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里代字辈的老人似乎还有三四个,不过这个不用太担心,那些都是依附于宁荣二府的旁支,平常也不出来活动。真正让人担心的是隔壁荣府的老太太,平白比贾敬长了一辈,而且上次贾蓉的婚事,贾老太太也想掺和一脚。
说到这个,贾老太太其实也挺后悔的,如果不是荣府里唯一合适的贾琏已经跟王家的小姐结了亲,这种好事怎么着也不会轮到贾蓉身上的。
半天没出声,贾珍小心翼翼的又看了他爹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儿子不孝,让父亲受苦了!”说完,竟抽泣起来。不过哭归哭,该说的话可是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含糊。“父亲!后日就是父亲大寿,儿子已在府中准备了上好的席面,请父亲随儿子回府。”
贾珍的哭相跟梨花带雨相去甚远,自然也不会惹人怜爱,贾敬看了就心烦,“你府中可准备好了住处,正屋腾出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又变成了小声的啜泣。贾敬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府中可不是什么都没准备么,贾珍想请父亲回府完全是临时起意,回去还是得现收拾房子,或者他先在尤氏的院子里凑合几晚,但是这样不就说明他不是真心的了。
贾珍说不出话来,暗暗恨起手下所谓的幕僚和赖升,要不是他们平时若有似无的撺掇,他至于这样么。就说嘛,他爹能考上进士,还做过官,怎么可能向他们说的那样只是书呆子。
“行了,把你的脸擦擦。”贾敬嫌弃地说,“都请谁了?”
“西府的人,还有老太太。”贾珍又吸了两下鼻子。
“你今儿回去收拾屋子,明儿来接我。……老太太十五必是不来的。”贾敬说。
“啊?”贾珍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父亲是打算回府了?至于父亲提老太太干嘛,他脑子慢,一时半会转不到这个上面。
贾敬闭上眼睛,不说话了。虽说以他的年纪,跟谁都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但是这种太爷的感觉真心很好。他想想宁府上下七百号人,又对比玄真观身边这几个连饭都做不到一块的,决定回去试试,大不了再搬出来就是了。而且自从他打了远离贾府的念头以来,原主的情绪就时不时的在遇见宁府众人时蹦出来刷下存在感,实在是烦心,也许回去贾府能改善些呢?
贾珍一步三回头的离了玄真观,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父亲这么有本事。贾珍是个不怎么动脑子的人,换句话说,他也不怎么用得着脑子。宁府祖上是国公,他们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只要不烦了谋逆大罪,别的都没什么要紧。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长到而立之年,贾珍愣是没觉察出现在这个爹跟以前那个有了些差别。
比如都是沉默,原来那个是真的没话可说,现在这个是懒得多说;又比如骂他逆子,原先那个是恨铁不成钢又不知道该怎么教,语气里除了气愤更多的是惋惜,现在这个就真的只是发泄了。
回家的路上,贾珍想着上回见西府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隐约提到了那位的女儿,又说这是个很好的投资,等到那位东山再起……
为这事,贾珍已经找人去合八字了,又打算明年开春给贾蓉翻新院子。上次老太太说的时候,父亲没什么反应,这次要不要再说一声呢?父亲会同意的吧,贾珍打了个寒颤,有些不太确定了。
☆、九
原主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又经过一年的消耗,剩下的就更少了。贾敬是不会穿人旧衣服的,这下刚好找了好借口,便嘱咐李顺等人将旧衣服收拾在院子中间,一把火烧了了事,剩下的物品收拾了两个大箱子,还有一个箱子的药材,都堆在院门口,等着贾珍明早来接他。
火中他还特意加了香烛等物,一是为了祭祀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的原主,二来火主炎上,他也可借着火焰做个小小的占卜。院子中间的火焰熊熊燃烧,一炎更比一炎高,半点黑烟也无,是个很好的兆头,他离了这玄真观必是求财得财、求势得势。
贾敬了了一桩心事,想着离开这偏僻的道观回到京城,离权力中心总算是进了一步。他枕着自己新进做出来的延年益寿丸,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一直到贾珍来接他。所以说穿成老太爷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等在门口的那个绝对不会是自己。
不过宁府的众人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昨天下午贾珍一会去,就去了尤氏的院子,谁知刚开口就碰了个软钉子。
“老爷,一晚上收拾屋子……怕是有些困难。”尤氏低眉顺眼,语气温和,不过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
眉头一皱,贾珍瞪了回去,却发现尤氏低着头根本没看他。“我明早去接父亲,最迟午时回府。”贾珍没理会她,自顾自的说下去,“正堂腾出来给父亲住,蓉儿就不动了。将我的东西搬到你院里去,先将父亲接回来再说。”
尤氏看了贾珍一眼,她院子里还有贾珍的几房姨娘和小妾,本来还有个惜春跟着她住,亏得是老太太接去养了,不然真住不下。
贾珍又想了想,他们府里虽不像隔壁荣府主子那么多,但是有个占了半个府的会芳园,还有贾氏一族的祠堂,因此地方也不怎么大。不过想想西府的老大,一家几口住的院子还没蓉儿的大,心里舒畅了许多,语气也温和起来,“东西放不下的先收到库房里去,总之先将正堂腾出来。”
尤氏点头称是,又迟疑的多问了一句:“会芳园里那个怎么办?”
眉头又皱起了来,“横竖父亲明日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说。”
“我去佩凤屋里,你赶紧安排人收拾屋子。”贾珍衣袖一甩,去了他心爱的小妾处,剩下的事情都不管了。
尤氏又气又烦,公公回来了虽然能压制住贾珍,但是想想前些年,贾珍被管得狠了,脾气没法发出去的时候就会在她面前横,公公走了之后,贾珍头上的紧箍咒没了念咒的人,日子过的无比逍遥,自然也不冲着尤氏撒气了。所以贾敬回来住,对尤氏来说真不能算是个好消息。
尤氏叹了口气,喊了陪嫁的周婆子拿了钥匙,又安排了小厮丫鬟去收拾房子了。只有不到八个时辰了,说不好今晚上要通宵达旦了。还有后日的宴席,公公既然回来了,这席面自然是要再抬上一抬的;公公离府的时候是祭了祖的,也不知这次回来还要不要开祠堂……
出了屋子,后院传来佩凤的娇笑,尤氏眉头抽了一抽,她今年整三十,嫁与贾珍已经十二年,无一儿半女,贾珍膝下也只有贾蓉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造孽多了。
呸!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尤氏去了宁府的正堂。她这把年纪早已子嗣无望,颜色也不如那些个十几岁的女子。这么些年过去,对贾珍的脾气也摸得七七八八了,早已没了期待,只希望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颐养天年罢了。
也许贾珍心里有些隐隐的想法,将他爹迎回来之后他再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过日子了,因此有个放纵最后一晚的念头,玩得有些疯,除了佩凤,还叫了偕鸾一起,导致他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疼腿抽筋,眼底两片乌青谁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