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乱相,是江湖人带来的。
张三丰的百岁寿辰江湖中人讨论的很多,活了百岁的人,不叫一声老神仙,也是可以当人瑞的。人老成精,德高望重,这样的人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所以,即便武当向外发的请帖不多,也没有多少人有异言,只当自己运气不好,没法去沾老寿星的福气。
可自从张翠山归来的消息在江湖中传开,武当山的请帖一下子炙手可热了起来。有想办法去要的,有想去抢的,更有一些无赖打算不用请帖到时候直接前往,以武当的做派,也不能把他们打出来。不管武当众人心里怎么想,对于那些心怀邪念的人来说,武当寿辰不再是沾福气的事了,而是关乎整个武林风起云涌的关键。
屠龙刀那武林至尊号令天下的名头实在太让人心动了。
玉笙他们当然也没有请帖,因此也只能做一次不请自来。一般而言,在这样的日子里,只要备上礼物诚心诚意,很少有人会被拒之门外的。然而出乎玉笙的预料,那个在山脚处做接待的武当弟子还没等话说完,就把他们这一行人请上了山。
“我身上可是有不妥?”花满楼见那武当弟子时不时的看自己一眼,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武当弟子纠结了一下,“请见谅,只是公子看起来颇为面善。”
面善一词,有单纯的长相亲善之意,可听在玉笙和花满楼耳中,便是另一个意思了。
“可是有人与他长得相像?”玉笙直接开口问道。
那弟子纠结了一下,点头认了,“这位公子看起来与五师叔有缘。”
武当的五师叔……那不就是张翠山吗?
发现不是姓楚的出没,玉笙失望不已。
“那还真是有缘。”花满楼不动声色的寒暄着,“早就听说张五侠的银钩铁划,不知何时能见识一番。”
那弟子却不再多说,引三人到一处侧殿以茶款待,然后就退了出去。他得去禀报大师伯,武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忽然来了一个看起来比五师叔小十多岁容貌相近的人,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呢?
“武当这里倒没什么大变化。”玉笙上过武当山,对此很有发言权。
“对了,你为张真人准备的寿礼到底是什么?”去祝寿只要不是想故意找茬,备妥寿礼是必须的。玉笙先前说这件事交给他,花满楼就没有多问。刚才看见他示意朱重八将一个扁平的木盒交给那个武当弟子,花满楼才好奇的问了一句。
“是套拳法。”玉笙把玩着茶杯,有些漫不经心。
花满楼放心了。
朱重八在一边暗暗吐槽,在他看来,这份寿礼的价值完全配不上他们的身份。那份所谓的拳法从何而来他可是从头盯到尾的,不过是找了一家可以抄书的书店,花钱买了笔墨,写好后又请人订好做成书的样子,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不到半两的银子。看着这侧殿中不算奢华但透着大气的摆设,朱重八万分担心一会儿会被恼羞成怒的主人赶出去。
玉笙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他给张三丰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拳法,而是张三丰此时还未完全创立成型的太极拳——也只有想到这份拳法的来源,他才觉得无花也不是那么可恶——有了这份拳法,他不信张三丰能忍住不见自己,而一旦想见自己,自然是要论道切磋的。
作为当世武林的顶尖人物,玉笙很想知道他的武功水平,进而推算这个江湖的整体实力。
没办法,谁让他对现在使整个江湖都陷入了狂热状态的屠龙刀有了兴趣呢?想要捅马蜂窝,总得知道马蜂好不好对付吧?
第118章 所谓的双赢
玉笙三人等待的很从容,另一边的武当就不怎么平静了。那位先前招待他们的武当弟子将他们送来的寿礼一夹,去寻宋远桥去了。
宋远桥正忙着安排寿辰那日宾客的座位,见应在山下迎客的弟子来寻自己,便放下了笔,问道,“可有事?”
“大师伯。”那弟子行礼,将手中的木盒奉上,有些欲言又止,“山下又来了三位客,这是送来的寿礼……”
“可有何不妥?”一边问,宋远桥一边打开了木盒。见里面是本书,制的有些粗糙,封面上连名字都没有。忍不住皱了眉,捡起来翻了两页,这一翻,就再也顾不得说话。
那弟子却没有注意到,见大师伯问了,便继续道:“来人有三,有两位是大家公子模样,一人像是仆从。言语间倒是客气,但有一位公子的相貌肖似五师叔,弟子担心这其中有诈。”
宋远桥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想要继续翻看的欲望,“像五师弟?”
“是。”
“好了,这件事我亦知晓,你下去吧。”宋远桥送走弟子,再也坐不住。把那本书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木盒,然后捧着木盒去找师父了。
作为张三丰的大弟子,宋远桥不是天赋最好的,但他一直够努力,也被张三丰器重。他这些年来已经掌管了武当的大小事务,也知道师父不再打理事务是为了什么。张三丰不是藏私的人,他的弟子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他想以毕生之感悟重新创造出一门新功夫。只是这绝非一日之功,到如今,也只是堪堪有了一个雏形,距离大成之日,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可是,宋远桥却在那本书里发现了同出本源而更加成熟的体系,而这又是给师父的寿礼,当下也不再犹豫,直奔师父所在的静室。
然后扑了个空。
拉过一个小弟子问过究竟,宋远桥才知道师父被七师弟拉走去给师弟们比武做裁判去了。自从五师弟回来,这样的热闹倒是多了不少。想到五师弟,宋远桥的笑容又淡了下来,小七拉着五弟纵然能热闹一时,可无忌师侄现在还下落不明,五师弟又怎么能放下心来。
校场里已经围了许多小弟子,宋远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宋青书,小少年面上冷静,瞪圆了眼睛看着师叔们交手,双手成拳握的紧紧的,看的全神贯注,和周围那些叫好的弟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宋青书的样子比小七还要稳重。
宋远桥心里满意,觉得这才是武当下一代大弟子的风范。相比之下,那个跳得像个猴子的小七莫声谷看起来就让人很有说教的欲望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远桥的目光太过炙烈,本来在一边加油叫好的莫声谷忽然若有所感,有些僵硬的回头,就看见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大师兄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
心宽皮厚的莫声谷扭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宋远桥差点被气乐了。若是平常,他一定会好好的把莫小七抓过来教导一番,但现在他找师父有正事,便放过他一马。如果再犯,二次并罚。
莫声谷完全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从大师兄手下逃过一劫,这个方法真不错,下一次可以继续用!
在路上,宋远桥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那本书我看过了,笔墨纸都是寻常,应该是新写出来的。但内容实在……”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词,“妙不可言。”
哪怕只翻了两页,宋远桥都敢堂而皇之的如此说。作为武当大弟子,他的眼界非常人可比。就算那本书里写的和师父无关,他也是还会请师父第一时间过目的。
在这个江湖中,一本武功秘籍足以掀起血雨腥风了。就连自己师父,不也是因为武功高绝而被少林认定是偷了他们的武功秘籍吗?要不是武当已经发展成了一方势力,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就算这样,少林和武当的关系也只是维持在了表面的平和。如果少林出事,武当不会不管;但若是武当出事……
哪怕宋远桥再不愿意小人之心,也很担心少林而蹚浑水来落井下石啊。
能被宋远桥如此评价的秘籍,张三丰自然不会轻视。然而从头翻开书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被迷住了。弟子们不知道他想创造一门什么样的功夫,他自己心里也只是有了影影绰绰的轮廓。可在这本书里,如同拨云见日,让他的心都亮了起来。
“太极。”张三丰低喃,“这就是太极。”
以太极为饵,玉笙如愿钓出了张三丰。
只可惜,这个张三丰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张真人。再把自己那些旧友的名字轮圈问了一遍之后,玉笙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早有准备,可被彻底灭绝了希望的玉笙脸上的失望还是透了出来。
“小友可是要寻人?”张三丰问。到了他这个地步,不怎么客气的说,天下人武功高低他一眼望去心里就有了底。可眼前人他却是一时看不穿的,又因那本太极来源于此,张三丰也就不以晚辈视之了。
玉笙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问屠龙刀的下落呢,接话的是花满楼,“我们自海外归来,有些朋友先我们而来,最后传信上写了张真人的名字,便一时冒昧,擅自上门,还请见谅。”
“老夫的确不知你们口中所说之人。”张三丰想了想,“他们功夫如何?以何安身?”
花满楼摇了摇头,“都是商人。”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不说他朝,单说这鞑子建立的元,对待商人实在是苛刻。若想做生意,交出去的钱财超过收益的大部分,就连这样都保不得平安,一时不顺,很可能被什么人看上,到时候别说财物,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还要看运气。
显然,他们要找的人没有半点消息,此时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气氛有些沉滞,宋远桥不得不开口缓和气氛。他看向花满楼,问出来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花兄,不知你家中可有兄弟?”
人有相似,但太过相似总会让人怀疑其中的亲缘关系。武当七侠都是自幼被张三丰收养的,年纪不一,有的已经记事了,有的却把过往忘得精光。张翠山也是其中之一,宋远桥还记得,当时的五师弟是个孤儿。
“我有六个兄长。”花满楼道。
宋远桥沉吟着,想着要怎么开口。
“我家中兄长具在,无有走失之人。”反而是花满楼先提出来了,“先前也有贵派弟子说我与张五侠肖似,应该只是巧合。”
玉笙随口插了一刀,“别看他长得秀气文静,这张脸却非独一无二,小时候还有外人见到他就以为是自家兄弟的亲儿子呢。”
花满楼摸了摸鼻子,默默的接受了自己长了张大众脸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