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犯了滔天大错,也能够被季无修毫无条件的原谅。
能做到这样,爱到放弃自己的原则,那是到了何种地步。
对现在的季无修来说,这根本无法想象。对于他来说,他不可能会遇到值得他放弃一切的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老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人最爱的,还是自己。
梦醒又睡,睡了又醒,除了第一个,季无修还做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梦。待到晨光破晓,季无修便起身洗漱。
百里在醉卧轩楼下住着,季无修下楼时他还在呼呼大睡,门外都能听见呼噜声。季无修默默给他一记白眼,呲牙咧嘴恨不得咬死他,做完了还觉得不够,又隔着空气踢了他几脚之后才出门。
季无修来到这里之后,不用学习不用写作业,吃喝有人伺候,还不穷。按理说,这样的生活还不错,可是他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
居安思危,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当初学《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时候,周一鸣就牢牢记下了,上辈子的十几年,他一直都把这八个字贯彻得不错。
季无修一如既往在街上晃荡,他想去找扇子,又想去紫嫣阁看看,还想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没有人唠唠叨叨,舒舒服服地躺着晒晒太阳。
思量过后,季无修还是选择了第三种,毕竟人呐,懒是天性。
这个世界天还是蓝的,水还是清的,幽深小巷,歌里的油纸伞青石路还是有的。
春色纸鸢风里笑,依依杨柳青丝垂。画船莺歌两呼应,不羡鸳鸯燕双飞。
“走喽,喔喔…”一群孩童手中拿着纸鸢,从远处跑过来,嘴里高兴欢呼着,纯真无邪。
季无修也被感染了,都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什么都不想,看着这种快乐,自己也欢喜。
阳光正好,温暖柔和。季无修躺下,闭了眼,似乎都能听见耳畔青草拼命生长的香味。
“哎呀,怎么办?”孩子们的欢笑突然停止,嘴里发出无措的语言。
“风筝挂在树上了,怎么办,回去又要被阿爹骂了。”一个小男孩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季无修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急的快哭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哭出来,他肯定听过“男儿流血不流泪”这种话。
其他的小孩在旁边也没有办法,这边的柳树又高又大,他们还小也不敢爬上去,只有在树下急的跺脚。
季无修睁眼,偏头看了看他们,慢悠悠起身,装模作样地拍拍衣服上的草,又理了理额前被束上去没有的头发,这才负手走过去。
小孩一看见有大人过来了立马都“阿叔阿叔”的叫。季无修脚下一个踞蹑,这个叔叔叫的他措手不及。
“叫什么阿叔,叫哥哥。”季无修闷闷的说,我有那么老吗!
小孩不解,道:“阿爹说像你这么高,这么大的人要叫阿叔。”
季无修:“………”居然这么教小孩儿。
算了算了,小爷我宽宏大量,不与小孩计较。
周一鸣很小就成了孤儿,小时候也野,爬树偷果子欺负人都干过。他看了看眼前的柳树,虽然高了点,但好在枝干不少,也不难爬。
他手脚并用爬上去,引得树下一群小孩欢呼,直夸他厉害,季无修洋洋得意,但是也不敢大意,毕竟摔下去,疼是小,没了面子该怎么见人。
双脚小心翼翼在树干上挪,等到手终于够到了风筝,季无修手一拽,“刺啦”——风筝被刮破了!
……
季无修看着下面一群小孩,一时相对无言。
“哇…”那个小孩突然哭了出来,大概是风筝破了,回家铁定要被骂,先伤心地哭一会,不然回家边被打边被骂还不让哭,越哭打的越狠。
季无修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他就是这种心情。这个小孩应该也是。
听到他哭,旁边的小孩子也来了气,还捡了几颗小石子丟季无修,还边骂他大坏蛋。
季无修在树上不动,小孩丟的石子丟得不准,没一颗打中了的,但是他还是有一点愧疚之心的,摸了颗银子出来,丟给那小孩,不在意地道:“这个赔你,你再去买一个在回家吧,别哭了。”
“那是我阿爹亲手做的,你赔不起。哇…”他还是继续哭着,季无修又丢了一些铜钱下去,“小弟弟小妹妹们,这些给你们,让他别哭了好不好?”
小孩子们拿了钱,都纷纷劝他,果然,哭了会就不哭了,用麻布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捡起地上那块碎银子,瞪了一眼季无修之后跑了,其他小孩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终于,都走了啊。
季无修干脆坐在了树上,眼睛在柳条间寻寻觅觅,摘下一根根又长又顺的柳条,像小时候一样,用几枝扭在一起环成一个圈,其他的柳条,一根一根把筋抽出来,在绑到柳条圈上。
做完之后,他自己欣赏了一会,小时候做好了,就给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她们都会夸他做得好看,夸得他能嘚瑟上天。
季无修环顾四周,也没发现这个柳冠能送的人。
“卧槽!”刚刚还忧郁柳冠送不出去的人这一秒就爆粗口。他明明好好的坐在树上,突然觉得背后剧痛,然后他就毫无预料的向地面栽下去。
不想脸着陆的季无修努力在空中那短短的距离中想调整姿势,避免毁容。奈何他没有做到,便闭了眼认了命,只希望不要毁的太厉害。
可是,不疼啊!
季无修一睁眼,一张有些熟悉的大脸占据的整个视野。
居然是昨日才见过的慕寒清。
“你又接住我了。”季无修稍微拉开了无慕寒清的距离,有些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慕寒清愣了下。
但他不知道,刚刚掉下来的那个瞬间,一支利箭从他原来心脏所在的位置穿过。
慕寒清今日着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裳,莫名衬地他比较英俊的脸,显露出些许贵气。季无修起了小心思,把刚才惊险万分却没有扔掉的柳冠戴在了慕寒清的头上。
貌似,挺美。
“哈哈哈哈…”不知道季无修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慕寒清扶着季无修站稳,看着他一身白,看起来软绵绵的,衣裳上因为爬柳树还蹭上一些柳叶汁,看起来,就想是一块豆腐上面洒了小葱。
看着这样的季无修,慕寒清也笑了起来。
“诶,你笑什么?”季无修见慕寒清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垂在耳边的柳丝微微摇摆,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