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是妈妈不懂,宝宝别生气
  呜,晚一个小时我还比什么赛,排什么名,游客都去投别人家了,咱们家的再好吃,也弥补不了这时间差啊
  桑路扁着嘴,心说何况对面还有个和我们卖一样小吃的摊子。
  桑路从抽签那天起,就对对面摊主怀揣敌意。一是看不惯他那副淡定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能让他变化表情,看着比他还拽。
  面瘫还会一边吹牛,一边讽刺,笔试时更是狠狠刺伤了少年宝贵的自尊心。
  桑路捧着破碎的心,越想越生气,晚上在家,抱着枕头假装是面瘫的脸,狠狠揍了半小时才算发泄过了。
  他暗地里发誓要在小吃摊上赢下一局,让那面瘫看看什么叫真正好吃的小吃,让他知道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而不是什么背书的能力。
  可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呢?
  老板早上最后一个碰冰柜的助手也哭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嗓子沙哑地问:咱们怎么办啊
  桑路已经没再哭了,红着眼睛盯着冰柜,心中翻江倒海。
  摊位后一片沉沉死寂,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时,桑路咬牙道:我去找对面借。
  老板!?那助手大惊。
  他们都知道,老板年纪小,好面子,最是受不了委屈。
  平时店里碰到奇葩客人给个差评,如果真是对方没理,小老板能追着那人吵出七八百条聊天记录,像个不把对方炸死就没完的追踪导弹。
  今天竟然能拉下脸,向他主动挑衅的对象低头?
  桑路满心苦涩,他也是没有办法。
  按照主办方事前发布的规则,游客投票数,是要在活动结束后对外公布的,十分透明。
  他可以不去争前几名的大奖,却不能落后太多。
  一旦排到中游甚至下游去,他的竞争对手一定会在网站上大肆黑他,表示这才是他家店的真实水平,以往的好评都是刷的。
  网友没耐心去看他的辩解,只认结果,那他苦心经营近两年的口碑就要毁于一旦。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桑路想,只要他先低头撑过这段时间,等他爸妈来,一定能凭借过硬的实力力挽狂澜。
  少年深吸一口气,满心视死如归,穿过人群走到对面。
  那个。他脸上红得要滴血,嘴巴张开一条缝:能不能。借我点,那个,食材。
  什么?邱秋向前倾了倾身,疑惑道。
  他是真没听清。
  周围挺吵的,后厨里奶奶都开始炸锅巴了,噼里啪啦的响。白小旭和阎小雨不知道蹲在冰柜前吵什么,还有那个送酸梅的老头儿在拆装饮料的塑料杯,拆得哗啦啦响。
  桑路却觉得对方又开始羞辱他了,耻得满脸通红,语气愈发僵硬:我家,食材,出了点问题。想找你借一点。
  邱秋这才听明白了,转身单膝跪在椅子上,两手撑着摊子桌面,半个身子钻进去:奶奶我们东西有多的吗?
  奶奶年纪大了,最看不得小孩儿受苦,听了桑路的倒霉事,立刻心软了。
  鸡翅和蛋黄都有多,昨天老刘一下港直接送这儿了,打算用不完再带回店里的。她说罢,并不替人拿主意,慈爱地摸摸邱秋头顶:你拿主意吧。
  说罢挥着锅铲回去炸锅巴了。
  桑路心中紧张不已。
  这个面摊摊主虽然人坏,却没有立刻拒绝他,而是在和身边一个男人嘀嘀咕咕。
  某种意义上,这是个好的信号。
  桑路不断说服自己,只要对方答应借食材,他哪怕被冷嘲热讽几句也能忍着。谁让他有求于人呢?在社会上混,谁都不容易,这就是所谓的社畜吧
  我们商量一下,觉得你也很不容易。邱秋说。
  桑路鼻子一酸,视线立刻模糊一片,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太好了,他们愿意体谅他,还能理解他的心情。桑路想,先前自己真是太没礼貌了。
  谢、
  五倍。邱秋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分开。
  桑路把剩下那个谢字咽了回去,一脸茫然:什么五倍?
  价格啊,邱秋看了钟豫一眼,严肃道:我朋友说,现在外面堵车严重,你的货物最最最快也要两小时以上才能运进来。但一小时后活动就要开始了。
  钟豫懒懒道:俩小时都说少了。
  会场中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就算你想向别人借,别人也未必会给你。而且他们不一定有你需要的食材。邱秋继续道。
  可不,这年头,你上哪儿再去找像我们这么热心的好市民。钟豫单手插兜说。
  今晚的投票数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你迫切需要这些食材。邱秋站起来:所以我们五倍价格卖你,因为是珍稀货物。
  桑路:
  邱秋见桑路一脸空白,以为他没听懂,想了想道:有个词,叫做奇货可居,就是解释这里边的经济原理。你能明白吗?
  桑路一口气憋在胸口,快要炸了,几乎想召唤他爸妈来应付这个无耻之徒。
  但他最终只是木着一张脸,点头答应了条件。
  他当场转了帐,带着助手们搬运刘老头递来的五箱食材,均是一言不发。
  搬完,他招呼都不打一个,转身欲走,却被邱秋叫住。
  对了,邱秋好奇道:刚刚就想问你,你笔试过了吗?
  桑路:
  桑路怒吼:我过了!!!拽什么!?一会儿把你打爆!!操!!
  说完竖了个中指,狂奔去对面。
  邱秋不解地看了会儿,又凑到钟豫耳边问: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
  钟豫一把打开他的圆润的中指,啧了一声:加油的意思。那不是劲敌么,要和你好好较量,表示尊重。
  邱秋看着他,缓缓眯起眼睛。
  游客逐渐增多,离活动开始时间越来越近。
  桑路自回来起就冷着脸,像个搁在桌子边缘的平衡炸弹,众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它的稳定,生怕给碰炸了。
  没事。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先调整了一下情绪:食材都拿回来了,我们好好做,肯定能把对面比下去的。
  众助手们松了口气,纷纷点头。
  对面的人你们也看到了,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儿。那个面瘫的店主,学做饭才一个月,他旁边那个黑衣服男的,看着就不好惹,手上还戴着手套,肯定不会下厨。桑路分析道:看着就是个家庭作坊,不足为虑。
  一助手一面抓紧时间做准备工作,一面充满信心地点头:放心吧老板,咱们家的东西,从来没输过。
  桑路缓和些表情,道:嗯,先看看情况。
  小吃摊们八点开始营业,厨艺大赛的参赛者们则要八点五十在主席台集合,中间还有时间。
  桑路低头看看终端的功夫,路上的游客们忽然发出阵阵惊呼。
  抬头望去,天幕炸开金色烟花,烟花的尾巴们像光雨般落下。
  有人伸手去接,便见光雨在手心溅起,开出三朵紫色的虚拟小花,或悬在终端手环上。
  夏日美食节便伴着游客们的惊喜与笑语拉开帷幕,唯有摊主们一个个叫苦不迭:这还没到八点呢!?还差十分钟呢!
  危燕区向来随便,大家抱怨两声也就热火朝天地招待起客人来。
  F区虽然离入口不算近,但提前进场的人多,此刻倒也不算身处劣势。
  咸蛋黄鸡翅是炸物,沾着粉的肉类一下锅,霸道香气瞬间传出老远,在这种场合占便宜得很。
  没一会儿,桑路的摊位面前就聚满了客人。
  他和助手们一起忙,热油熏蒸下,鼻尖很快冒了汗。好不容易送走一批客人,桑路喘了口气,紧张地出去看签筒。
  219朵小花。
  活动刚开始,大家多少想把花在手里多藏一会儿,好做个比较,因此开场一刻钟,能有这样的成绩,桑路估摸着已经不错了。
  看看左边卖奶茶的摊子,才59朵。再看看右边做卤肉饭的,更惨,才21朵。
  桑路顿时对数字有了概念,嘴角上扬,越咧越大,整个人开心地蹦起来,握拳用力一挥。
  爽!
  就是说,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还是手上功夫见真章!
  桑路匆匆回后厨,交代助手两句,然后小跑着往对面去。
  行人太多挡了视线,他得去看看,那个面瘫强盗拿了多少朵花?大家投的不会是尊老爱幼的同情票吧
  嗯?
  桑路还没靠近投票的签筒,先呆了呆。
  人好多。
  这些竟然不全是行人?
  哈哈哈恶魔食府,名字好奇葩。
  这是排起队来了吗?问问好吃不?
  好吃好吃,咸蛋黄鸡翅,锅巴也好吃,还有粉丝!豆腐!
  闻着味儿我就不行了我为了今晚,从昨天中午就没吃饭了
  来来,仙仙尝一口,我买了三份!
  桑路被人挤到一边,终于摸到签筒时,心里已经有点慌了。
  抬头一看,563。
  就算他耽搁了几分钟,自己家店这会儿也肯定没到这个数。几乎差了一倍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桑路脸色发白,转头就回自己的摊子,路上与两个结伴的女孩擦肩而过,几句话漏进他耳朵里。
  这边不用排队,也挺不错的。
  我尝尝呢唔,好像还是恶魔这份好吃一点,早知道多买两份了哎
  是啊,而且恶魔有好几种口味,每种真的连细节都不一样诶~
  还有放骨头的小袋子,这个硬纸卷也好方便拿
  吃豆腐和粉丝的小叉子小勺子也好可爱啊。
  桑路脚步顿了顿,沉默片刻,向店里狂奔。
  他心里有无数话想反驳食物是拿来吃的,味道比什么都重要!多几个口味,改进几个包装,就能让你们吹捧成这样吗!?
  这是丧失了本心!
  老板?助手见桑路一阵风似的回来,脸色难看,识趣地闭上了嘴。
  桑路没应声,脚步一拐,从放鸡翅的餐台上拿了一块成品,咬了一口。
  不对。
  咸蛋黄的味道不对。
  桑路的父母就是做食材生意的,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门路,一直给桑路的小吃店以较低的价格提供优质的食材。
  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就是咸蛋黄。
  他家的咸蛋黄,口味厚重,咸鲜油润,颜色看着就正宗。
  但从对面摊主那儿买来的咸蛋黄,虽然也是上等,但跟自己家以往用的比还是差了一些。
  做出来的成品,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不如他店里正常的水平。
  一定是这样的原因,才让他的小吃卖得不如对面。同样的质量,大家当然选花里胡哨的东西桑路这样安慰自己,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不甘心。
  对面真的好吃吗?
  能有多少吃?
  他可是正经专业毕业的厨师,怎么可能输?
  就因为他的冰柜坏了,用了次一等的食材?
  老板!助手忽然从外面冲进来,神色难掩激动。
  嗯?桑路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您爸妈!老板,您爸妈来了!助手破了音:带着食材来的!!!
  桑路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差点喘不上气儿来:真的!?这么快!???
  桑路父母其貌不扬,宠儿子倒是远近闻名。
  他俩听到那通联络,急得恨不得自己化身火箭飞到会场,好让儿子别急别哭。
  为了尽快把东西送来,他俩找了关系,欠了人情,蹭了一位大人物的座驾,甚至上了二层空轨,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桑路又哭了,这会儿倒是不骂他爸妈了,连声夸好。
  只是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卸蛋黄,赶紧把上一批次品撤下了,好展现出他们餐厅真正的水平。
  十分钟后,新品终于做好,桑路脱力地倚靠门面。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对面的咸蛋黄品质就那样,长嘴的就能吃出好坏,他们一定会翻身的。
  正想着,他妈走过来,心疼道:宝宝,喝点水
  桑路无力地点头,接过保温杯,喝了两口。而后留父母在店里帮忙,自己跑出去,想听听反应。
  有位游客买到一份刚出锅的锅巴,吃了一口,朝同伴道:嗯!不错哦。
  嘿,给老子来点儿。
  可以吧?
  可以。这店耳熟啊,是不是灯塔附近的。
  好像是,下次去吃。
  两人说笑着离开,虽然没投小花,但桑路还是一阵安心。
  看吧,食物的口味才是最重要的。
  紧绷了一晚上的弦总算松了些,他靠在店面旁边,暂时不想去看面瘫店主的盛况,只听听自己家客人的夸赞,让心情平复。
  毕竟一会儿就要比赛了。
  嗯,你家也卖咸蛋黄鸡翅啊。年轻男人走到摊位前,手上还举着硬纸壳,是对面那家的包装。
  桑路下意识警惕起来。
  男人戴着墨镜,头发烫得蓬松,身材是普通人中难见的好。他挺有兴趣地扫了扫菜单,点了份鸡翅,又要了份锅巴。
  东西很快做好,他让到一边,顺手把那个硬纸卷塞给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女孩,自己拈起鸡翅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