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我们两人相处时大多数时间的状态,但是却又不是那种冷漠如冰的沉默。相比起热恋中的情侣模样,我们更像是早已经有十足默契的老夫老妻。偏偏其实我们在一起从幸存者开始算起,也不过才半年时间而已。
奥克兰机场到市中心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因为我们要去的码头就在市中心边上,而之前选定的地标建筑正是位于市中心中央。所以按照地图,我们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就好像有一台gps跟着一般,目标性明确的很快便抵达了昆街。
昆街是奥克兰市中心的最主要街道,也是最繁华的地方。而从昆街走到尾,就是wn码头。将车停在码头的停车场上,我们冲了下来几乎用跟拍摄像机也赶不及的速度,背着包向码头冲去。
此时天还没亮,从机场到码头我们不过花了四十多分钟。佐伊和乔瑟夫也紧跟在我们之后,我和狄龙下车奔向c码头的时候,他们也恰恰将车停在了我们旁边。
漆黑的码头上一点灯光也没有,我们是用了背包里剧组配置的头戴登山灯照明的。因为是第一队到的,所以那所谓的难解之结并不难找。那是一团捆成毛线团一般的麻绳,一般是用来系着船只用的。
因为德克斯特的缘故,我对如何解开这结并不陌生,而狄龙则更是对绳结之类的东西无比精通。几乎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在佐伊和乔瑟夫跑向码头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解开了线团,拿出了里面的纸条线索。
“前往伊甸山山顶,完成那里的路障任务。”我接着头顶的照明一字一句的念着纸条上的线索。纸条上并没有太多关于人物的说明,应该是到了那里后才告诉我们的。
抬起头和狄龙对视了一眼,我想了想开口说道:“回到车上在地图上找去伊甸山的路,应该会是个有名的旅游景点。”找路这种事还是交给狄龙这种作战地图都曾部署过的人好了。
一上车狄龙就直接启动了车子,驶出了码头停车场。我们并不是停在那里慢慢看地图找地址,而是上路沿着一条路一直走,并一边找伊甸山的位置。
事实证明,我猜的果然没错。伊甸山是奥克兰著名的死火山,已经沉寂了几百年,如今早已是满山绿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土坡。而在我们返程的途中,陆续路过了剩下三队才刚赶到市中心的队伍。
“他们貌似挺着急的。”坐在驾驶座开车的狄龙,将面向我们开来的车子内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最后这队是那对警察夫妻。好像女的在抱怨男的走错路了…哦,现在他们在讨论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返程了。”
看来我们的速度很快引起了其他组的忌惮,之前路过的牛仔和模特队也不免在看到我们的时候,说过这种话。跟拍的摄影师对我们竟然能知道擦身而过的车子里,对手在说什么话感到很惊讶。
想了想我决定直接在个人采访的时候,直接坦白我们的唇语能力。当然是对着摄像机,能加深观众对我们印象的信息,我并不会吝啬提供。而且在这之后的比赛过程中,运用这些小技巧获得其他队伍消息的时候更不会少。现在可以说是提前打一个预防针吧。
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很快来到了奥克兰市内的死火山伊甸。车子是能直接开上山顶的,我们最终在山顶的停车场下了车。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远处的影影重重的人影和响彻云霄的毛利战歌很明显的告诉了我们要去的方向。
“路障任务只能由一人完成,明察秋毫的那个人将能更快的完成任务。”站到了歌声喧嚣并跳着传统战舞的几十个毛利族战士面前,我接过了节目组递过来的新线索,念出声来。
明察秋毫?那么这显然不是一个体能性的任务。我转过头来和狄龙对视了一眼,他站姿十分随意的跟在我的身后,眼睛却逼视着不远处的毛利族战士。毛利族战士在如今是冬天并仍然十分寒冷的天气下,裸露着上半身,身着原始部落风格的服饰。
每个毛利族战士的脸上都有覆满整个脸部的黑色图腾纹身,手臂和胸膛上也满是各种式样的图腾纹身。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途中,我有稍微通过之前在机场和地图一起购买的旅游手册了解到,对于毛利族来说,纹身代表着身份的象征。
而纹身越多,纹满全脸的男人则是部落里最强大的战士。虽然到了二十一世纪,很多年轻的毛利人已经不再在脸上纹身,可是在新西兰上四五十岁的毛利族老人,人们仍然能常常在这些人脸上看到代表着身份的纹身。
当然,现在眼前的几十个算是节目组请来的临时演员的年轻毛利族男人们,脸上的纹身其实是画上去的。但是就算是如此,脸上的纹身和黑色扎在脑后的长发,还有特别强壮肌肉突起的身材,仍然让这些毛利族战士们,有种野性和特别男人的迷人感觉。
他们跳着毛利族特有的瞪眼吐舌的战舞,这种舞蹈通常是对敌人的挑衅和对自己一方气势的宣扬。狄龙是下意识的绷紧了自己的神经,那是一种感觉自己能被威胁到危机感。其实我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是野生动物一般,见到敌人的警惕。
“我们谁过去?线索上说需要明察秋毫的人来完成任务将会更有优势,所以应该不是一个体力力量上的对抗。”我站到了他跟前,挡住他和毛利族男人们的视线交锋,一边说道。“我觉得这次应该我来,避免下次碰上的是需要体能力量的任务。”
虽然极速前进其实并没有规定,路障任务不能由一队两人中的一方全部完成,可是我并不想在镜头前做出示弱偷懒的样子。所以在参加比赛之前,我们就说好了任务要五五分。
狄龙在视线被我挡住之后,明显的面上一松。可是在听到我的话后,眼神又是一肃。可是在和我对视了几秒之后,他还是败下阵来,退后了一步示意他赞成我的决定。我发现跟拍的摄影师又一脸稀奇的看着我们之后根本没有说一句话,就完成了的交流决定。
在对着摄影机说出由我来完成这一次路障任务后,我被领到了一面挂着十几个木板浮雕的墙前。任务要求我根据选择的木板上雕刻的纹身式样,在这几十个毛利族战士中找出,画着和自己选择的木板上的纹身式样完全一样的人。
这下我总算知道这几十个毛利族战士,一刻不停的跳着战舞的原因了。不仅仅是为了节目效果或者是一种威势,更重要的是防碍参赛者看清他们面上的纹身。而且瞪眼吐舌的表情,更是可以吓退不少胆子小的女生呢。
站在木板浮雕墙的面前,我看着墙面上的纹身,稍微和之前看到的那一群毛利族战士脸上的纹身对比了一下,最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少见的纹身图样。
拿着木板我在狄龙的注视下走进毛利族人的方阵中。几乎是立刻的,战歌的喧嚣声又上了一个层次,我的耳膜因为在耳边响起的歌声有种要涨破了的感觉。只感觉耳边一片嗡嗡声。而且只要路过的地方,周围的毛利族战士就会瞪眼吐舌的围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是表现得畏缩害怕,或者是反击般的呲牙咧嘴,都只会让对方更加的兴奋,并让情况更加糟糕。所以我只是在他们聚过来时,笑容一变不变眼神直视进他们的眼睛之中。这会给他们一种无法适从的感觉,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太无动于衷了。
信步闲庭一般走在毛利族战士的方阵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围过来的毛利族人也会下意识的不和我进行肢体接触。因为节目组本来设定的该有的妨碍少了很多,我在佐伊和乔瑟夫还没来到的时候,就找到了脸上画着和手中木板上的纹身式样一模一样的战士。
看起来并不柔软,反而有些硬硬毛躁的黑色长发被发饰束在脑后。古铜色的皮肤和覆盖在脸部纹身下混合着东方人柔和和西方人深邃轮廓的脸庞。他的纹身比之其他很多人更加的细致,在眼部伸展的图腾纹身,让他的眼神更加的危险。
在看到我接近他的时候,和之前所有试图围过来的毛利族战士一样,他瞪眼吐舌一脸凶狠的模样。可是那种呲牙咧嘴的炸毛在我的注视下,同样也是逐渐觉得无法适从起来。
等我伸出手抚向他眼角的纹身,仔细和手中的木板上浮雕做出对比的时候,他已经像被安抚的猫一样安静了下来。确定了对方就是我要找的人,我将木板给对方递过去。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冲我笑了笑接过来低下头认真检视起来。检查确认完后他点了点头,冲我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将脑袋凑了过来像是准备要给我一个毛利族表示欢迎的见面礼。毛利族的见面礼和欧洲人的贴面礼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加接近。
对方的手已经抚上了我的左颈侧,接下来就是他的额头顶住我的额头,并两人鼻尖轻轻互蹭的仪式了。然后他突然止住了动作,抚在我左颈侧的手也被扯了下来…
好吧,是狄龙…在看到他对毛利族人战舞的警惕时,我就知道会发生这种幺蛾子事。只见他握着对方的手腕,在毛利族的小伙子有些恼了才松手丢开对方的手腕。他义正言辞的冲对方说道:“我尊重你们的问话,但是抱歉这是我的领地范围。能请你直接给我们下一个线索么?”
☆、第八十一章
“前往都市生活酒店,并登上楼顶用那里的望远镜寻找大楼周围的小矮人陶瓷玩偶。找到玩偶之后,前往那处将玩偶拿下,同时你会得到下一个线索。”最后那个毛利族战士小哥还是没和狄龙扛上,僵持了一下他就很干脆的把线索拿了出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线索我念出来道。
奥克兰的都市生活酒店是除了天空城酒店外,最奢华高档的酒店之一。所以想要在地图中找到它的位置标识,其实是十分的轻松的。坐上车还没等狄龙发动车子,远远就看到了佐伊和乔瑟夫的姐弟队从山下上来了。
我很快从地图中找到了从伊甸山去都市生活酒店的路,用彩笔画出来后打开车窗探出头去,和两个小孩打了声招呼,再次扬长而去。
用望远镜俯瞰大楼周围寻找小矮人这件事,对狄龙来说更加不是问题。就和热成像扫描似的,我们抵达都市生活酒店楼顶还十分钟不到,狄龙就发现了一个绑在附近公园树上的小矮人。因为并没有人和我们争抢,很顺利便拿到了下一个线索。
下一个线索被印在小矮人的底座,这是一个绕道任务。绕道任务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时间就是金钱,一个是勇气就是成功。
在时间就是金钱中,我们需要驾车前往距离奥克兰市区有一个小时车程的奇异果果园,然后站进一个装有满满奇异果的箱子,赤脚炸出两升的奇异果果汁。不用说在这个任务中,并没有什么技巧难度,唯一需要消耗的就是时间。
而在勇气就是成功中,我们只需要驾车前往距离都市生活酒店不过十几分钟车程的天空塔,然后登上天空塔顶端完成空中行走和高空蹦极两项任务。毫无疑问的,我和狄龙一对眼神就知道我们选择的肯定是勇气就是成功这一个分支。
“听说来到新西兰奥克兰,没有从它的标志性建筑天空塔上跳下来一次,就是枉来一次。”我举着手中的小矮人陶瓷人偶,笑着面向摄像机说道,“所以我们肯定选择勇气就是成功。我一向都很喜欢刺激的极限运动,感谢极速前进能给我这次机会。”
一边痞痞的笑嘻嘻的说着,一边我凑到因为一直在摄像机前都显得很无趣,满脸严肃的狄龙身边,然后双手向树袋熊一样环在他的腰上,说道:“而不要说紧紧是高空蹦极了,就算是跳伞对狄龙来说也都不算得什么。第一轮中继站的第一名,我们拿定了。”
也许在秉持着中庸之道的中国人眼里看来,这样的发言会显得十分狂妄而不得人心。可是对于颇有些英雄情结的美国人来说,这样的发言却恰好点中了他们的胃口。
从都市生活酒店到天空塔之下,我们再没有碰上任何人赶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装备,我们跟着工作人员乘着电梯直升上了两百米高的天空塔顶部。没有任何废话和迟疑,我们将身上的安全绳系好之后,直接踏了出去。
所谓的空中行走,就是身上紧紧系着安全绳走出天空塔的外围,绕着外围的那一圈除了脚下有一米宽道路,四周再无其他扶手的圆圈行走三圈。因为是比赛的原因,我们也不会有工作人员在前面领路。
就是拍摄也是由绑在我们手腕上的便携式摄像机,和飞在空中的直升机式远程操控摄像机完成的。这意思就是在距离店面两百米的高空之中,强烈的海风吹拂下,只有参赛者两人要独自经历这段时间。
也许对其他很多人来说,这永远会是一个比踩奇异果榨汁更耗时间的任务。然而对于我和狄龙来说,却可以将这一米宽的圆圈落脚处视为平地。
在周围节目摄制组人员,包括天空塔工作人员吃惊的注目下,我和狄龙在出去站稳后就开始以比一般人小跑慢跑都更快的速度,迈开了步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甚至还有空闲和兴趣互相调侃。
“在这里的近景拍摄可都是我们自助形式了,拍得好看一点怎么样?”我侧着身子绕着有着明显弧度的落脚处走着,一边抬了抬左手手腕上绑着的便携式摄像机,转头朝狄龙说道。“也许回头还能像在幸存者里一样,攒一段漂亮的剪辑收藏。”
“只要你想的话。”狄龙不置可否的说道,但他的嘴角微微的上翘着显示着他的好心情。“你打算怎么做?”
就在他问出话的同时,我已经走到了之前就看到的地点。这是绕着天空塔一圈中风景最美的地方,在我们的背后就是城市边界之前我们去过的码头,还有蔚蓝的大海看不到边界的海平线。而此时正是日出时分,光线最耀眼最美的时刻。
就奥克兰的冬日来说,此时也是难得的晴天。因为接近赤道的缘故,新西兰的天空显得特别低垂,一朵朵的白云点缀在上面,就和画一般。
我完全转过身来面向着狄龙,抬手抚在了他的颈脖左侧,笑着说道:“既然之前你那么不情愿让那位毛利族战士完成他的见面礼,那就由你代替,入乡随俗的做一次吧。”一边说着,我一边些微将一只脚踏出一步,后面的脚踮起脚跟,将自己的额头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么近的距离,我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细微可闻的他的呼吸声。抚在他颈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耳根处,那有还没来得及剃而冒出的胡渣。因为靠得极近,我的眼睛其实是无法直视入他的眼底的,但是我却仍然有着一种看进了他灵魂的感觉。
我们的鼻尖轻触,互相着按照毛利族人的见面礼方式蹭了蹭。然后我的头被狄龙伸出的双手捧住了,他将连一侧吻了下来。感受着这个在高空两百米,四周没有任何倚靠的吻,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时刻,我们唯一的倚靠就是彼此。而对我来说,其实如今我在这世上,唯一能算得上倚靠的亲近的人,不也正是这个男人了么。他不会说那些肉麻兮兮的甜言蜜语,可是只要在他周围,却会给我带来无法比拟的安全感。
而对我来说,其实最重要的就是那份安全感了吧。
不仅仅是作为单亲家庭孩子的布莱恩,就是在这辈子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靠着自己拼搏着挣扎生存。永远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在一个人身边歇息一回。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就将我困得牢牢的,仿佛蜘蛛织网一般,落入网中的猎物再也逃不掉。
此时此刻,也只有此时此刻我停下了无时无刻不再算计的脑子。我甚至没有想过,因为我和他的这些举动,在之后会因为极速前进节目剧组毫无剪辑便播出而造成怎么样的轰动。而在奥克兰天空塔空中行走中亲吻,又会变成怎么样的一种流行秀恩爱的方式。
一吻结束,我没有计算时间。也许足足有半分钟,又也许不过是像时间停滞而已的几秒钟。我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仿佛鸟瞰图一般的奥克兰都市。直升机式的远程操控摄像机敬业的绕着我们飞动,以三百六十度的环拍留下了这一吻的画面。
“走吧,我们还有整个世界等着我们走遍呢。”我笑道,“就算不是为了那一百万美金的最终奖励,公费旅游的机会我也是不会放过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