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一脸为难神色。“夫人,那上面……有人了啊!”
一众女眷闻言转头望去。她们之前只在嬉笑打闹,根本没有注意别的。此时定睛一看,亭子里的确坐着一个人,还是个男人,一身白衣。船上都是太太们也就罢了,有还未出阁的小姐,总是要细心着些的。
有粗心的没看清,直接就道:“上去劝一劝,说不定人家愿意让给我们呢?”
当即就有人紧接道:“他腰上挂着一把剑,显然是武林人士。船家说得对,我们还是绕远点好了。”
一般情况下,官府和武林井水不犯河水,没有让人家先到的让位的道理。再者说了,她们这一船几乎全是女人,小厮都少,真出个什么好歹的话,倒霉的还是她们自己。
“算了,继续往前走。”
得了肯定,船家继续向前,还稍微注意靠边。刀剑无眼,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最好还是别和舞刀弄枪的较劲儿。
只是他这种谨慎心思,年轻姑娘们完全体会不到。相对于赏景,她们的注意力都被别的吸引走了——因为,虽然坐着的那人纹丝不动,但他身姿笔挺,肩线利落,从侧面看妥妥儿美男子无疑。
“我听说江湖中人大多五大三粗,今天这个倒有些意外?”有个小姐悄悄地说。
她同伴小幅度地推搡了她一把。“还没看到脸呢,你就知道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脸上飞起的一小片薄红出卖了她。
船的行进速度不太快,她们说完之后,刚刚穿过半条水道。角度变化,这下她们能看清那个人的脸了——
“呀!”不止一个人小幅度地轻呼起来,从声音到表情都显出受到了惊吓。
也不能怪她们胆子小。因为那人脸上戴着几近黑色的面具;如果是普通的也就算了,还偏偏是张凶神恶煞的人脸。那上面还染着青色的铜锈,看着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古尸,又像是十八层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所以,她们这种反应再也正常不过了。
这回,不用船公说话,一群太太小姐们就赶紧让他快划。这脸扫一眼就要做恶梦,谁还记得想上岸啊?
卫阳抄着小酒盅自斟自饮,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和一群弱质女流较劲,那也太没品了。但他极好的耳力注定了他什么都听得到,包括船驶过去之后上面的人后怕的议论。
“……果然,武林中人都没什么好的!”
“没错!”另一个心有余悸,“这么说起来,福威镖局的乱子更大。镖局上下都被青城派盯上,府上也已经围了几天?”
“何止是乱子!我听说,福威镖局的厨子想出去买点饭菜,也立刻被青城派的人杀了!莫不是想饿死林家上下?瞧这阵势,似乎是要……”灭门!
这两个字不说,其他人也猜得出,纷纷提醒她慎言。“说这话要小心啊!我听说他们武功高强,能听见十丈开外的动静……呀!”
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一条黑影极细极快地从她们头顶闪过去了,轻得就像云。她们一开始还没发现异常,等船快拐弯的时候有人回头,才发现亭子里已经空了。
福威镖局乃是福州城中的大户,生意往来遍布江浙闽鄂,满福州城里就没有人不认识的。卫阳稍稍问了几句,就准确地找到了福威镖局门外。
但他来晚了。
两杆狮子旗倒在地上,破碎而沾满了污迹,血色发黑。大门半拉开着,却几乎没有什么刀剑痕迹。再到院子里,满地尸体,不堪入目。
显而易见,那些足不出户的太太小姐们消息是对的,但同时还很滞后。
卫阳在边境线外的西域呆了足有一十四五年,别无旁骛,潜心练功,如今已然大成。以他的眼力,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青城派对福威镖局几乎是一面倒。
奇怪,不是说林家有一本辟邪剑谱吗?青城派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怎么可能打得过林家、还血洗福威镖局上下?
卫阳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关心剑谱去向,而是他这闲事还有没有管的必要。他当年下江南时远远见过这位总镖头一面,也知道福威镖局一贯与人为善,这事基本是青城派挑起来的,错不了。
想到这里,卫阳里外检视了一遍,却发现尸体里并没有林震南,也没有一个人像林震南的夫人或者儿子。青城派余沧海杀光了其他人,只绑走了林震南全家?他一瞬间马上就想到了青城派的意图,也不顾门外的围观百姓,直接纵身飞出了院墙。
老实说,卫阳其实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心。但是青城派的所作所为,几乎比他们魔教还魔教了……啧,既然正道中人不管,那他就来好好管教下!
青城派在福威镖局所向无敌,加之这附近声震武林的也就已经是他们阶下囚的林震南,他们当然没费神掩饰行迹。卫阳十几年前的轻功就已经精妙卓绝,到现在更是登峰造极,基本可以说当今武林无人能出其右。这一前一后加起来,卫阳追上去再简单也不过了。
时值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武林中人齐聚衡山派。卫阳没有请帖,大会又已经开始了,所以只悄悄地摸了进去。
刘正风之所以想要金盆洗手,表面说是要做官,实质是因为他想将之后的毕生都投入到琴箫中去。这想法是很美好,但人在江湖,很难想什么就做什么。至少左冷禅就决不答应,还逼着他去杀曲洋——也就是刘正风引以为知己的人。
音律相交本是妙事,但问题在于,曲洋是日月教的长老,正邪不两立。两边一言不合,只能动手。嵩山派惯会的用大义压下来,以至于在场五岳剑派诸人都先站了嵩山派一边;刘正风只有几个亲信弟子和妻子儿子,势单力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