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岁一直紧绷着的心好像忽然就得到了缓解。
  好像在很多的事情,最理解他,也最给他安全感的人,都是这个他一直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哪怕这个人从神坛走下来到自己的面前,哪怕不再是隔着屏幕认识他,哪怕了解更多
  沈星岁抿唇笑了笑。
  也还是只会更喜欢他啊。
  傅今宵将手机放在一边,对他说:去吧,你王姐还在等你。
  沈星岁点点头。
  电话已经挂了,但是王美灿还在等待答复,沈星岁蹲下身子开始试图拆行李箱,这个箱子是他之前穷困的时候,在街上随便买的50块一个的劣质箱子,那个时候要去参加《星光》,无论如何都要带行礼,但又没钱,所以不得不凑数买一个。
  奇怪,怎么这扣子打不开?
  沈星岁发现这坑爹的箱子可能是在今天的运送途中被摔到了哪里,所以开箱子的扣子扭不动了!
  不会吧沈星岁甚至有些绝望了:这打不开我怎么,要撬开吗,我根本就不会撬锁啊。
  等等。
  好像有一个人会。
  沈星岁想起来参加节目的时候,傅大影帝就曾经用玩具里面的铜丝撬开过锁,技艺纯熟,令人敬佩不已。
  可是
  不会吧,沈星岁有些羞愤的捂了捂脸,这简直也太丢人了,刚刚还说不让人家帮忙,这会打不开了,又得舔着脸找人帮忙了。
  当傅今宵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蹲在行李箱旁边思考人生的人。
  傅今宵在旁倒了一杯水,随口问:已经给王姐发过去了吗?
  没沈星岁越说脸越红:箱子还没打开。
  傅今宵有些诧异,没听清:什么?
  沈星岁感觉丢人丢到家了,他破罐破摔的说:箱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钮按不到,打不开了,我等明天回家研究研究。
  傅今宵看着灯光下,脸色通红的人沉默半响,然后嗤笑出声。
  这孩子真的太逗了。
  原本之前箱子的事情,他不能说完全不在意,只是意识到自己应该对于沈星岁来说到底还算是个外人,所以其实是有些恼的,但是这会看到羞愤的人儿在面前,心底子那些莫名的不愉快,却又忽然烟消云散了。
  傅今宵将水杯放回桌子上,慢条斯理道:你准备回家怎么办?
  沈星岁没想到,迟疑的说:砸,砸开?
  嗯?傅今宵毫不留情道:那个锁是按钮式的,并不像是其他的锁那么容易砸开,退一步说,你怎么知道砸的时候会不会伤到里面的东西?
  沈星岁被吓唬住了。
  里面都是好不容易还残余着的宝贝,他自己都是十分珍惜的,要是砸的时候震伤到什么光碟什么的,他简直要哭晕过去了!
  想到这里,沈星岁急了,他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起来:那,那要怎么办?
  傅今宵姿态慵懒的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我之前倒是学过一点,说不定可以试试
  沈星岁满是感激,像是看到救星:那真是拜托您了!
  傅今宵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就像是布下天罗地网的猎人,一步步的看着猎物走进陷阱一般的自若,而可怜的小猎物还对他感激不已。
  在研究了一会行李箱后,原本对于沈星岁来说难如登天的开箱,在傅今宵的手里却好像换了一个等级的难度,只见他的手十分灵活的在箱子上拆来拆去,接着就是咔嚓一声,箱子开了。
  沈星岁惊喜万分:真的好了!
  傅今宵说:里面的锁芯老化了而已。
  箱子缓缓的打开,最后只露出了一条缝隙,沈星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连忙冲了过来抱住箱子,像是生怕有人看到里面的东西,紧张的甚至都有一点结巴了:谢谢,谢谢您。
  这个箱子在傅今宵的手中,实际上已经露了个口子和缝隙,他不知道傅今宵看到了没有,强烈的紧张和后怕涌上心头,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傅今宵。
  傅今宵半蹲在原地,客厅清冷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低着头,让人有些看不清表情。
  沈星岁的心里不安的很。
  半响
  傅今宵终于抬起头看他,男人的脸上晦深莫测,以沈星岁的道行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来,他扫了一眼箱子,勾唇笑了笑:就那么宝贝吗。
  沈星岁期期艾艾的说:我,您
  傅今宵慢悠悠的说:行了,这么宝贝的话就小心的收藏好。
  不知道为什么,沈星岁觉得小心这两个字从傅影帝的嘴里吐出来,总是带着一点莫名的意味在里头,让他耳垂发烫。
  傅今宵却比他坦荡多了:刚刚我和伯母聊了聊,她说原本准备让司机来接你的,但是既然你在我这,她就让司机回家了。
  沈星岁:哎?
  他妈可真是亲妈。
  不过真的没想到可以在偶像家中借宿,这个消息给沈星岁带来的震撼也是十成十的,傅今宵带着他来到客房:这里原本是我的书房改装的,我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情的话找我。
  沈星岁乖巧点头:好。
  将傅影帝送回去后,沈星岁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准备开始看自己的行李箱,这里面有几张曲谱的稿子,全都是他依旧的手稿,足足有一厘米厚,大约后二十几张,他在里面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之前那个关于简治偷走的手稿。
  沈星岁将稿子拍了下来,发送给了王美灿。
  王美灿一直在等着,微信收到后,第一时间给沈星岁发了消息说:很好岁岁,我现在就联系专业人士去扒一下简治的曲谱,现在不是我们澄清的最好时机,我打听到这两天简治的工作室好像还有什么小动作,我们先静静的等着,争取一击将他锤死。
  沈星岁也不着急的,他应着:都听您的。
  他收拾好了之后,就开始忙自己被规定好五天内交稿的乐曲了。
  对于这份谱子沈星岁非常重视,因为简治的缘故他已经耽误了一天,剩下的四天他一定要全力以赴的去制作谱子才行,这里以前果然是书房,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放着笔和纸,沈星岁过去拿了一张白纸,坐在床上就开始试着去写曲子的大纲。
  他有一个坏习惯,当他沉溺与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永远忘记时间,一直写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的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甚至能看到外面艳阳天的大太阳!
  完了。
  沈星岁一看手机上已经九点了,惊讶于傅影帝居然也没喊自己。
  他快速的起床推开门,却看到不远处餐桌上还放着早餐,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傅今宵写的,他已经出门去赶通告去了,留言给他让他记得吃完早餐再走。
  沈星岁看着羞愧不已。
  他第一次在偶像家过夜,结果居然自己先睡过了头,甚至早上连面都没见着!
  不过转念一想,他环顾了房间一圈,又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傅今宵居然会这么信任他吗,直接就离开了,留他一个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在家里,要知道傅影帝一向是注重隐私的人,而且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就真的会这么信任自己?
  虽然心底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他心里却又有点隐隐的喜悦。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沈星岁快速的吃了早餐将盘子和卫生打扫后,甚至担心自己搞脏了地,又找到打扫工具将客厅和厨房都打扫了一通,回到书房将床铺铺好,地面打扫好,确定家里整齐,一尘不染后才离开,他不想给偶像留下坏印象,所以任何事情都想做的很好。
  从傅影帝的家里出来,沈星岁先是回了趟沈家把行李箱放回去,专辑和照片有些磨损,他想着要去买一些新的相框,刚好沈家的附近有个商场,他戴着帽子准备去买点东西。
  商场的人不少,但是人来人往的倒是没多少人注意他。
  沈星岁很快就挑选了合适的相框,拿着就去收银台结账去了,前面排队的老人家却在收银台磨蹭了很久都没走。
  收银员说:您好,您的这袋土豆还需要再给我五块。
  老人家好像是身上没带钱,一直絮絮叨叨的说:我能不能等一下我的孙子啊,他一会就来了,我让他给钱。
  收银员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老人家,我们后面还有很多人呢,您要是着急的话,之后也可以重新排队的。
  老人不太懂,犹犹豫豫的。
  沈星岁上前一步说:没关系,算我账上吧,我帮她付款了。
  老人有些感激的侧目看了沈星岁一眼说:谢谢,谢谢你啊年轻人,我等会就还给你。
  沈星岁微笑了笑:没关系,都是小事而已。
  他结款完准备离开,没想到前面的老人还没走,她过来拉住沈星岁的手说:小伙子,你等一下,我孙子马上就来了。
  沈星岁无奈了:没关系的奶奶,我真的
  他们正在争执的时候,有人过来了。
  一个寸头小伙子穿着灰色的羽绒袄过来说:奶奶,我从厕所回来了,您买好东西了吗,我们一起回
  那人的话在和沈星岁的目光对上后,戛然而止。
  沈星岁看到他也是一愣,最后还是轻笑了笑:你好。
  寸头小伙子迟疑道:是岁岁吗?
  沈星岁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于是点了点头,开口:是我,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是张弛,你还记得我吗?寸头小伙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今年刚从国外回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现在是明星了,你唱歌很好听
  沈星岁微笑了笑:谢谢。
  张弛是他的初中同学,也曾经是他最好的哥们之一。
  后来安冉也来到了班级里,大家都很喜欢善良又温柔的安冉,不喜欢成绩差而且又调皮作恶的沈星岁,后来因为在安冉的带动下,很多人都疏远了沈星岁,包括张弛,他们一起孤立了他。
  旁边的老奶奶说:多亏了这个小伙子,他帮我付了土豆的钱呢。
  张弛听了后笑了笑说:谢谢你啊岁岁,我给你钱吧!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沈星岁并不在意,他只是温声叮嘱:下次来商场,还是尽量陪在老人身边吧。
  张弛有些惭愧,他说:知道了。
  对于沈星岁,他一直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这种感觉真的说不清也道不明,大家那个时候都讨厌他,所以他也得从众,不然会受到排挤。
  其实沈星岁真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可他却还是没有在沈星岁需要的事情陪在他的身边,而是选择了独善其身。
  沈星岁说:那我先走了。
  张弛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背影,不自觉的喊了一声:岁岁!
  沈星岁转身。
  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老同学,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聚一聚。张弛舔了舔干涩的唇:也很多年都没见了毕竟
  沈星岁听完后,竟是轻轻的笑了,他的眼睛清澈明朗,含着笑的时候很漂亮,竟是看的张弛有些发呆。
  沈星岁却说:有必要吗?
  张弛回神,心慢慢沉了下来。
  我想,就算很多年不见,也没人愿意和我聚一聚吧。沈星岁轻声,他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将当年的痛苦带了过去:毕竟也没人拿我当朋友不是吗。
  张弛看着他的脸,心莫名的揪痛到了一起,他下意识道:不是的
  沈星岁: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张弛有些愣怔。
  已经过去了。沈星岁在距离他有一米远的地方挥了挥手:我已经不在意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笑的很豁达,他的眼睛里真的再也没有了留念,可是莫名的,张弛却想到,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也是一个午后,那天沈星岁来找自己的时候,却被自己无情的躲开,那个时候也是隔着这样的距离,他用一种很受伤的目光看着自己,看了很久。
  那是那个下午,后来很多次,哪怕毕业了,他也会时常梦见,然后从梦中惊醒。
  那个时候是沈星岁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而这次,是他站在这里,目送沈星岁离开的背影,那个孩子没有回头也没有留念,他好像真的从过去走出去了,很坚定。
  翌日
  傅今宵在车上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邮件。
  是音乐制作人张江给他发来的讯息,让他听几首最近作的曲子,询问他满不满意。
  王美灿在旁边说:这都是第多少个版本了,怎么就是没有满意的呢?
  傅今宵淡声:优秀的作曲人很多,但合拍的感觉却没多少,太功利不走心的作曲一听就能听出来,我的要求不高,是能达到的人太少。
  王美灿:
  您总是有理的。
  张江同时还给他发了微信:你从这三首曲子里挑一个,我敢打赌,你今天一定会选一个。
  傅今宵看不惯他这嚣张的语气,嗤笑了一声,还没听就先发了个滚的表情包给他,磋磨磋磨他最近嚣张的自信。
  他先听的是前面两首。
  曲调偏忧伤,作曲者的心思也很细腻,但是听起来总是差了点什么。
  到了这里的时候,傅今宵的期待值已经降低了,大概率今天这三首还是不行,抱着最后一点打发时间的心态,他点开了第三首,当这首曲子音调开始响起的时候,傅今宵脸上散漫的神情却骤然收敛许多许多,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
  王美灿注意到了,有些惊讶的说:怎么了吗?
  傅今宵听了大半后,甚至还没听完,就给张江发消息:作曲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