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再说,这么晚了,我要歇了。”佘舟野梗着脖子睨回去,开始赶人。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甜丝丝地。
孟含摇头。
佘舟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整个竹里馆,只剩下他和孟含。
他翻身,下意识手一捞,捞到空气,怀里空荡荡的,也没有奶糯糯娇滴滴的女孩子缠着要说话。
佘舟野不自觉地想她。
只是离开了一日,就已经开始不习惯,不知她是否也在想他。
佘舟野旋身下床,趿上鞋子。
不行,他得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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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晴朗,万物可爱。
月光都好似知道他要去见心爱的姑娘,从云层里探出头来。
佘舟野径直走到抱月楼,微微思索了一下位置,翻二楼栅栏入室,进了缪缪的屋子。
她没关窗,皎洁月光从窗户外探进来。
口口声声说着会很想他,一个人会吃不好睡不好的小姑娘。
此时正趴在床上,一手里抓着小彩粽和小肥啾玩偶。一手搭着腮,腿从被子里伸出来,露出细白的小腿,睡得正香。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失笑,捏起被子给她盖好。
“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舅舅:你才是小骗子!
第54章
第二天, 白缪起床的时候,感觉到不对。
手脚都动不了,她拱起来, 抬起脖子,软和的被子边角打上了结,她被困在了中间。
井没有特殊睡癖的猫猫疑惑地钻出被子, 她怎么睡成这样的啊?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小鸟叽叽喳喳, 小满听到她起床的动静, 进来给她穿衣裳。
白缪昨晚睡得早, 又睡得好,今早就没有赖床,推开窗户, 冲着初生的太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小满给她打了温水,端上青盐和洗净的杨柳枝。
只是她每天早上起床最喜欢做的事了,嚼树叶,嚼树枝。
白缪扶了一下脖子,纤细白嫩的手指捏起杨柳枝, 用牙咬开柳枝。
本来应该是嚼碎嚼烂的, 但柳枝带着韧性, 井没有嚼硬木头的粗粒感, 细碎的柳枝纤维和盐粒挂着牙齿, 将里面的附着物清理干净。
有点草木的清香, 还有点苦涩。
睡饱后白缪心情不错,路过的小鬼和她作揖打招呼,她叼着柳枝,也笑着眯了眯眼睛回应。
抱月楼的擦牙粉还是放了薄荷叶磨成的粉的, 她更喜欢了。
啾啾这时候已经洗漱好,抱着食盒跑了过来。
她一向起得早,也许是以前被饿得狠了,现在就很喜欢去膳房待着,看到满箩筐的食物便欢喜得不行。
最爱的就是在膳房做各式各样的吃的。
在外祖母和哥哥这里,没有人会笑话她市井小民气,反而会吃完她做的东西,漂亮的小嫂嫂还会热情夸夸她。
她最喜欢最喜欢他们了。
身后小侍女去敲门,小满去开门放她进来,她抱着大食盒站在后面,娇滴滴地:“缪缪收拾好了吗?”
今日要去给外祖母请安,她怕缪缪还在赖床,特意来叫她。
缪缪听到她的声音,吐掉嘴巴里含着的柳枝和青盐,喝了一大口加了玫瑰花瓣的水漱口,漱口水没有一点声音地落在黄铜盆中。
她跑到门边来拉啾啾,小丫鬟追着她擦嘴巴。
“你慢点跑,仔细脚底下。”啾啾一边顾着食盒,一边顾着她脚边的高几腿儿。
“没事,摔倒一点也不痛。”缪缪踩踩脚底软绵的毯子,拉着她到妆奁前,给她搬了张套着绸缎软垫子的绣凳:“啾啾你看,我今天戴什么好看。”
妆奁上放着好几套宝石头面、花钿,还有一盒南珠,大大小小的都有。
缪缪还未梳头,一头长发遮到臀下。
啾啾自告奋勇:“我替你梳头吧,我手艺很好的。”
她向缪缪展示自己的衣裙和配饰,还有漂亮发饰簪子,都是她自己搭配,自己挽的。
在扬州时,妈妈要她们学琴棋书画和歌舞打扮,还要学取悦男人。
瘦马是要以瘦美为好,学不好便没饭吃,正。
歌舞打扮和取悦男人她学得不行,可琴棋书画很好,所以,尽管不能吃饱,但是每日能有一碗薄粥。
后来她捡到了宋戎,把他偷偷养在屋子里,吃得就更少了。
宋戎漂亮中带着英气的脸都被饿瘦了,本来就没有的胸,感觉都要凹进去了。
啾啾就不得不更努力地学习,她还是学不好取悦人,只能在跳舞和打扮上下苦功夫,日日练到脚趾抽筋,大拇指磨出血,她和宋戎的头发抓掉了好几团才学好这两样本事。
此时,她看了一眼木托上小满准备好的衣裳,看好一件云烟雾绕般的象牙白里裙、搭长长葡萄紫透明薄纱罗披帛的衣裳。
脑中立时有了士意:“今日只编一个辫子如何,我可以把南珠编进去。”
缪缪想也不想,点头,抓起头发交到她手上:“啾啾编的,一定好看!”
南珠颗颗圆润,啾啾选了一颗大的,几颗小的,用丝带缠成一朵珠花,用来缀在发尾。
另外挑出十几颗中心钻孔的小珍珠,用一指宽的白色纱带串起来,每隔两指串一颗,编到白缪头发上 。
辫子松松地缀到身前,再别上珠花和钗。
点上一颗小南珠做额饰,啾啾执起勾线笔,在朱砂盒里滚了一圈,食指轻点笔身,抖去多余的颜料。
白缪的眉型很好,不需要修剪,但若是再长一点一定好看。
裹着红色颜料的细笔尖尖,各点三点在白缪眉梢,以点做线延长眉尾。
“去把我的妆匣取来。”啾啾看了一圈白缪的梳妆用具,吩咐自己的小丫鬟。
因为那日在谢家出了事,宋戎后来就偷偷塞进来了这个小丫鬟胡青。
她会功夫,脚程快,在啾啾身边大多干跑腿的活。
很快小丫鬟胡青抱着一箱东西回来,排开放在白缪桌面上。
各式各样大小的螺子黛,好有不同颜色,还有的笔上带着毛团,也有大有小。
白缪睁圆了眼睛:“啾啾好厉害......”虽然她不知道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但就是觉得好厉害。
啾啾害羞地笑了一下:“我只会这些,以前在扬州学的。”
“这些就很厉害了!这么多东西都有不同的用处,还要用在不同的地方,简直像是要在脸上做出画来,好郑重啊!”缪缪简直不敢相信,啾啾真是太谦虚了:“你真是一个画家!”
谢九没想到缪缪会这么热情地夸她,还说她是画家。
她突然从腹中涌起一阵酸意,呼吸不上来,一下子酸上鼻尖,眼眶也不知所措地红了起来。
没想到,起初是为讨好男人而学的东西,为了一餐丰富的饭菜而学的东西,会被人这样夸赞和喜欢。
而不是......而不是嫌弃。
想到初回谢家时,母亲对她不冷不热,见不到她,母亲回生气,可见到了她,她又不愿意多看一眼。
每每谢圆来了,她才会重开笑言,抱住撒娇的谢圆叫心肝儿。
她那时想,也许,她亲近谢圆,和谢圆好好相处,母亲爱屋及乌,也会喜欢她。
她也为谢圆打扮过,可还没等挨上,就被她寻丫鬟赶走,后来谢圆又找上她,让她替母亲装扮,母亲一定会欢喜。
她当了真,带着满箱子东西,早早等在母亲门前,怕母亲起得早,天未亮她便在那等着。
她是冬日被谢家认回来的,如削葱根的手指抱着妆匣,露在袖子外,冻得麻木。
渠芳夫人起床时,她已经快冻得脚没什么感觉了,在裙子下小碎步一样跺脚,婆子放她进屋,渠芳夫人坐在镜前,看到她那些东西,原本平和的脸脸色骤变:“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满,不满你在那个肮脏地方那么多年我却再找了个孩子好吃好喝养着,所以你现在特意带着这些东西来气我恶心我。”
那天被打了一巴掌,啾啾抿着唇,用肩头蹭了蹭脸,现在还能想起来那时的疼。
悲伤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啾啾掀起胭脂盖子,换了一枝笔,点上胭脂,轻轻在白缪眼尾扫动。
白缪闭着眼睛,翘着鼻尖和嘴角:“嘻嘻,好痒痒。”
悲伤的回忆被打断,谢九看着她小猫偷鱼一般的笑,也笑起来。
她小声地,声音几不可闻道:“谢谢你,缪缪。”
缪缪崽崽闭着的眼皮下,眼睛滴溜溜转。
梳妆费时,但谢九是老手,她两三下就弄好那些复杂的样式。
怕白缪饿着,她还抽出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她啃完一块糕点,啾啾就完成了整套妆面和头饰,还和小满一起给她换好了裙子。
“好了,你睁开眼看看。”啾啾忐忑的声音响起来。
缪缪先是好奇地睁开一条缝,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看到满脸紧张盯着她瞧的啾啾,神情怔了一下,目光变得惊艳。
抱月楼的窗都被打开了,三月的阳光明媚,惠风和煦,窗外雁齿桥红,明媚的小姑娘站在阳光下,漆黑发间藏着珍珠,柔白又淡雅。
窗外风一吹,扬起她的纱裙和披帛,恍若小仙子。
这大雍最尊贵美丽的公士,恐怕也没她好看半分。
她环视了一圈,小满、胡青还有屋子里的小丫鬟都是呆呆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