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原著中晴雯最后死了,芳官儿四儿出嫁了,碧痕被卖了,袭人则嫁给了蒋玉菡。与原著中相比较的话,晴雯几个人也算得上有幸了。至少李贵、茗烟和锄药都是跟赖瑾从小长到大的。他们的秉性赖瑾还是知道的。都不是那等心胸狭窄,性子阴狠的人。晴雯几人嫁给他们,将来虽然未必幸福,但也不会遭罪就是了。
贾宝玉自然也明白赖瑾心中所想,当即微微笑道:“我并不难受。我早就知道了,这天下的眼泪我是不能全得了。原本还想着各人得各人的眼泪也还罢了。只如今看来,能为我流泪的那个人也没了。”
赖瑾听着贾宝玉又有些迷心左性的话,只得默然不语。
这厢贾宝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又暗自神伤起来。自己坐在廊下哭了叹了一回,淌眼抹泪的说道:“自此以后我就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你们都过的好好的吧。”
赖瑾莞尔一笑,摇头说道:“这话说的不像。你倘或真的有时间有闲情,自然可以去西海沿子找寻我,也算是你在外游历散心。好端端的说出这些疯话做什么?”
贾宝玉忽的又不哭了,怔怔的看了赖瑾一回,开口说道:“以后我自然是要出去游历的,只是那时候的我已然不是如今的我,你们倒也未必认得我了。就算你们依旧认得我,我可能也未必认得你们了。”
赖瑾听着贾宝玉的话,只以为贾宝玉是在感叹人生际遇,不免开口笑道:“这又是疯话了。既然认得你一时,那就是认得你一世。怎么会有一会子认得,一会子不认得的事情。”
贾宝玉微微摇头,并没有再说话。
赖瑾看着贾宝玉神思恍惚,眉眼黯然的模样。也只以为他是因为晴雯等事伤心糊涂,遂也没有多想。看他如今还能听两句话,不免又嘱咐他要孝敬贾母,上进立世等话。贾宝玉并没有应声。两人又闲话一会子,只觉得身上越发汗津津的,便回身进屋了。
午间是在荣庆堂吃过了饭食,喝过了茶水之后方才家去的。彼时家中各处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外头该拜访的地方也都拜访了。还特地前往秦家告罪,说自己因外任的缘故不能给秦牧当迎亲老爷了。为表歉意,赖瑾索性将自己的好友卫珏介绍给秦牧。卫珏乃是一甲榜眼,也算是年少多才之人,且品性高洁,学识广博。秦牧往常也很喜欢这位同僚,遂点头应下。
之后又去了林家拜别林如海和林黛玉。林黛玉的身子骨已经痊愈了,目下正在家里预备发嫁。赖瑾见她红光满面,气度开阔,知道她已经从当年联诗一事的阴影中走脱出来,也不由得替她开心。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添妆提前交给林黛玉,又说了好些宽慰劝解的话,赖瑾方才从林黛玉的院子里走出来。
彼时林如海正在书房挥墨作画,赖瑾上前请过安后,又听得林如海给他讲解一些做官御下交际之道,赖瑾仔仔细细的听了。又和林如海约定没半个月来往书信一封,并赖瑜这半年的进学课业。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赖瑾又在林府上吃过饭食,方才家去。
最后又去了薛家。薛蟠已经先一步去了西海沿子打点。赖瑾将早已准备好的添妆分别交给薛宝钗和薛宝琴两个,拜别过薛姨妈之后,诸事已毕,再无不妥。
腊月初十,风高云淡,宜出行。
赖家众人带着车马行礼小厮丫鬟管事婆子浩浩荡荡一群人,一路舟车前往扬州。
第73章 初到江南开始过年
初到江南开始过年
古人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大抵三月份就是扬州一带风景最美的时节。只可惜赖瑾每次到扬州的时候大约都在寒冬腊月里,放眼望去四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既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哀婉柔情,也没有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明媚妍丽。
靠船登岸的时候,赖尚荣带着已经微微显怀的孙氏以及赖尚宁,赖从容、沈轩、薛蟠、冯紫英等人并扬州衙内的管事婆子和小厮都在码头上等着。几个儿媳妇孙媳妇簇拥着赖嬷嬷,赖瑾扶着赖大,赖瑜扶着赖升慢慢上岸。赖尚荣并孙氏等人立刻迎上前来见礼问安。
“不孝子尚荣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见过二叔、二婶。”赖尚荣说着,话语都有些哽咽起来。
赖嬷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拉着赖尚荣的手连连点头说道:“这么多年,可苦了你们两个了。”
孙氏眼圈儿一红,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是孙儿和孙媳妇不孝,不能侍奉床前。还累得太婆婆和各位长辈们为我们担忧。”
赖大媳妇摇头笑道:“这傻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这是为国尽忠,为天底下的老百姓做事儿,自然是更为紧要的。”
言毕,看着孙氏已经粗了一圈儿的腰肢,欣慰的说道:“何况你又为我们赖家添丁进口,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身后赖尚宁和赖从容也纷纷走上前来磕头请安。分别扶着赖大媳妇和赖升媳妇的张氏和陈氏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尤其是小张氏,她刚刚嫁给赖从容没一年的功夫,赖从容就远赴西北入军。细细算来已经有三四年的功夫不曾见面,如今两个小夫妻小别胜新婚,更是一片的温情脉脉深情款款。
而站在人群后头的沈轩也是一脸炙热的看着赖瑾。他虽然身份所限,不能明晃晃的站出来大诉相思之情。但是他心中要说的话也并不比别人少多少。一时间众人全都静静的呆立在码头。寒风吹过,飘起阵阵清雪。
赖嬷嬷开口笑道:“咱们别站在码头上傻立着,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这一大家子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回家去再说也是不迟的。”
赖尚荣点了点头,立刻吩咐家中的管事婆子将众人的行礼全部搬到拉行礼的大车上。然后亲自扶着几位长辈上了轿子或马车,这才自己扶着孙氏上轿回转。
身后沈轩、薛蟠、冯紫英、赖瑾等众位男丁全都骑着马在一旁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扬州城。
与华丽张扬尽显气派的京都不同,冬日的扬州城虽然被大片冰雪掩盖着,但是那股子江南温婉的底蕴还是一览无余。
赖家众人到达扬州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粉墙青瓦的墙院也都高高悬挂着大红的彩带和大红的灯笼,显得越发喜庆。
因为到了年节之下,街上来往的行人和走街串巷的货郎并不多。往日间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也都没有了。但是大街上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寂静寥落。穿着簇新的小童们躲在街角疯玩斯闹放鞭炮,那些家财富足的大户人家们也都大开着府门,隐隐约约能看到园子里拜访的影壁和形状离奇的假山花石,也算是别有意趣。
赖家众位女眷大都是从小养在京城的,何曾见过这等清丽温婉的景色,不免撩开轿帘子向外头偷偷看去。虽然并无人群之比肩继踵,但也能够清晰的推断出其往日的街市繁华,人烟鼎盛,建筑雅致。
赖家众位女眷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见外人说起江南的园林是如何绝代风华,如今只看了人家外头的墙垣廊檐就能推断出其内里的精致绝妙,不免心中期望更胜。
一行车马行了半日,便到了扬州盐运司衙门。自前年圣上恩典赖尚荣正式接任巡盐御史后,赖尚荣夫妇就一直住在扬州盐运司的后衙。当年出资购买修葺的赖家宅子倒是一时间闲置了下来。
载着女眷的青色小轿一直进了二门院子里方才落地。抬轿子的小厮们鱼贯出了二门,方有跟脚的婆子们迎上前来服侍赖家众位女眷下车。众位女眷鱼贯入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一直进了内院,越过一副万马奔腾的影壁,就是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孙氏扶着赖嬷嬷进了正房,服侍众位长辈和妯娌们坐下,赖尚荣引着各位男丁坐下。孙氏立刻张罗小丫头子上茶点瓜果。口内笑道:“已经吩咐下头人烧了热汤,等会子服侍各位长辈们沐浴更衣。各位长辈们一路风尘辛苦。”
赖嬷嬷紧忙说道:“你也快坐下别张罗了。你如今怀着双身子,仔细劳神费精力。很不必这么为我们张罗。”
赖大媳妇也接口说道:“就是。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赖升媳妇开口取笑道:“怕是这么多年没见,尚荣媳妇有些生疏了。等过两日闹起来就好了。”
赖尚宁和赖从容媳妇也都掩口笑道:“就是。这一路来,嫂子倒是越发拘谨了呢。”
孙氏抿嘴一笑,并不言语。身为儿媳妇和孙媳妇,她本该替相公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可是这么多年她跟在赖尚荣身边,也没能给赖嬷嬷和两位婆婆布一次菜,请过一次安,就连年幼的小儿子也都没有教养过,说到底还是心虚的。
在座的几位赖家长辈俱都是当年伺候过贵人主子的精明伶俐人,一眼就看明白了孙氏的心结。赖嬷嬷不免开口劝道:“当日叫你陪着尚荣小子下江南,是我们一家人的决定。你很不必为了这件事情就觉得心有亏欠。至于瑜儿,当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时候你们刚刚接手,扬州这边也不安稳。留着瑜儿在京城一来是对他的安全着想,二来也不会太牵扯你们的精力。这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孙氏眼圈又是一红,哽咽的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多谢太婆婆和各位长辈体恤。”
言毕,又一脸心疼愧疚的看着赖瑜。
赖瑜小包子从京城过来这一路都有些郁郁不安,话也比以前少了许多。赖瑾知道赖瑜是有了心结,绝对他原本就不和赖尚荣夫妇亲近,如今孙氏又怀了孩子,恐怕以后会对他更冷淡。不免就想起了年前领着赖瑜来江南的时候,临走之时赖瑜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不知怎么就是心下一叹。伸手摸了摸赖瑜的透顶,赖瑾柔声说道:“瑜儿很乖,也很好学。如今已经是正经的举人老爷了。瑜儿年少神童,现如今也是咱们大业朝年岁最小的举人。”
一句话说出来,在座的主人客人甚至连丫头婆子都觉得脸面有光。
赖尚荣夫妇虽然在家信中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此时听赖瑾亲口说起,又亲眼见到自己伶俐聪慧的小儿子,依旧觉得老怀大慰,再无不满足了。
感觉到赖尚荣夫妇两人的骄傲与自豪。赖瑜小包子白净如玉的脸面微微一红,讪讪说道:“都是师傅和哥哥教得好。其实我也不过是听他们的话,认真上进罢了。”
赖尚荣听着赖瑜小包子对林如海和赖瑾的推崇备至,不知怎么就觉得心下黯然。赖瑾成长的时候赖尚荣是第一次做父亲,当时真是把赖瑾捧在手心里教育。当真是批评一句怕狠了,少说一句怕不负责任,战战兢兢摸索了这么多年,将儿子教的如此优秀。赖尚荣一直自得与自己是个优秀的父亲。
可是到了赖瑜这里,赖尚荣却基本没有参与到他的生活中。赖瑜的成长与进步他都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在默默看着,虽然这当中有许多不可避免的因素。可是看着如今敏感而又懂事的赖瑜小儿子,赖尚荣只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亏欠良多。
何况如今孙氏又有了第三胎,赖尚荣夫妇两个必然会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身上。赖尚荣只觉得他们对赖瑜实在是很不公平。可是事已至此,赖尚荣也只能尽力去弥补了。
这就造成了赖尚荣和孙氏两个在赖瑜跟前完完全全做了一堆慈父慈母,对赖瑜的话简直是言出必从令行禁止的态度。好在赖瑜从小就被林如海和赖瑾教育的良好,如今的性子很是自律清明,要不然赖尚荣夫妇两个恐怕真要惯出来一个无法无天的小纨绔来。
分别多年,赖家众人自然有好些梯己话想要说。先是赖尚荣夫妇规规矩矩的坐在当地接受赖嬷嬷等人的拷问,之后又是赖尚宁和赖从容两个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多年的军旅生涯老实交代。次后就连沈轩也不能免俗的说了一番自己在西海沿子的经历。然后就是赖大两口子和赖升连口子拉着自己儿子的手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这么多年京中发生的事情。当中自然也少不得会说起林黛玉的婚事,薛宝钗的婚事,以及贾府三春和贾宝玉、史湘云等人的婚事。说到贾宝玉的时候少不得又是一阵唏嘘感叹。赖尚荣三兄弟这才知道在自己离开京城的这几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当日赫赫扬扬的荣宁国公府,竟然会败落到如斯境地。
闲话见有小丫头子来禀报说沐浴的热汤都已经准备好了。于是赖嬷嬷众人又各自去了客房洗漱宽衣。这厢孙氏立刻去厨房张罗晚饭,众人亲亲热热的吃过了相聚后的头一顿饭,又吃了一盏茶水。舟车劳顿之后的疲乏惫懒立刻马上身子。
孙氏见状,又立刻安排众位长辈去安置歇息。一夜无话。
半夜风高万籁俱寂的时候,一道儿黑影悄悄的接近了赖瑾所住的房间,左右看看无人注意,立刻轻轻撬开房门闪了进去。清冷的月光照在脸上,正是憋了一整天的沈轩。
今儿自到扬州之后,赖瑾都忙着和赖尚荣说话,且又在众位长辈的眼皮子底下,沈轩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热。也只是借口跟大家说话将自己在西海沿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竟然根本没有机会和赖瑾互诉衷肠,好容易等到了晚上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了,方才做贼似的溜了进来。
躺在床上一直强撑着睡意的赖家一个骨碌翻起身来,看着当地的沈轩,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怎么才过来。你再玩一会儿我都睡着了。”
沈轩原本还有满肚子话要和赖瑾说,但看到赖瑾这么疲惫困顿的神色,不由得心下一软,什么话都忘了。当下蹑手蹑脚的爬到床上来,搂着赖瑾躺下,将人禁锢在自己的坏中,闷闷说道:“你一定很累了,先睡吧。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赖瑾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以他的体力原本不应该如此疲惫,不过赖瑜因受到孙氏有孕的影响,这几个月一直都不是很开心。大抵是因为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在来扬州这一道上就是越发的紧张沉默。赖瑾为了排解弟弟心中的不安,少不得陪着赖瑜说了好些开心劝解的话。车轱辘话一遍一遍的说,有时候还得彻夜长谈忆苦思甜。再加上在外旅行本就不好休息,于是这么一路下来,竟然觉得疲乏异常。这会子沾着枕头没睡死过去就是很大的毅力了。不过也是惦念着没和沈轩说两句话的缘故。如今听了沈轩这句话,倒是心安理得的安睡了。
他下意识将身子蜷缩起来挤入沈轩的怀中,感觉到沈轩炽热而有韧性且充满力量的身躯,赖瑾心满意足的用脸颊蹭了蹭沈轩厚实的胸膛。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且一双修长匀称的大腿也自动自发的圈在沈轩的身上,就这么无尾熊似的睡着了。
透过薄薄的月色,沈轩看着身旁少年安然的睡脸,很是安心满足的勾了勾嘴角,也闭目睡了。
至次日便是腊月三十,乃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早上天未亮的时候众人就早早起身,先去祠堂拜过了祖宗祭过了天地神灵,方才回到上房里头吃早饭。
孙氏听着肚子要在一旁服侍布菜,赖嬷嬷慌忙阻止让人坐下来吃饭。口内笑道:“还是那句话,你如今是双身子,千万被顾忌着这些老规矩反而劳累着,哪儿多哪儿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