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席秋言随口一问。
  还能去哪儿?沈过翻身下了榻,双足落地,衣袍微动,冷冽的气质乍现,他面无表情,去神佛禁地,取念壬珠,帮你融合仙魔道!
  完成任务,撤到下一个世界去!
  火葬场指数不降到0,你支线完成了也没用。阿行的声音凉凉地直戳沈过心窝。
  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沈过声音闷闷地由神识传递过去。
  阿行如今有了实体,他们之间的交流不能直接在脑海中来回了,好在沈过如今神识惊人,倒是与他交流无碍。
  到底是为什么指数下不去呢?
  出了魔界,坐在商店送的那艘名为渡风的仙舟里,沈过依旧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过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从席秋言的种种表现来看,如今的他肯定是不喜欢夏允生的。
  他曾经在修炼之余侧面问过席秋言,夏允生如果再出了什么事情他会怎么做。
  席秋言都是一脸漠然:缘分已尽,死生不往。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啊,文言文不及格的沈过也能听出来这意思,老死不相往来嘛。
  一定是阿行那的显示出了问题。
  既然阿行是系统,那就是电脑那类的科技产品,出点故障很正常,比如那次在商店不就出了故障吗!
  别拿我来安慰你自己。阿行依旧声音凉凉,这样,我用自己任务来发誓,绝对不是我这里的故障问题。
  沈过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宽大的白色纱衣拂过脸庞,手指按在了冰冷的面具上。
  默默放下手,看着旁边一身水蓝纱衣,带着兰花面具的席秋言,沈过想了想,还是直接开了口:席秋言,你是不是还喜欢夏允生?
  穿着一身合欢宗女修者衣服的席秋言微微一怔,侧脸看向沈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你就说。沈过不耐烦。
  席秋言好似认真想了一下:若说是情爱的喜欢,那并不喜欢。我自认为明辨是非,他那样待我伤我骗我,再喜欢他不是又傻又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过有些奇怪,什么叫做,若是情爱的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其他还有什么喜欢?
  席秋言淡淡叹口气:父亲曾教导我,修行的目的是赐福天下众生万物,渡世间万般悲惨恶事,我既生在仙门,就要为众生修道,爱世间万物。情爱为小,众生为大。这样讲,你能明白吗?
  见沈过似乎有些愣住,席秋言又缓缓道:夏允生是我在云景苍梧最得意的弟子,我曾经就将他作为下一任的掌门来培养。日渐相处中,我也曾倾慕于他,想同他结为道侣,共守苍生。只是他并非这样想,也并不爱我,还将我害到这样,我也不是是非不明之人,自然对他再无情爱之意。
  只是身为苍生的一部分,夏允生再恶,也有值得渡化的一面。若能回归正道,我也可能会帮他。其中不会参杂情爱,只是宽容。席秋言目光温和地看着沈过,这就是我的道。
  水蓝的纱裙在风中猎猎而动,旁边的人挽着女修的发髻,露在面具外面的下半张脸白皙温润,带着份令人动人的温和坚毅,动人无比。
  沈过久久无法回神,沉浸在席秋言的言语中。
  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火葬场指数无法下降。
  小爱如蜜,大爱无疆。
  席秋言看待所有事都会有回圜之地,对所有人都永远不会死心,对所有生灵都有着甘霖般的爱意,那么夏允生的火葬场,自然是条康庄大道。
  这任务,怕是沈过骨灰都凉了也没法完成。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道,还有那么点酷。
  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劝席秋言放弃此道,还是自己干脆放弃这个任务。
  席秋言又接着开了口:这样说清楚了吗?阿过,你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吗?
  沈过怔住:你......你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没有,我怕也猜不准。席秋言一笑,唇角弧度勾勒得极好看,但我想,只要说清楚,多少能让你把眉头舒展一二吧。
  沈过也禁不住笑了,长眉放松地弯起来:你还真是心思通透,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
  并非我心思通透,而是你脸上早已写满了事情。席秋言持着檀木小扇轻轻敲打着手心,想藏着心思,那也多少要费些功夫吧,你这演技太差。
  沈过:......
  被一个演技差的人否了业务能力,看来沈影帝复活之后可以下岗搬砖去了。
  沈过释然笑笑,演出假情绪不易,可有时候的真实情绪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藏起来的呢。
  而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神佛境向来是修界众人鲜少踏足之地,一来是因为那里地处偏远西方,黄沙漫天,无水无木,环境恶劣实在不是修行的好地方,二来那里有一缺月刹神秘莫测,里面一群和尚虽不问世事,但早已将黄沙之地归位自己地盘,并命名此地为神佛境。
  凡是想要入境的修士非得到他们许可才行,否者轻则被打成重伤丢入沙漠,能活着出去便是走运,重则当场取其性命毫不手软,但若遇到不慎闯入沙漠中的普通人,缺月刹也会将其救出困境,因此也得到了百姓们的供奉,算是个亦正亦邪的门派。
  传说神佛境中密藏无数,可修者们畏惧缺月刹的凶名甚少前去自寻晦气,只是此次禁地现世之事过于吸引人,无数的修者纷纷往这贫瘠之地赶来,虽都在境外观望,可到底都是想要在一旁伺机而动,想要分上一杯羹。
  于是这神佛境外不远处的州宝镇近几个月来热闹非凡,住满了各门各派的修士,甚至连魔修门派都来了不少,只是碍于此地普通百姓居多,又有缺月刹的庇护,正邪两派的人龇牙咧嘴了一阵却也没人真的动手,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只是两个合欢宗魔修的到来,多少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若说在魔修中,最让仙门修士们厌恶的便是合欢宗。
  他们经常用一些下作手段,如药物或者魅术去蛊惑人心,吸人元阳,汲人精血进行修行,但凡被祸害的修士大多虚弱而死,或是修为尽废。
  不过有一说一,合欢宗的魔修们,那是个个相貌绝顶,无论男女,大多凭借一张面容就能勾得人神魂颠倒。
  这次来的两位,虽说带着合欢宗特制的面具看不清整体面容,可仅凭那露出的半张脸和绰约的身姿就引得人驻足,良久无法回神。
  一白一蓝,一男一女,那男的个子极高,身材也颇为健壮,周身透着一股冷冽的压迫感,带着白色的梨花纹半截面具,倒是那蓝纱群女修倒更像合欢宗的弟子,身材高挑纤瘦,脖颈秀美修长,举手投足间竟有些仙门的风姿,别具一格。
  二人踏入了州宝镇最大的问沙客栈,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后还有几个一路尾随过来的魔修用不善的目光肆意打量。
  掌柜的,一间上房。蓝衣女修的声音倒不似女儿家那般轻柔,多了几分中性的清朗,正是遮了面换了女装的席秋言。
  而旁边那位,白袍梨花面的男子,自然就是沈过。
  沈过当天在魔界虽赶走了前来邀请示好的夏允生,表面上魔界绝不参和此事,但对念壬珠他势在必得。
  而且这种能够帮助席秋言融合仙魔道的神物,他肯定不能便宜了夏允生。
  但那禁地非人族不能进,非灵力不能启,魔族大肆过去攻占掠夺只会落得跟剧情中一样的下场。
  可他沈过如今浑身魔气已经全然化作灵力,完全可以跟那两个八品修士一起将禁地打开,带着席秋言入内去找寻念壬珠。
  不过这事情还要做得隐秘,一来不能让魔界众人知道他堂堂魔尊竟然没了魔气,二来也不能让夏允生发现自己二人孤身来夺宝,便想了这个主意,跟司如交代了一声后换上那两个合欢宗魔修的衣服配饰前来神佛境。
  若说为什么不换其他魔修的衣服,主要原因就是合欢宗的魔修臭名昭著,为防被苦主认出并追杀,他们有许多隐匿气息身形的方法,一般情况下,他们身份连门内弟子都难以认清,非常便于沈过二人藏匿身份。
  两套衣服一男一女,虽说仙袍尺寸都能自由伸缩,但还是席秋言穿上女装更显合适些,而他也确实不在意这个,只是来来回回用清洁术洗涤了好多遍。
  先前没什么心情欣赏,这会儿逐渐调整过来了心态,沈过也不免对席秋言多看了几眼。
  头一次见席秋言穿上女子的衣服,清隽的气质中多了几分娇柔感,举手投足更似云间花,带着些平和雅致。
  他也干脆不多说话,由着席秋言来安排。
  两位客官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了。那身无半分灵力的掌柜带着些抱歉的笑,冲二人连连躬身。
  简陋些的,柴房也成,我们只住一晚,银钱翻倍。席秋言带着礼貌的笑,行个方便可好?
  掌柜的被这笑容给迷了眼一般,愣愣地点头:哎,哎,确实还有一间柴房,您二位不嫌简陋就随我来。
  席秋言淡淡点头:多谢。
  可他刚刚举步欲走,一个陶瓷的茶杯被掷了过来,恰恰摔在席秋言脚边,瓷片应声而碎,四分五裂的碎片被一层淡青色的光罩挡住,未能溅到他身上。
  呦,这娇滴滴的仙子怎么能住那破旧的柴房?不如晚上到本少的房里来暖床,好教你做个美梦呀。一个坐在大厅桌边的黄袍公子手持折扇,目带戏谑地看着席秋言,都说合欢宗的魔头们如何如何厉害,今日不如就让本少来试试看个中滋味罢。
  沈过懒懒扫了一眼过去,这人长得眉清目秀,却双目虚萎,唇色浅淡,一看就是常年声色不断几乎掏空了身体,伤了根基,虽有五品的修为,可连同阶人都不一定打得过。
  敢问这位公子,出自何门何派?席秋言笑容敛了几分,说话倒有几分魔修的风范。
  哼。那黄袍男合起扇子起了身,本少乃是太苍山少掌门段锦,休要将我与你们魔修混作一团,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赏你住个好房间,乖乖的听话,你就算是想采补一二本少也不是不能答应。
  噢?沈过突然开了口,饶有兴趣地笑道,怎么,你们名门正派还有在这种公开场合邀人共寝的规矩?啧,真是见识了。
  周围的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却也没人上前开口多说点什么。
  其实众人也都看得出来,那个段锦其实就是想嘲讽戏弄这合欢宗的魔修,只是言语之间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但在众人心里,合欢宗这些不要脸的魔头们合该用这样的言语去羞辱才是,虽说这里不能随便动武,动动嘴确不打紧。
  哼,对着你们这种下流胚子臭魔头,还用得着讲什么正派规矩?段锦嗤笑着上前两步,似乎想动起手来,像你们这种魔修也敢来这里,真该扒光了衣裳丢到街上去见见天日道理。
  众人热闹瞧得开心,大多数喝茶不语或者抱着手观望,心里也都在骂着段锦言语够下流,但心里还真的有些隐隐期待这两个合欢宗魔修被扒光了的模样。
  毕竟那群和尚只定了规矩不许打架伤人,可没说不能给这些魔修们一点小小的惩戒。
  也好让他们早早滚蛋,省的正道人都已经挤成这样,还有魔道的来分羹。
  沈过面对带着灵力波动缓缓逼过来的段锦丝毫不惧,将席秋言往身后略带了带,反倒蓦地一笑:噢,段少侠还真个替天行道的好人呐。
  段锦闻言笑得更加得意,侧眸对自己两个师弟仰了仰下巴,示意他们一起动手,心中只觉得自己占据道德顶峰,在这仙门正道人数众多的神佛境,这些合欢宗的人反抗又能有多少本事,何况这两个看上去修为极弱:那是
  突然,他觉得腿上丝丝凉风混着灼灼热浪袭来,惊骇之下瞬间停下了口中的谩骂。
  低头却见自己的长袍里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地消失,露出光溜溜的腿来,而且衣衫消失到大腿处还并未停止,瞬间已经到了腰际。
  这一变故顿时惊呆了众人,方才还在说着要扒光别衣服的人此刻自己的衣服突然在慢慢消失,简直戏剧化得好笑。
  段锦顿时大骇,下意识伸手去按住还在消失的衣服下摆,却被一股极烈的热气灼伤了手掌,他惨叫一声抬起手掌,掌心已然被灼烧出了两个坑,没有焦黑和鲜血,却能隐约看见其中的白骨森森,仿佛手掌突然就消失了一块。
  与此同时,他的衣衫也基本消失得差不多了,最终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短裤,举着手嚎叫不止,那模样让人看得又好笑又心惊。
  他们自然不会相信段锦的衣服会无故消失,而且也清楚地看见,段锦在接触到衣衫下摆的时候被灼了手掌,伤势明显不清,显然是中了招。
  但这究竟是什么法术,让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却又诡异难挡,要知道,段锦怎么说也是五品灵师级别的修者,一般四品锻体水火不侵,五品级别时候,普通的法术更是极难伤及他**。
  所有人看着沈过二人的眼神顿时就微妙了起来,有的人已经暗中握紧了手中的灵宝法器。
  方才段锦才说要把他们二人扒光,转身就被诡异的法术给扒光了衣服还伤了手,明显就是这两个人动的手。
  只是众人没能想到,这两人手段居然这样厉害且隐晦,不由得重新估量起二人的实力。
  呵,段少侠这是怎么了,身先士卒地扒了衣服做个表率吗?沈过在背后握住手掌,被收回的青冥焰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烟雾消失在掌心,他嘲笑道,或者,这是段少侠的个人爱好?
  段锦疼得额头冷汗连连,好不容易被上前上药披衣服的师弟们给安抚了不少,回过神来就听见这等嘲笑,顿时怒从心气:贱人,你们居然敢害我!魔修竟敢在神佛境如此猖狂出手,竟无人能管管了吗?!
  魔修?一个明亮中带着些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什么门派的魔修敢这般放肆!
  一身凤纹青袍,金叶玉冠的夏允生缓步进了客栈,身后跟着十来个白衣青纹,腰配洗梧剑的弟子们。
  他身量颀长,原本俊毅的脸庞笼着一层暗意,更显得威严,比沈过上次见他时更有一派掌门之风。
  段锦一见到他仿佛像看到了救星,手肘格开搀扶着自己的师弟,裹着外袍两步上前:夏掌门救命!这两个合欢宗的弟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把我伤成这样,您快杀了他们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