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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妖尊心无旁骛地为那奄奄一息的乌鳢妖输入妖气,他知道身后有那僧人虎视眈眈, 却也不完全是仗恃小朗的在场。
  尽管如今被那小凤凰的仙印搞得有些不仙不妖, 但他自信妖修深厚, 定能在除妖僧人真正动手之前便将疗伤之事毕了。
  果如妖尊所料, 那僧人正待舞起铙钹, 那适才被踹翻在地的冯慎行已然连滚带爬到僧人脚下, 大张双臂,死死抱住僧人的两腿,只是他自幼便娇生惯养, 手不提肩不扛, 哪有多少力气, 被僧人抬脚一甩, 再度狼狈地摔到地上。
  然这僧人万没想到, 他刚立定,冯慎行又扑了上来,如疯如癫,毫不顾忌身份颜面,硬生生地龇出白森森的牙,在他小腿处狠狠地一咬!
  僧人吃痛,大叫一声,动了真怒, 也把佛门师门不可杀伤人命的训诫抛诸脑后,再次飞起一脚,把冯慎行踢得凌空撞向围观人群。
  他耳听着人群惊呼阵阵, 不屑转头一看,那冯家公子的生死他并不关心,如何把眼前这莫名其妙的残局收拾干脆才是件大事,无论如何不能折了飞来寺的名号,主持尽管对部众诸多慷慨,唯独对这办事不力之人的责罚甚为苛刻,若他在主持眼皮底下都未能把冯家这点鸡毛蒜皮收拾妥当——
  僧人重新转动那铙钹,他看不出妖尊的来路,也无意痛下杀手,先提气呵斥了一声:“鼠辈让开!”
  见妖尊毫无反应,铙钹霎时从僧人两手飞出,带着清脆的鸣声旋向妖尊。
  妖尊不避不让,一手犹托着乌鳢的鱼头,另一手掌心对外,向铙钹做了个阻拦的姿势,旁人见他神色如常,也无其它动静,那杀气腾腾的两片铙钹到他跟前,即刻偃旗息鼓,悬停在空中,宛若羽毛一般轻飘飘地回到地上。
  周遭众人哪曾见过这等架势,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有哪个好事的,像看戏捧角一般,率先吼了声“好!”,这喝彩声立马便此起彼伏。
  僧人见状暗呼不妙,他那铙钹原是他心血所炼制的宝器,自带了法力,纵使对方是掌门宗师级别,要破解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现下却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弹到地上,甚至他心下清楚,那貌不惊人的男子是为他留了余地,没当场将铙钹给他打回来。
  此人什么来路?为何会出手救助一只低劣的妖物?细看去,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一身寻常的蓝布长杉,黑面长靴,五官并无特别出彩之处,眉宇间英气逼人,既无半分邪魔外道的气息,也不像我行我素的世外高人。
  宣一声佛号,僧人若无其事般将铙钹收回手中,缓步向妖尊,语气已是和缓了些许:“敢问阁下,为何执意与小僧为难?”
  “承让。”妖尊应了一声,方才起身,两手鱼头鱼尾地将乌鳢捧起,“为难不敢当,大师法术高深,除妖心切,然而未免要冤枉好人。”
  “哦?”僧人将抽动鼻头,硕大的鼻孔如牛般喷着粗气,“此话怎讲?小僧明明已将此物打回原形,又哪来冤枉好人之说?阁下是有心与我飞来寺作对吧?却是何门何派,师承何来,不妨统统报个名头上来。”
  场外卓小鱼听了这番咄咄逼人的质问,悄声问小朗:“以后我们会不会老被人这么问,要不要先备好答案?”
  小朗觑她一眼:“别人问你便要回答么?凭什么?”
  再看场中,他的司晨君应是与他一般想法,避而不答,只是淡淡一笑,捧着乌鳢的掌心处微微泛起浅紫的光,他即刻明了妖尊的打算,不由也轻扬嘴角,明知对方不曾向他看来,仍是忍不住报以赞赏的浅笑。
  僧人只觉眼前那人身上倏然妖气大盛,他惊骇之下差点没能压制住惧意后退,幸好这妖气转瞬而逝,眨眼功夫,那原本半死不活的乌鳢妖已然消失,重新出现在场中的是之前那遍是刀伤剑痕的男子。
  男子依然虚弱无力,只能靠着妖尊勉强站立,妖尊搀着他,向又惊又怒的僧人和颜悦色:“大师,这位兄台身中异法,方化作鱼形,你瞧,只要异法破除,这不又恢复人身了吗?”
  他这番话语不轻不重,正好说得前排围观之众都能听见,局外人只见得到那男子一会儿被僧人变成黑鱼,又从鱼身再变做人,人对怪力乱神这套本就有天生的好奇,这场处决可谓一波三折,精彩纷呈,真个比看戏更令人满足,谁都不舍得离去,人也越聚越多。
  而只要事不关己,凡人总是同情弱者,那僧人趾高气扬,把乌鳢整得奄奄一息,还将冯家那玉砌金琢的小公子欺凌个彻底,人心本来就已经颇有些不平,又看路见不平的妖尊文质彬彬,温润平和,泰半的人心都偏到了妖尊那里,再听妖尊这般得体的言辞,中有鲁莽之徒恨不得事情越闹越大,方有好戏可看,趁势撩拨,大叫起来:“这么说那丑和尚才是害人的了?和尚,你真是飞来寺的吗?飞来寺的主持德高望重,长得也是慈眉善目,你可没半点像啊!”
  话音落下,诸人看着和尚那张泛着青黑色的、五官崎岖的脸,顿时爆出阵阵笑声。
  僧人面色愈发难看,他一撩动火焰袈1裟,手上倏然燃起一团火苗来,那团火霍然窜得丈许,幻化而成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形,围观之众纷纷惊呼,为那炽焰所发出的高热而逼得后退不迭,一时间后边的人欲往前涌,前边的人却在向后撤,混乱不堪,尖叫哭号四起。
  小朗和卓小鱼也夹杂在人群里,只是他们自有能耐巍然不动,卓小鱼瞅了一眼小朗的另一侧,微微摇头:这一对似妖非妖的龙阳爱侣,莫说外形相差甚大,就是为人处事上也是天壤之别。
  看那场内妖尊,起初便是把乌鳢两手捧着,等鱼化回人身,也是紧搀牢扶,尤其在面对敌僧随时可能发难的情况下,更是把乌鳢妖往身后护;而小朗呢,刚才兴许是心血来潮,救下被僧人一脚踢到空中的冯慎行,可没因而滋生半分惜香怜玉之心,也不管冯公子犹昏迷不醒,随手提着冯慎行衣物的后颈处,任他人半跪半瘫在地上。
  “那贼和尚和之前见的果然是同门,这是借朱雀之力,连相也能化出——小朗,你我真不用帮忙吗?”她见场中那僧人手中的火鸟迎风而长,不由担心蹙眉。
  小朗镇定自若,只顾张目定在妖尊身上,淡然一笑:“放心,他身上有我的印记,莫说朱雀为相,即便朱雀亲临,也是我族之人,断伤不了吾妻。”
  卓小鱼扬了扬眉,抿唇后还是按捺不住:“你比赵大哥漂亮得多,又较他小,身高虽是相差无几,然是他忍你让你,难道不该是你是妻,他为夫吗?”
  疑惑出口后卓小鱼自知失言,小朗已赫然变色,凤目圆瞪,剜向卓小鱼:“莫要胡说!”
  “……哪里胡说了?”卓小鱼并不识相,察言观色后仍然穷追不舍,“你们不都是公的么,难不成你作妻子就委屈你了?”
  “无关委屈,”小朗的目光又回到场中,低声道,“只是我该护他疼他,怜他惜他,为夫之责,是为妻顶天立地、遮风挡雨,所以我当然是丈夫。”
  卓小鱼听罢,没再吭声。
  两人仍能这般气定神闲地聊天,自是笃信场中妖尊定能安然无恙之故。
  此前那僧人怒从心起,开口间已不再自谦,向妖尊狂笑道:“你既能助那妖孽脱困,必也是妖孽无疑!看我罗汉爷爷来收拾你!”
  他那两铙钹应声而起,一左一右,分在火鸟两侧,僧人叱了声“去!”,三者齐齐弹出,较离弦之箭更加迅猛,那火鸟至半途,张嘴长啸,其声刺耳至极,双翅一展,两股熊熊烈焰就往妖尊冲去。
  妖尊只在那僧人以火成朱雀之相时,便感到小朗施以仙印之处跳痛不已,状若火炙,也由那处涌起一股迥异于他自身妖力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送入四肢百骸,再瞧那朱雀之相,竟觉坦荡无惧,他稍作转念便已明白,朱雀为赤火神鸟,与凤凰同出一源,对他这身上带了凤凰世子仙印的妖,起不了威胁。
  心中既定,妖尊腾出一手,催动妖丹,也化出长1枪,就要硬生生接下僧人这一击。
  不料电光火石间,局面生变!
  那乌鳢妖虽一直靠着妖尊,但其实意识犹在,他得妖尊的输入的妖气而重新变回人形,认定妖尊与他一般也是妖物,本就忐忑惊惧,唯恐连累恩妖,从适才起便强行聚起妖力,此刻见那僧人下手毒辣,招出朱雀之相,料来妖尊不能躲过,拼上所有气力,将妖尊狠狠推开,转身迎向朱雀之焱!
  只见场内强光乍起,高热噬人,伴以一声凄厉的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里面设定的胡扯,都是为了行文方便,小说之言,万勿深究。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自小养尊处优的冯慎行乍一睁眼,便是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烈焰狂蛇, 疯咬向白麓, 他椎心泣血地痛呼之中, 心中瞬间决绝, 白麓若去, 他必相陪。
  冯慎行不觉闭了眼, 惨烈之局他不忍卒看,法术之后,乌鳢白麓怕是连肉身都不存, 彻底灰飞烟灭, 想到竟连为他收敛尸骨、好生安葬都做不到, 冯小公子不由伏地而泣。
  泪水刚刚涌泉而出, 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把他掀翻在地, 冯慎行又摔了个四脚朝天,正稀里糊涂间,怀里倏然一重,一条黑乎乎、滑溜溜的东西甩到他身上,他无暇反应,自然伸了双手抱住,再等细看,不由喜极而泣:这不是白麓又是谁?
  没有哪条乌鳢身上刀痕累累, 却依然活着,还是全须全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