杯才喝到一半,根本是一眼看穿他的小伎俩,冷不丁地说:“酒没入喉,就说好,你还可以‘更有诚意’一点。”
吴骇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仙酿入口清甜,几乎没有酒的辛辣,只是到了胸腔里,立刻化作一股热流,像是有团火熊熊燃烧,疏通四肢,贯穿奇经八脉,无比舒适,温暖全身。
吴骇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从无比清明的状态变得恍惚,目光呆滞了一刹。
但只是一刹,吴骇回过神来:“这真的是酒吗,一点酒味都没有。”
谢宇策笑着道:“感觉怎样?”
吴骇又喝了一杯,慢慢品尝又回味:“挺好,如果酒能是这个味道,完全可以接受。”这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种饮品都好喝。
若是冰天雪地里能喝上一杯这样的东西,肯定很暖和。
“那是你小,”谢宇策笑着道,“你以为好酒之人,喜欢的只是酒味么,喜欢的其实是酒后的感觉。”
吴骇一本正经地问:“能买吗?”
谢宇策笑容一僵。吴骇摇了摇头,愣了愣,露出很苦恼的样子,说:“不能买?就只有一壶啊,那很珍贵的,我不要喝了,我要把我的那份带回去,给爸妈还有爷爷喝……”
谢宇策:“……”没救了!这酒量,练也练不起来。怎么有人成了域主,解酒能力还是这么差!
吴骇说:“我跟你换好不好,我用很多酒,跟你换。”
谢宇策道:“……你醉了。”
吴骇摇头说:“我没醉。”
谢宇策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你哪来的很多酒?”
吴骇笑着说:“我真有。”
吴骇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枚空间戒指,神秘兮兮地伸到谢宇策眼前,晃了晃。谢宇策魂力比他高,能轻易抹除他的魂印,查看里头的东西。各式各样的酒坛摆满了大片空间,谢宇策脸色大变:“哪来的。”
“我收藏的呀。”吴骇挨个说给他听,“这些是从雷明城,这边是古源宗,这部分是萧王朝皇城酒楼有名的,这边是秦王朝各大古城进贡,还有……”
谢宇策惊讶地说:“你收藏这些有何用?”
吴骇说:“全是给你的,但还没来得及给你。”
谢宇策一时语塞。吴骇说:“以前你还只是一道魂魄,告诉你,以为你会眼馋,所以打算等你身体恢复了再送给你,可是后来……它太廉价了,你随时都可以弄到更好的。我……拿不出手。唉。”
最后一声叹息像一记闷锤,谢宇策心里一沉,而吴骇还在那自顾自地说着:“我全部给你,再跟你换一壶酒,不,两壶,可以吗?”
谢宇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来到吴骇面前。
吴骇坐在石椅上,慢慢地把脸埋进手心里,说:“算了,还是算了,不换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没有都无关紧要……”
谢宇策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又拍拍他的背,说:“睡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