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寺庙的第一个晚上,贾环又掉了一颗牙,这次是下面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偷偷地跑出了房间,想把牙齿丢到寺庙中大雄宝殿的屋顶,因为这是他找到的最高的地方了。他算着距离往后走了两步尝试着要丢,结果没成功,他低着头找了半晌才找到,又退后了几步正想丢,后背就撞到了一个人,贾环回头,发现对方是个胡子花白,头光光的老和尚。
“大师安好。”贾环默默地把自己的牙握在手心,对着和尚合掌恭敬地拜了拜。
“小施主安好。”和尚慈眉善目,便是没有表情也像笑着,“小施主清晨便到这大雄宝殿,可见是个心诚的,不若告诉贫僧,看看所求为何?”
“我只是想把我的牙丢到屋檐上,他们说这样长出来的牙便不会歪。”贾环瞅着和尚,觉得挺稀罕的,跟上辈子那些拿着手机,开着跑车的和尚有所不同。
老和尚点点头,对着贾环伸出了手,贾环惊讶地看着老和尚,偏头想了一会,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一颗乳白色的小牙。和尚退后了一步,伸手便将牙丢了上去,一会那白色的一点在空中闪了一下,砸在了屋檐上,并没有掉下来。
“上去了。”贾环将手放在眼睛上面,微眯着看着牙齿在空中划过的抛物线,确定那东西没有再掉下来。
老和尚伸手搭在贾环头顶,默默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你与我佛有缘,小施主,若是闲得无聊便可来找我,我住在前面。”他一指大雄宝殿前头那个精致的小屋,贾环看了一会,点点头,对着老和尚摆摆手便跑开了。
他们来的时候离过年还有三天,等着过年当晚,寺庙中便多了一些人,贾环不愿意跟人交集,便每日钻到老和尚处听他讲经,每次听完他便觉得自己比以前更舒服一点,至于哪里舒服便不晓得了。等着除夕,寺中众人皆严阵以待,夜半钟声刚过,一窝蜂的人都哄抢着要上新年第一天的头香。
赵姨娘想着贾环身体到底不好,便没有让他去,只是拉着在自己房里请了一尊菩萨,拉着贾环跪着磕了三个头,自己则顺着那条去山顶的阶梯,三步一磕的磕了上去,山顶看着并不远,贾环也数着不过是一千多的台阶,可是赵姨娘愣是磕了一个上午,他想着索性一起来了,便也跪下磕头,赵姨娘磕一个,他磕一个,娘俩慢慢地就上去了,到了万佛洞,赵姨娘跪在佛祖面前捂着脸,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贾环看着金身的佛像,可能刚刚磕晕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施主如此诚心,贫僧可为施主指一条明路。”赵姨娘正磕着,那里头居然出来了一个和尚,贾环一看便发现,正是他认识的老和尚,此刻他身上并没有穿那件深蓝的粗布僧衣,而是换上的金色红色相间的袈裟。一个庙里有好几个长老却只有一个方丈,他忽然想起能住在大雄宝殿前面的,自然只有方丈了。
“请方丈指条明路。”赵姨娘见着老和尚,便上前,跪了下来。
跪菩萨是没问题,可是跪人就很成问题了,贾环觉得有些别扭,可是到底在家里跪老爷,跪贾母的跪惯了,这会赵姨娘一拉,便跪到了老和尚面前。
“你这个儿子并不好养,生来多杀戮,怀胎十月时便有一劫,养到四五岁虽有一劫可到底有贵人相助,七八岁时有一劫,好在你儿子心智坚硬不肯死,等到了十五六岁还有一劫,若是想要他平平安安长寿,你只能舍去了。”老和尚说得慢条斯理,视线落在了贾环的发顶。
赵姨娘忙道:“还请大师指点,只要环儿能平平安安,便是要我折寿,也是愿意的。”她到底是个妇人,方丈又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当初怀着孩子四五个月的时候确实摔了一跤,疼了一夜,太医都说不好了,没想到等着第二天愣是留了下来,至此那太太便对她的肚子多了几分的仇视。
“只要你舍得将他留在寺中一年,等着明年今日你再来接了去,便可保他这辈子衣食无忧,虽有波折却不伤及性命,只是子孙后代延绵确实是不成的。”老和尚叹口气,摸着自己的胡须又道,“他这辈子杀戮太重,须得多做善事,你回去每逢初一便到那街头巷尾施粥一次,一次只需一斗的米,施完便可。”
赵姨娘忙点头称是,一边又拉过贾环跪下磕了几个头,那老和尚慢吞吞地又走了回去,坐在角落敲起木鱼。
贾环跟着赵姨娘出了山洞,从山顶看着底下从山脚到山中庙门口的延绵不觉的人流,赵姨娘忽然就搂住了贾环:“你且乖乖在此呆上一年,娘也不知道这和尚灵验还是不灵验,可是哪怕有一万分之一的机会,娘也想试试,等着回家我便吩咐春耕让那个大夫上山来给你开药方,留在这里到底比那院子中更少人算计,这寺庙原本旁人是不可进的,此次若非你父亲求了北静王的手帖,恐怕咱们也进不来。”
她摸着贾环的脸:“娘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因着你父亲并不愿意让你知道,我虽不清楚他的心思,可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最是孝顺,若是为了娘,便在庙中待上一年,可好?”
“可若是如此,明年我便不能参加乡试了,若是不能考取功名,便又要再等三年。”贾环看着赵姨娘,将自己原本的打算说了出来:“我原本便想着明年考取了秀才,若是明年不去,那只能等到了十四岁才好参加乡试。”
“如此便好,这次就让为娘的,做这个决定吧,若是老爷问起,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她抱着自己儿子的头,搂在了怀里,小心地用自己的脸贴着贾环的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v⊙)嗯~我又来更新啦
于是继续八卦,如果是康熙是个好皇帝,乾隆是个好皇帝,两者在战场上都比较突出的基础上来说,雍正确实很憋屈
在他手里,跟准格尔交战其实是几乎木有胜利的。
但是在治国方面,不管是摊丁入亩方面还是改土归流什么的,都是考虑到基层老百姓的生活。雍正的记忆力极强,眼光非常敏锐,对国家的政务了如指掌不说且对自己首席督抚的能力都一清二楚。
雍正在位时间不过十三年,是雍正十三年八月去世的。关于他的死,其实很奇怪,有谣传说他是被害死的,因为在此之前,他的身体非常好- -
当然作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的仇人太多,如果真的暴毙,只能说是因果了
红楼梦中的皇帝的原型,其实就是雍正,太上皇是康熙0 0不过怎么说,在我这本小说设定上,把他在位的年限直接就拉长了,所以皇帝只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帅大叔!!
这点很重要,事关木头的下一个坑,~么么哒~爱你们
☆、第五十二章
初三,大队的人马就下山了,赵姨娘跟着贾环告了别,他走到了方丈的房门前,敲了敲,里头说了一个进,他便推门进去了,只见老和尚坐在黄色的圆形垫子上,双脚盘坐着,面前点着一炷香,旁边放着一盆水,一把锋利的剃刀,一块白色布巾。
“方丈,这是要做什么。”贾环走到了和尚面前,乖巧地坐在了垫子上。
老和尚指了指一旁放着的衣服道:“既然来了,便将这凡尘的衣服换了去,他们穿什么,你便穿什么。”
等着贾环换了衣服出来,老和尚便招手,让贾环坐在了自己前面。
“你要帮我剃度么。”贾环看着脸盆中自己的倒影问。
“前尘太多,反倒惹得此生不平,我只是帮你去掉那些不该存在的。”老和尚的手很稳,在贾环还没有感觉的时候,那些比常人微黄的发就落了下来,凌乱地散在水中。
“我可以把他们收集起来,给我母亲。”贾环看着头发,说道。
“是的,你可以。”老和尚慢慢地继续剃着。两人不再说话,贾环觉得自己的头皮越来越凉,渐渐地房中的檀香味吸引了他,他渐渐不再关心自己被剃掉的头发,也不再关心老和尚摸着自己的头念的那些经文,好似整个空间都被某种韵律所包围,直到老和尚的声音打断了他。
“好了,明日起,每日你需将大门口那颗银杏树下的叶子扫尽,一日三次,你可记得?”老和尚拿着白布将贾环的头擦了干净,又将手里的剃刀擦干净。
“我需要念经么?”贾环回头看着老和尚。
“不用。”老和尚闭目摇头。
“我需要茹素么?”贾环又问道。
“也不用。”老和尚微笑着再次回道。
“那我需要每天去佛主面前拜拜么?”贾环坚持不懈地又问了一句。
“你想,便去,若是不想,便不去。”老和尚将手里捏着的一串金丝楠木珠套到了贾环的脖子上。
贾环摸着脖子上的佛珠,低头看了看,又往衣服里头摸了摸赵姨娘打的银圈,一时觉得很是温暖。
贾环寻了地上最整齐的一缕头发编成辫子藏在了胸口,对着和尚合掌行了一礼。
“在寺中,赐你法号了悟,可好。”老和尚摸着胸口道,贾环点点头。
“若是无趣便来贫僧房中听我念经,去吧。”
贾环便出了门,默默地走到了老和尚说的那颗银杏树前,银杏树原本就是雌雄双种的,一颗不可独活,偏偏这个庙里的银杏树只有雌树,他走到前面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很凉,脑袋也很凉,旁人果然说得没错,人生最难做到的便是放下,可是偏偏他这次却放下了,似乎没有任何的挣扎的便放下了,给予自己一年停步休整的时间。
等着春耕带着陈大夫到了寺庙中见着贾环,手里提着的药箱险些砸了一地:“这是怎么的,好好的头发怎么就剃了,不行,我去找他说理去,谁剃的,少爷您告诉我,我揍他去!”春耕到底年轻,见着贾环穿着一身粗布僧衣,又光了头,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贾环摸着自己的头觉得还好,又拉了拉身上的衣襟,衣服也做得很暖:“还好啊,老和尚说既然来了,便剃一遍,我想着反正还能再养,索性就剃了吧。”
“再也没有比您的头发难养的了,您是不知道,就您那头稀稀拉拉的黄毛,费了咱们兄弟多少功夫才能每天梳整齐呢,您见着哪天您跟那凤凰蛋梳的一样高么!”春耕恨铁不成钢,双眼都快喷火了。
陈悟忙拉住了春耕:“春小哥,不忙着生气,这样也好,当初您家少爷吃的东西,旁的不说,指甲跟头发上肯定有所残留,其实也不好,不如剃了,我到时候再开一个药方,你每天给你少爷擦擦头发,保证长出来的又粗又黑。”
春耕立马回头,盯着陈悟道:“大夫,您可别骗我。”
“骗你做啥,我原本便是大夫,最懂养生,你家少爷这是福气,我还没听说谁能送了孩子到这鸡鸣寺中休养呢。”陈悟这会是使劲得吹,吹完总算把春耕给安抚住了,又请了贾环坐下来,自己拿出了小枕垫在手腕下,慢慢地搭上了脉。
“果然如此,近日可有觉得身体虚发,偶尔睡中盗汗。”陈悟看着贾环问道,贾环点点头。
“若非在下当初跟着师傅见过此种病例,恐怕旁人皆不晓得。人是没事,只是须得泡上三年。少爷,您可要坚持啊。”陈悟最怕自己说的口干舌燥,这位不在状态的少爷则云淡风轻。
“唔……”贾环正想说话,被春耕捂住了嘴,他笑着看着陈悟:“您放心哪,有我们在,便是少爷不记得,我们也会记得的。”
陈悟点头便告辞了,春耕跟着一起去,一边又吩咐贾环照顾好自己,上山下山需要一天,春耕怕自己不在贾环便照顾不好自己。贾环看着春耕驾着马车送了大夫出了庙门,便往回走了去,大部分的和尚生活皆有规律,早晨天不亮便干完手里的活,等着吃完早饭便去大殿念经,下午休息一刻后听长老讲课,晚上则洗漱完早早地做完功课入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贾环拿起那把比自己还高的扫把小心地在银杏树下划拉着,他慢慢地扫着,树上的落叶慢慢地掉着,他将大部分清理出来的落叶都堆在一旁石凳的旁边,又拿着簸箕装出了山门。黄色的落叶顺着风从山顶往下飘落于山间,很是漂亮。
池宸骑着马,看着自己身后跟着的二十几个侍卫,又回头看了看高耸的宫墙,他即将出发去西北,原本便是自己求来的差事,只是如今出去了,忽然就有些不舍了。
“主子,传来消息,环少爷已经入了鸡鸣寺,且由方丈帮着剃度了,他身边伺候的陈大夫也调查过了,并无不妥,如今也握在手中,主子大可放心了。”沐暮骑着马凑到了池宸身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头上带着黑色的头盔,整张脸都遮住了大半,说话也有嗡嗡的回音。
“你安排便好,等到了军营恐怕就照顾不到了,你有吩咐人跟贾政打过招呼吗?”池宸身上穿的并不是很多,跟他身后整齐的队伍有些不同,他身上是圣上钦赐的软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