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宁甩出了灵力链,下一秒半空中就响起了雷鸣般的巨响,两股灵力击中彼此,气流瞬间横扫整个春月阁,撕裂了帷幔,击裂了木柱!
  夜行卫阿七惨叫道:要倒了!楼要倒了!
  紧接着便有一股力量袭来,一行人亲眼看见那出现了裂缝,几欲折断的木柱就这么迅速恢复成了原样,裂缝直接消失。
  所有人都愣住了。
  晏宁安飞快看向衔墨,错愕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从来没见过能用灵力恢复死物的人!衔墨到底有多强大?!
  衔墨看着楼下,笑吟吟道:宁安小兄弟,灵力和巫术可是非常玄妙的东西,你还要好好学习啊。
  而楼下,那回击了宗宁的灰衣人早就已经后跃出了十余米,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宗宁冷冷道:说的就是你呢,怎么,还要继续用那张脸吗?
  不怀念吗,宗宁。那人怪异地笑了起来。
  苏玄他们齐齐沉下脸。
  那正是冉遗的声音!
  冉遗慢条斯理道:毕竟从你离开那座破庙,回到那对夫妻身边,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
  他诡异地笑道:那女人病死,也有五年了呢。
  听到这话,叶匀心里咯噔一声。
  当初在清晨的那间破庙里,冉遗逃走前,曾提到过一对夫妻。
  他说那对夫妻曾经收留过他们,而冉遗,亦明显对那对夫妻下手了。
  停留在时空隧道中的时候,叶匀曾担心过那对夫妻的情况,亦担心过要是那对夫妻真的出事了,宗宁会怎么样,然而现在看来
  他的心直直往下坠落。
  冉遗歪了歪脑袋,轻笑道:宗宁,你还记得她临死前的尖叫吗?
  话音落地,他们四周所有长着妇人脸的人,全都齐齐抱住了肚子,凄厉地、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第72章
  一时之间, 所有人的耳边都充斥着尖锐的叫声,那声音几乎要刺破他们的耳膜!
  夜行卫四人、衔墨的徒弟们全都脸色一变,捂住了耳朵, 叶匀的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他看了看楼下的宗宁, 咬咬牙,转身就往下跑去!
  苏玄和顾朔立刻跟了上去就算那些人类最厉害的攻击也不过是拿嘴咬人,可叶匀一个人也对付不来这人山人海!
  另一头,陆饕、晏宁安齐齐释放灵力,想要击晕那些人类可问题又来了,打得重了不行,打得不重, 这些人又很快能重新爬起来!
  怎么, 不敢对这些人动手吗?冉遗脸上的伪装逐渐褪去, 他正在讥笑着,杀了他们啊,杀了他们,不就能一起围攻我了吗?
  冉遗就是吃准了他们不敢伤害人类, 才会把这些人类当做自己的绝佳盾牌!
  下一秒, 一道凌厉的灵力袭向冉遗,冉遗敛容, 堪堪闪身躲过, 可紧接着他身后竟又迅速绕来一道灵力,直接将他击向墙面!
  冉遗脸色一变, 就在快要重击墙面的时候,他猛地扭转身体, 以脚踩墙, 用力一跃躲过了接下来的数道灵力袭击!
  每一道灵力都非常强大, 攻击非常凶猛!
  这不是宗宁一个人能使出来的攻击,是有好几个人配合得仿佛同一个人一般!
  而且其中有不止一股一代妖怪级别的力量!
  冉遗一边狼狈躲闪,一边以余光扫过宗宁,从楼上跟下来的苏玄、顾朔,楼上的陆饕、晏宁安、衔墨,眯起了眼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结识了这帮人?我可从未见过他们!
  看来这五年里你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宗宁慢慢道,不觉得有点恶心了吗?
  冉遗一愣,随后面目狰狞了起来:我跟着你是为了随时随刻能杀了你!
  宗宁嗤笑:我知道啊,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
  听到这话,冉遗的面孔直接扭曲,而刚才还跟宗宁纠结过这个词的叶匀差点原地摔跤,脸都涨红了起来。
  他揍翻扑上来的一个人类,磨磨牙道:这家伙
  冉遗咬牙切齿道:宗、宁!
  他放弃了躲闪,突然之间不顾一切一般,携卷着强大的灵力袭向宗宁!
  宗宁!数道声音响起!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春月阁的屋顶直接被掀翻,四周烟尘四起!
  见状,一旁始终突围不了人墙的苏玄没耐心再温柔对付眼前这些人类了伤就伤了,大不了等会儿再治吧!
  他暴力地将那些人全部摁在了地面上,挥散烟尘,冲了过去随后就看到冉遗被宗宁摁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愣在了原地。
  冉遗似乎不敢置信自己这么轻易被宗宁压制了,整张脸憋致青红,却怎么用力都爬不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类都脱离了他的控制,他们停止了尖叫,如同被撤了线的木偶,齐齐倒在了地面上。
  春月阁瞬间安静下来。
  楼上还在奋战的几个人齐齐一愣,反应过来后,往下看去。
  而宗宁一步一步走到了冉遗面前。
  当那双脚在冉遗眼前停下时,冉遗浑身一紧,喘着气抬起头: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这五年里你在变强大,其他人也一样,宗宁说话惯会气死人,他平静道,要不是刚才那些人确实有些碍手碍脚,不然我早就摁住你了。
  你冉遗目眦欲裂。
  五年时间,你确实一点都没变,不论是你的行事风格,还是你的实力。宗宁冷冷道。
  直到这一刻,苏玄才意识到什么,迟疑道:宗宁,你也一直在找他吗?
  这五年来,冉遗一直暗暗跟踪宗宁,为了随时能恢复力量杀了对方。
  而宗宁也一直在寻找冉遗,同样想要杀了对方吗?
  叶匀反应过来:你今天来春月阁,是料到了他会来这里?
  可说完,叶匀就意识到不对了不说现在的宗宁和五年前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是五年前的宗宁,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但内心其实也并不是会为了报自己的仇就将这么多无辜的人类牵扯进来的那种人。
  多半是他也在试图调查冉遗的踪迹,而冉遗恰好选择了在今天动手。
  然而以宗宁这种性格,会执着到追查了冉遗五年,也就代表
  回想起刚才那无数张一模一样的妇人脸,叶匀张了张嘴,哑声道:宗宁
  五年前,他们离开那座破庙之后,宗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冉遗忽然冷笑起来:我早就说了,宗宁,你觉得我是蝼蚁,可你也是蝼蚁,那些人命里也有你的一份,你该不会以为杀了我就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了吧?!
  苏玄、叶匀、陆饕他们齐齐沉下脸,而此时已经跑下楼来的衔墨弟子一听这话就破口大骂:别想把你手上的人命甩到别人头上,我们今天要杀的人就是你!
  冉遗眸光一转,似乎想问你们又是谁,可是一回想他们的巫术师身份,冉遗就怪异地笑了起来:你们是那被我吞吃的巫术师的同门?
  这话一出,衔墨的弟子们当即咬牙切齿道:冉遗
  恨我吗?可是我吞吃你们的同门,也是因为宗宁啊!冉遗高声道,要不是他当年逼我放空了所有力量,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要恨就恨宗宁啊!
  衔墨的弟子们已经忍不住杀意了,宗宁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蝼蚁。
  这话一出,所有人愣住。
  就连冉遗也愣住了。
  他们齐齐看向宗宁。
  他平静道:在这天地面前,谁不是蝼蚁?
  冉遗脸色微变,随即他讽刺道:你倒是变了个彻底,都敢认同自己和软弱的凡人是同类了?你
  软弱?凡人当中高于蝼蚁的有不少,妖怪当中连蝼蚁都不如的也有不少,软弱亦或强大从来不以是否拥有灵力划分,宗宁俯视着冉遗,缓缓说道,你当初既然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后头,知道五年前我去见过那对曾经收留过我们的夫妻,那你难道没有将耳朵紧贴在窗边,仔细听一听那个女人在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冉遗警惕道:她说了什么?
  宗宁扯了扯唇角,一字一顿道:她问,还有一位小郎君可还恨着。
  冉遗一滞。
  宗宁盯着他:那村子其实就是你的最初诞生之地吧,也就是你当初差点被剖开肚子杀了吃了的地方。当初跟你走到那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整个人不太对,好像对那里很熟悉,看那几个村民的眼神也不对劲,直到五年前我回了那里一趟,那个女人临死前才说起,她认出你了。
  冉遗僵硬。
  那是曾经收留过他们的一个女人。
  活在乡野之间,无儿无女,和丈夫相依为命。
  当时宗宁还未清醒,一路与冉遗同行。
  和冉遗游历到那个村落,冉遗笑着说随便找户人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让他们留住一晚吧宗宁嫌麻烦,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住在野外更方便也更自在,可冉遗自说自话地便去敲门了。
  当时宗宁就觉得奇怪。
  直到后来认清了一切真相,重返那个村落,宗宁才明白过来,当初冉遗那笑容之下掩盖着的是什么大概当时,冉遗已经快要忍不住杀意了。
  他敲了门,如果对方拒绝了他们,冉遗恐怕会直接拿灵力捅穿对方,然后屠了整个村子。
  然而,当时为他们开门的,恰恰是那个女人。
  那个年逾五十,满脸皱纹,一身伤病,却温柔朴实的女人。
  五年前那个清晨,宗宁确认王老爷所在的那个村落被刻画在路边的一个净化阵给净化过后他大概能猜想到那是谁画下的他就动身回到了那对夫妻身边。
  那整个村子,早就病死的病死,逃走的逃走,一片死气沉沉。
  那对夫妻倒是还住在那儿。
  丈夫身强体壮,竟挨过了那一阵瘟疫,可女人却躺在了床上,奄奄一息。
  她抓着宗宁的手,轻声问当初另一位郎君可安好,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而宗宁说不出话来。
  彼时的他内心正在经历剧变,离开冉遗之后,宗宁见到的世界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自己蒙昧,也为自己的愚蠢。
  女人却对他的沉默不介意,只喃喃道:在你们走了之后,村子里的牛老三一家最先发病,然后是赵大娘一家,再是那个屠夫
  女人的丈夫捂住了脸,默然,而女人紧握着宗宁的手,望着杂草盖起来的屋顶,道:你和那孩子,都是妖怪吧?
  不待宗宁错愕,女人缓缓道:许多年前,牛老三说他在山上发现了一个怪东西,赵大娘一家和屠夫跟他一道上了山,可天黑回来时他们却两手空空,在那说,他们都将那妖怪的肚子剖开了,却不想突然闯来了一批狼,他们只能先一步逃了回来,等第二天再上山看看
  我听得有些害怕,很早就睡了,而牛老三他们后来连上山三天,都没再找到那个妖怪。村里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吧?妖怪找不着,牛老三他们差不多也放弃了可后来有一天半夜的时候,我突然醒来,听到门外有些奇怪的动静女人闭上眼,我下了床,走到窗边,往外一看,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孩子。
  他的背上有一对翅,身后拖着一条尾巴,显然不是人。身上还没有一件衣服,肚子正中央有一道很粗的,歪歪扭扭的疤我当时,我当时就想到了那只妖怪,那只被牛老三他们在山上剖了肚子的妖怪,女人说着说着,嘴唇微颤,那时正是寒冬,夜里雪下得很大,那孩子就站在村口,在那盯着我们整个村子看,我想他当时眼里含着的是恨吧
  我该让他进屋来的,该给他一些衣服,烧一些热水,就算是妖怪,在那天寒地冻里也受不住吧?可是当时我被吓住了,愣在了窗边,直到那孩子转身走了,我都没回过神来但是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总有一天会回来
  我明明记得他的脸,可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竟一时没有对上,女人哑声道,是啊,都过了那么多年,那孩子该长大了。
  彼时,宗宁明白,女人已经知道,席卷整个村子的瘟疫,是从何而来。
  愕然之余,他沉默半晌,低声道:你病得太重了,我已经没办法用灵力
  女人摇了摇头,道:人总有一天是要死的,很多事情也是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
  她苦笑道:但那小郎君,如今可还恨着?
  然而
  不说那几个剖过你肚子的人,那对夫妻,你恨他们吗?此时此刻,宗宁面无表情如此问道。
  冉遗僵硬过后,冷冷道:我当然恨!
  你恨他们什么?恨他们当时没有阻止牛老三上山打猎?还是恨他们没有对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妖怪,上去嘘寒问暖?宗宁缓缓道,你心里很清楚的吧,他们就是最平凡的那类人,他们也已经努力保有了最平凡的善良,你能恨他们什么?你想报复的无非是那几个剖过你肚子的人,可你直接屠杀了一片,也无非是因为你喜欢杀戮。
  一个单纯喜欢杀戮,却还要以整个世间都对不起他为由的妖怪,一个明明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被报复至死却都从未恨过对方的凡人,谁是蝼蚁?
  冉遗听得胸口大起大伏,额头青筋暴起。
  宗宁把话说到这地步,冉遗也吼道:你在冠冕堂皇什么?你是凤凰,你当然理解不了凶兽是怎么存活在这个世间的!你以为我不想做个正常人吗?!你知道凶兽一旦尝过杀人吃人滋味,本能就会再也忘记不了吗?!你的身体会叫嚣着想要汲取气息,想要吃人,如果你想要忍耐,你的意志会直接逼疯你,身体也犹如被千刀万剐!那你又怎么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