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臣们都习惯了一般,每每和兴宗的目光对上,就会更加陶醉,仿佛沉浸在他的歌声之中。有的马屁精,还随着歌词的内容,作出种种手势,就差没站起来伴舞了。
兴宗唱着唱着,仿佛想起来这是迎接宋使的宴会,还走到了他们面前来,一面弹琵琶,脚下还踩着舞步,唱歌时面部表情也很丰富地同宋使们交流着,还抽空伸出一只手,邀请李行简一起。
李行简:“……”
老头表情有点发绿,但作为一个老司机,他还是很镇定的,假作不懂,端起酒来敬了兴宗一杯。
兴宗于是又扭到副使们桌前,三个副使忙不迭端酒……
云雁回没有像李行简那样觉得皇帝在宴会上演奏跳舞有什么不合礼数,毕竟这是人家的民族特性,但是,一言不合就尬舞那就过了吧……!
幸好兴宗也没有逼他们来尬,见他们喝酒,便转回去了。
大家对视两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之意。这要不是李行简在这儿做了个良好的示范,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优雅地拒绝一个皇帝的邀舞。
兴宗又弹了会儿琵琶,这才尽兴,若无其事地回了御座。
宴罢,宋使们回了使馆,又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之前的遭遇。
李珣一言难尽地道:“家父曾说,辽国礼乐有些随性,君臣百姓都热爱舞乐,但是,像这样一国之君在宴上奏乐舞蹈的事,似乎只在他们私下的宴会上发生过,并未出现在有使臣的宴会上。”
云雁回无语地道:“那他们国君是怎么,喝假酒了吗?”
李行简白着脸道:“实在是……”
他说不下去了,内心是极为不赞同的。
云雁回和他们觉得不赞同的原因不太一样,所以也最没放在心上,吃了点消夜就轻轻松松去睡觉了。
赵允初晚上偷偷跑到云雁回的房间来睡,还在意犹未尽地想和云雁回讨论,“雁哥儿,你说辽国国君喝了假酒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酒里有什么药?”
云雁回差点笑出声来,“你怎么还惦记这个呢。”
这种事对于一个正宗古代人的冲击当然更大一点,赵允初瘪了瘪嘴,“你能想象,官家在宴会上弹琵琶吗?”
云雁回脑补了一下,顿时恶寒,“这就不是一个意思,人家辽帝在宴会上弹琵琶,就和咱们官家在宴会上赋诗一首差不多。”
就是后来的尬舞过了一点儿……不然云雁回还挺欣赏的。
云雁回这么一说,赵允初就能接受一些了,想想也是,毕竟不能用他们宋人的想法来要求辽人,这辽人还老乱伦呢。
——辽国婚姻制度比较特殊,只许耶律氏与萧氏通婚,且不论辈分,所以会有舅舅娶外甥女、外祖父娶外孙女的情况发生。这么多年来,契丹皇族耶律氏的皇后几乎都是萧氏。
两人在一起悄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赵允初才溜回自己的房间。
……
又过了几日,便是正月初一了,今日辽帝又要宴请宋使,而且乐棚已经搭好,孔家班要在辽国首次上演风靡汴京的经典汴戏《望情鱼》。
不知道有多少辽国贵族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他们全都仰慕汴戏很久了,包括兴宗的后宫妃子们,大家知道今日有汴戏上演后,全都数着日子等待呢。
云雁回提前陪孔寄进宫,去检查了一下舞台,道具大部分都是从汴京带过来的,舞台不如蒲关泽的大舞台,周遭环境也一般,但是也够了。
孔家班的人抓紧时间彩排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然后便开始上妆。
这一次的宴会在文化殿,仪程倒是与前次差不多,只是在宴会过半之时,兴宗命大家迁到殿外,准备观看大宋特殊的礼物——汴戏表演。
辽国臣子、后妃们早就亟不可待了,兴宗一下令,大家就呼啦啦站了起来,往外移动。
幕布缓缓拉开,轻纱绣飞花,青衫书生站在舞台一侧一动不动,就像一副画一般,单是这个景儿,就令辽国贵族们拍掌称好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别说他们了,就是大宋人民此前也没见过这样的舞台布置啊,何况是在方面比较豪迈的辽国人民。
琵琶声流淌如水,台上的书生随着乐声,身形一动,极有韵律地走了几步,立在舞台中央,一甩袖子,这幅画便就此活过来了。
这种审美是极汉家古典的,但是辽国贵族深受熏陶,故此很能体会。
此前,汴戏传到辽国来的只是唱词与经过口口相传并不正宗的唱法,现在由专业的艺人表演出来,加上极富新意的舞台设计,当真令众人惊艳。
因时间有限,所以并未演全场,只演了两折。按理说接下来还有其他舞乐表演,可是辽国贵族们强烈要求继续演下去,虽然都知道剧情了,可是通过前面两折,大家都一致认为,完整的表演才是最令人惊叹的。
兴宗更是赞叹,难怪孔寄坚持要在舞台上表演,这汴戏可不止是唱腔的艺术,更包含了舞美、妆化等等方面啊。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兴宗也打破流程,请孔家班继续演下去。
待到夜里,整出戏才结束,掌声久久不能停息,辽人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演出中,只觉余音绕梁,难以忘怀。
赵允初小声对云雁回说:“雁哥儿,是不是要‘开始’了?”
云雁回看着如痴如醉的辽人们,小声答道:“急什么,还不是开宰的时候。”
第256章 小肥羊
文化殿外一场汴戏, 竟是点燃了所有辽国贵族的激情,那晚求着将戏演了全本不说,事后更是集体申请,要趁着宋使还在辽国,多演几遍。
辽国的官员特别不好意思地找李行简他们商量, 这都来了, 他们自然是答应。于是, 孔家班竟是在辽国皇宫中又连着演了几日,仍旧是场场爆满。
而且,这个消息传到了宫外,很多普通辽国百姓都痴痴守在宫外, 就算听不见声儿,也想看一看汴戏名角儿们啊。
上京也属于开放城市,算是辽国最繁华的地带,人特别多。
宫外头堵着这么多人, 有时候孔家班的人进出时, 遇到了他们, 也会按照云雁回的授意,给大家清唱几句。
再多的,就不肯唱了,毕竟是有“艺术追求”的。便是辽国皇帝要求,他们都不愿意素着演出呢。
单就这么几句,也足以令民众魂牵梦萦了,来围堵的人更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辽国暴动呢。
这等火爆的场景,可是前所未有的。毕竟辽国虽然有杂耍百戏,可是一则没有大宋那样热闹专业,二则汴戏不同其他百戏,是全新的艺术形式。
其魅力之大,在大宋就已经证实过了的。
到了正月初七时,兴宗再次宴请了宋使们,在他们的皇家园林之中。
这几日,兴宗也再三欣赏了汴戏演出,甚是痴迷,因此一来便要和宋使探讨。
云雁回当仁不让地同兴宗聊起了汴戏的起源与发展,兴宗也特别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这么说,若是没有贵使,汴戏也出现不了?”
“您严重了,应该说没有孔班主,就没有汴戏,外臣只是起到一个推助的作用。”云雁回笑着说。
兴宗摇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听说贵使还是《开封府报》的主编,这《开封府报》虽然我没看过,但是听说《东京日报》乃是借鉴其形,想来贵使也是有才之士。”
云雁回有点无奈,听这声口就知道要作诗了啊!
云雁回只好转移目标:“实不敢在李翁面前自称有才,李翁的书楼大宋皆知。”
兴宗又将李行简也夸了一番,“今日天光好,正该作诗助兴,不如今日就以汴戏为题吧。”
兴宗一说,宴上陪伴的辽臣都轰然应是。
云雁回这边,则暗搓搓地等李行简捉刀代笔,自己再抄写一遍。李行简是真有文化的,写两首诗不是问题。而李珣和赵允初好歹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自己写个诗也凑合,放在辽国够看。
那边辽臣们一一写完,兴宗便拿来一一点评,“唔,这首是哪位卿家的,不错。彻夜弦索鸣,南曲起上京。方寸行天涯,一声一妙境。”
辽人写诗比较平实,云雁回不需李行简解释也能大致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