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子殿下真心不一般,怪道外头都说他是督主养大的呢,果然疼爱有加。这不,打完屁股,又花心思哄着了?
马进良这个最是冲动粗心的都看出来了,摇摇头,却没有如谭鲁子一般避开,而是双手环胸,护卫在门外。他耳力虽不是西厂里头最好的,但里头的人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所以即使背靠着房门,他却能将里面的情境互动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唐悠竹一睁开眼,也立刻猜得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拥着被子靠坐起身,嘟着嘴巴愤然指责:“酥酥你越来越狡猾了!”又眯起眼得意洋洋的:“看在你为了将糖糖大人从周公的怀抱里头拉出来,连这样的终极神器都动用了,糖糖大人就勉为其难赐予你喂食的荣幸吧!”
雨化田翻了一个白眼:“终极神器!大明有个一碗奶油鸡蛋羹就能拐走的太子殿下,真是——”
唐悠竹俏皮地与他眨眨眼:“不要吃醋嘛!虽然奶油鸡蛋都是神器,但蛋蛋酥才是糖糖最爱的哟!”
雨化田简直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十分诚心诚意地建议:“与其研究什么水泥,不如研究一下殿下的脸皮配方构成,绝对是炮弹都轰不开的。”
唐悠竹无奈耸肩:“像糖糖大人这样的传奇,绝对是天工巧为之,任何模仿都是没用的。”
雨化田发觉自己每次接话都只是刷新某人脸皮的厚度,干脆直接用勺子舀了满满的鸡蛋奶油塞过去——果然是神器,世界瞬间安静了!
但很可惜,即使是奶油鸡蛋这样的神器,也只能让唐悠竹安静一小会。一碗鸡蛋羹喂完,这死小孩又呱噪起来。先是直起身看看小几上的碗碟,嘿嘿一笑:“蛋蛋酥没糖糖陪着,都吃不下饭啦?怪道瘦了一圈呢!”迅速给自己套上鞋袜,啪嗒着冲过去看了几眼,干脆把一整张炕几都给举过来放到榻上,然后从陶罐里头捞起几筷子面,又从碟子里头挑了黄瓜丝、青椒丝、鸡蛋丝等几样东西拌进去,再殷勤喂到雨化田嘴边:“可香了,酥酥乖啊~”
雨化田又赏了他一个白眼果:“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可惜他三岁时都不再奢望有人这么喂了。
唐悠竹嘿嘿笑:“乖了,别任性!”
雨化田还在嫌弃:“刚摸了鞋袜、手也不洗……”絮絮叨叨的,到底张口吃了进去,嗯,老张的手艺果然又长进了,今儿的面条做得格外劲道,拌菜也咸香爽口各具特色。
唐悠竹看他把面条吃下,又给他夹一块牛肉片,然后又是一筷子面条……如此吃上一碟子,又哄他喝了一碗汤,然后再给他拌一碗面条,这次却是放了一勺子肉酱、一筷子金针菇、并一些儿木耳。雨化田好洁,偏偏身子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尴尬处,平日里口味偏于清淡,最不耐烦那样加了花椒葱姜蒜的肉酱,唐悠竹却笑得可恶极了:“放心吧,就算蛋蛋酥变成杂酱味的,也是超越奶油鸡蛋的存在,不用自卑哟~”
雨化田简直一天能给他气笑几十回,而且这人就算再对皇帝说上一百遍“臣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啥啥啥的,照样是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家伙。一碟子肉酱拌面喂完,唐悠竹的胖脸蛋足足挨了十七八下捏!他倒也不需要捏回去,只瞅准雨化田吃完面又还没喝汤的空隙,凑过去对着人家的嘴巴嗅嗅嗅,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羊肉味儿果然浓得很。亏得糖糖大人心胸宽广,就算是羊肉杂酱味的蛋蛋酥也不嫌弃。”
雨化田原就觉得羊肉腥膻,虽然厨下用了许多葱蒜料酒去味,他只拿鼻子也仿佛嗅不出来,到底却不过心理作用,不过是看着这丑娃娃硬撑着一个还有些肿的屁股忙前忙后的可怜,才勉强用上一碟子,不想这死孩子不过乖巧一会子,便又各种气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他恶心得不行!
雨化田也顾不上恰捏这死孩子,赶紧连倒了三杯茶漱口,再转身要找他算账时,那小混蛋已经往自己肚子里塞了起码两碟子羊肉酱的拌面,此时正在拌第三碗,还特特多捞了好些大蒜,看他过来就大咧开嘴呼气:“酥酥你闻,现在糖糖也是羊肉味的,我们同甘共苦,谁也不嫌弃谁哈!”
雨化田整个上身都往后仰得与地面成平行了,才觉得勉强躲开那阵腥膻呛鼻味儿,原先想做的什么捏脸打屁股自然也做不了了,憋着一口气看这小混蛋横扫餐桌,再打量一下那虽然鼓鼓的,却是饿得肚子咕咕叫时就是这么鼓、此时一连干掉一碗鸡蛋羹三碟干拌面又一碗碧梗粥也依然只有那么鼓的小肚皮,叹了口气。
果然是个小妖怪。
和这样一个小妖怪较真儿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唐悠竹就着雨化田那张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的脸,又吃下去一碟子拌面,这次总算没再取羊肉酱的,只简单掺了几样蔬菜,后头又喝了半碗奶酪,再用茶水漱了口。
饶是如此,雨化田依然觉得这小混蛋一张嘴就是一股子夹杂着蒜臭的羊骚味儿直冲鼻尖,熏得他真恨不得立即退避出千八百里去,奈何这小混蛋仗着有些诡谲手段,却居然哼哼着威胁他:“糖糖大人要去欣赏一下大漠风光,酥酥要么和爷一起去、要么乖乖在这儿等着——若是敢再抛下我,我就跑鞑靼那儿逛一圈,看看他们的王庭去!到时候——若是糖糖大人给那异域风情迷住了不肯回来,酥酥可不要哭鼻子哟!”
雨化田气得在那得意洋洋耸动着的小鼻子上拧了一把:“就你这样,还知道异域风情啊?”他倒不肯相信那鞑靼能有什么会迷得这臭小子连家也不回的——这死小孩挑剔起来连他都自愧不如呢!能受得了鞑靼人的生活才怪!
但雨化田也不得不想想,就算这死小孩生来就知道些诡谲手段,可能在鞑靼来去自如不?若是给鞑靼认出来做了人质还好点,救出来了再好生教训就是;怕只怕连当人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给那儿的沙匪马匪剁了做肉包子呢!
臭小孩各种不省心!
但孽是自己作的,娃娃是自己养的,再臭再混蛋再不省心,也还是自家娃娃。
雨化田想着那西夏皇宫开启的时间,虽依着梦中记忆应该还有两天半,可就像眼前这个胖娃娃一样,谁敢肯定梦里梦外都一成不变?出去走走查看一下也不错。至于这个小混蛋……随身携带也不错,正好赵怀安也差不多该来了,小混蛋还是放在自己眼前才放心。
于是巳时初刻,日头渐大的时候,客栈外头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都裹着一层黑纱披风挡沙尘。可黑色本就是一种能吸收各种可见光光波能量的颜色,在同等条件下,黑色是热得最快的。而大漠又是个夜晚结冰晨起酷热的地儿,饶是如今才不到三月初,裹在黑布里头的两个人就给惹得冒汗,尤其唐悠竹暴露在黑布之外的小光头,那叫一个油光水滑,而雨化田微微发腻的一点鼻尖,也让他的气质多了几分红尘意味。
一大一小手拉手一起走的样子又温馨、又可爱,但没再和凌雁秋牵扯在一起所以不曾为难、只一心服侍督主大人的素慧容在后头跟着,却只觉得头疼极了。
她原本给主子们准备的是白色的披风,但太子殿下不知道为了什么,却十分坚持不肯披白色的披风,在她表示时间匆促,她昨夜只来得及给太子殿下缝制一件白色披风时,他还直接问她要他穿来的那一身黑,又是说“男要俊一身皂”、又是说什么“虽然糖糖大人不需任何装饰就帅得天怒人怨,但为了给那些羡慕嫉妒恨的家伙们一点儿安慰,就让他们自欺欺人地以为爷是人靠衣装吧”的,总之是折腾得连在素慧容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督主大人都只剩无奈扶额的份儿,最后还被忽悠得跟着一道儿穿了黑色披风——明明督主的行李里头除了白色,还有其他青蓝紫红各种颜色的披风七八件!
却非得跟着穿一身黑在大太阳底下热出一身汗!
作为一个幸运被督主大人要到王府服侍的宫女子,素慧容比西厂其他任何人都知道这位的洁癖有多严重。
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位对太子殿下是如何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