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玉元敛眉低笑了一声, 一把抓过面前写着我对你爸是真爱的纸张, 揉.捏成纸屑,挥手一扬, 飞扬的纸屑仿若飘洒的白雪,纷飞坠落。
  我真想把你锁起来。
  清泠的嗓音温柔如旧, 但说出的话却是叫秋昀毛骨悚然:关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将你与世隔绝, 只能待在我身边, 这样你的眼里就永远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咔嚓!
  被藤蔓卷着的笔拦腰折断
  不过
  战玉元话锋一转,没有半分笑意的眼眸忽而变得幽深起来,黑沉沉的,像是压抑着什么。
  秋昀举起的藤蔓顿了一顿,凝神望去, 就见对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睁开眼, 伸手握住他高高举起的藤蔓, 紧握在手心里。
  掌心里的温度烫得惊人,连同未尽之言一并传递到过来。
  关得了你的人, 却关不住你的心。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刺激我的话,不然我会很生气。人一旦生气就容易失去理智, 到时候就会做出些让你无法接受的事。
  听听,这是人话吗?
  秋昀都要被他气笑了,当即抽.出藤蔓,凌厉地藤蔓挥去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战玉元慢条斯理地扭过头,迎向骤然停在侧脸边的藤蔓:你对我父亲是真爱,就是不知道我父亲对你是不是同样如此。所以咱们就以此为赌,如果三日内我父亲能认出你,我不但会愿赌服输放你走,我手里的灵液也归你,往后我每日还再给你一瓶,可如果你输了
  他刻意停顿并拉长尾音,扭头面向秋昀,就见眼前的玫瑰枝叶无风而动,倏尔一笑:灵液照样是你的,但你要留在我身边。
  这真的不是在讽刺他?
  秋昀心说,都把扮作他的傅昭辛派过去这么久,也不见战泽朗闹过来,就知道战泽朗没有识破傅昭辛的身份。他现在这样,战泽朗能认出个鬼来。
  战玉元仿佛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抬指在他舒展的枝叶上来回摩挲:我不介意你用任何方式去提醒我父亲。
  这么自信?
  但仔细一琢磨,就能发现漏洞还挺多。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输了放他走,可没说不会再纠缠,还每天再给你一瓶灵液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还说什么不介意他用任何方式去提醒战泽朗。
  关键是他提醒得了么?
  就他现在这般模样,话都没法说。
  就算冲到战泽朗面前写我是柯长歌,以战泽朗对战玉元的警惕,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战玉元故意派来戏耍他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秋昀稍一沉吟,就答应了。
  理由很简单,他想下岛。
  在这里,他其实就跟被关起来没什么区别,等到他化形,就是战玉元眼里待宰的羔羊。而且,有秘境空间破碎的前车之鉴,他隐隐觉得得秘境空间不怎么安全。
  俩人就此达成共识。
  次日一早,战玉元把他装进花瓶,开车带他出了传送阵。
  秘境空间都是以所处之地命名。
  就比如战家这个秘境空间,处在太行山上空,就叫太行上岛,简单好记,不过战家习惯把这地儿叫老宅,毕竟战氏一族都扎根在这个秘境空间好几百年了。
  车子驶出结界的时候,秋昀降下车窗,探出枝蔓往回看,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纵横交错着各种千姿百态的奇珍古木,古木参天,遮天翳日。
  偶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细缝漏出几许光线,欢快的小鸟在林中自如地穿梭,全然看不见阵法的痕迹。
  大概是他看的时间太长,战玉元说:结界是天然的,只有战氏血脉的人才能穿过结界,看到结界里的传送阵。不过国家那边的秘境空间研究出了可以自由进入的界牌。
  这倒是没出乎秋昀的意料。
  就是有些感慨世界之奇。
  看过后他正要收回枝蔓,冷不丁看到一只急速飞行的小鸟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这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一面爬满裂痕的透明玻璃,如同蛛网,一闪而逝,隐约间好似还听到了裂纹向四周蔓延而发出的破裂声。
  秋昀心中一凛,再定睛去看,那只撞墙的小鸟扑棱了几下翅膀毫无障碍地穿梭飞行,就好似他之前看到和听到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他心中肯定这不是幻觉。
  他有心想问战玉元,可他现在交流不方便,对方又是在开车,便关上了车窗,把疑惑暂且按在了心里。
  车子翻山越岭,在天黑前抵达了庄园。
  镂花铁艺大门里是一片开阔的碧绿草坪。
  草坡起伏着向两边延伸,中间一条宽阔整洁的甬道通向前面的欧式别墅。车子停在门口,里头听到动静的老管家匆匆跑出来,拉开车门:家主,您怎么来了?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怎么就您一个人?昭辛呢?
  派他去办事了。战玉元给副驾驶座上的花瓶布了个结界,旋即捧着花瓶下车,举目朝大门望了一眼,抬步边走边道:替我收拾一间房,我可能要多留几日,对了
  他撇头问跟着的老管家:父亲在家吗?
  老管家摇头叹了口气:柯先生住进了疗养院,大少爷也跟着搬去陪护了。
  疗养院?战玉元停下脚步,低下头来,看着怀里用藤蔓偷偷戳结界的秋昀,意味深长地问:怎么回事?
  柯先生之前因不明原因陷入昏睡,医院方面检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正准备找专家来看看,柯先生醒了。
  走进客厅,老管家让佣人准备茶水,继续说:醒来后也没查出问题,就准备办理出院手续,谁知道柯先生又毫无预兆地昏睡过去了。后来专家过来会诊,确定柯先生是得了嗜睡症。
  嗜睡症也称嗜睡障碍。
  以日间过度思睡、或日间出现毫无征兆突然入睡为特征。
  一般并非由神经精神疾病所致,而是常与心理因素有关。(1)
  被困在结界里的秋昀听到这番话,瞬间就明白了傅昭辛是在装病。
  这一招可真够妙的既能避免露馅的可能,也能以此为借口躲开跟战泽朗的亲密接触。
  这样啊。战玉元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微微关切:有没有找小叔过来帮他看看?
  老管家摇头:这是心理问题,医生建议柯先生调整生活方式,再找心理医生辅导。柯先生抗拒见心理医生,也不愿意回来,玉霖少爷就建议柯先生先去疗养院静养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提到战玉霖,秋昀怔了一下。
  跟战泽朗不同,战玉霖跟柯长歌打小一块长大,对彼此的了解可以说是深入骨髓。
  他有柯长歌的记忆,都会尽量避免跟战玉霖相处,而傅昭辛别说记忆,连柯长歌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怎么了解
  。
  夜色入砚,郊外的庄园远离了城市的繁华,可清晰窥见夜幕中闪烁的星辰。
  漫天星光与月光交相辉映,与地面庄园里投射而出灯光融为一体,映照出窗台边上的修长身影。
  战玉元把花瓶放在桌子上,又搬来椅子坐下,支起下巴凝视着面前的月季。
  微凉的银辉散落在他清隽白.皙的侧脸上,他勾起唇,用细长的手指拨.弄翠绿的枝叶,温柔的眼神如同窗外如水的月光,折射.出璀璨的星光。
  明天带你去疗养院看看他们,不过他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小爸,看来你要输了。
  闻言的秋昀都懒得搭理他。
  他在想早上传送阵那边看到的一幕,显然之前的秘境空间破碎不是毫无预兆,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那道天然屏障上的裂痕似乎没人去注意,又或是平时不显现才让人给忽略了?那要不要先提醒一下战玉元?
  就在他思索怎么提醒时,清泠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传到他的耳朵里
  小爸,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随意挥了下枝蔓,示意他问。
  你说你对我父亲是真爱,那战玉霖呢?我那个弟弟在你心里又是个什么地位?先前也是叫小爸那句真爱给气昏了头,倒是忘了他小爸的桃花很旺,在他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左.拥.右.抱呢。
  莫非这就是小爸之前说更喜欢人间的烟火的原因?
  养在灵泉水里的秋昀懒洋洋的植体一僵,但转念一想,战玉元连柯长歌嫁给战泽朗的目的都知道,那清楚柯长歌和战玉霖的关系也再正常不过。
  他瞟了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战玉元,心思一转,探出一根藤蔓战玉元见状,将摊开的手心伸过去,酥.痒感一路荡进他心里,他喜欢极了这样的接触。
  只是随着手心里的字体明朗,微翘的唇也逐渐抿成一条直线,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眉眼间笼上一层冷色。
  待到最后一个点落下,他方才启唇,发出一声轻似呢喃的低语:红玫瑰?
  说完,他低笑了一声,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微笑,凝视秋昀的眸光却是清冷深沉:你还真是博爱、多情呢,有个真爱还不够,还装了个红玫瑰。
  我不是不够,我是够够的。
  但这些大实话肯定不能跟战玉元说。
  他靠在花瓶口的边沿,悬在半空的藤蔓顿了一下,违心地继续写道玉霖热情似火,又知情识趣,从不争风吃醋,还是我的初恋,这样懂事的小情人我没道理不爱。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百度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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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白月光的小爸(17)
  战玉元脸上的笑意彻底烟消云散。
  双眼漆黑, 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潜藏着涌动的暗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秋昀:我就多余问你这些废话, 就该直接准备两根锁链,把你锁在乘仙宫!
  说到最后, 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狠戾之意。
  但秋昀却伸长藤蔓, 绕了两圈缠在战玉元的脖子上, 借势从花瓶里跳出来,立在桌子上, 驱动柔软的藤蔓指着他现在这副纤细到一折就断的主干有本事你来锁!
  战玉元看懂他的意思,怔了一怔, 胸腔里翻涌的醋意一泄,长臂一捞将整株月季搂进怀里, 低下头, 缓和了些许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晦涩:你当我为什么送你灵液?
  嗯?
  秋昀一顿,就听到他又说:十处那边已经研究出来了,只要吸收的灵气达到饱和状态,就能化形。你的朋友徐权为了吸口灵气,现正在实验基地积极地做贡献。
  再次听到徐权的名字, 秋昀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对徐权的了解是基于柯长歌的记忆,当初找徐权喝酒也是想躲避刚穿来那晚要发生的事, 但徐权为人是不错的, 这一点从叫什么来着?
  就是徐权的小可爱突然狂化,第一时间让他跑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儿, 他松开缠在战玉元脖子上的藤蔓,把藤蔓伸进花瓶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道徐权知道我植物化的事吗?
  知道, 昭辛跟他说了。
  战玉元说完又问:你想去看他吗?想的话,等明天看过父亲,我再带你去一趟实验基地。
  这么大方?
  秋昀有些不太相信。
  但战玉元却没在说什么,只是起身抱着他走到阳台,手臂一挥,空地上凭空出现一张躺椅,顾自躺下去,将秋昀放在怀中,仰望着皎洁的明月红玫瑰?白玫瑰?
  他眸光微闪:睡吧,明天先带你去疗养院。
  疗养院是专门给病人调理身体和心理的专属医疗机构,一般建在远离城市或工业区等地方。
  第二天中午,战玉元驱车载着秋昀驶出市区,往城北郊区而去。
  车子下了高速,沿着公路路过一个加油站,再往里开了近十五分钟拐进一条岔道,就见不远处一座占地面积近两千平的建筑依山傍水而建。
  院外森林湖泊绿树掩映山水一色。
  院内的树木绿意盎然,绿色植物遍地覆盖,长亭、花园假山和小桥流水,一派度假圣地的风光。就是这个度假圣地有点过于安静,感觉都没什么人气。
  不过时值七月,酷暑来临。
  这大中午的,应该都在室内,倒是旁边不远处爬满紫藤的水上凉亭里面隐约围桌着两个人。
  背对着秋昀的那个人一身黑色西装,看不到脸,侧对着这边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平头男人。
  白大褂戴着副口罩,似是看到有车子进来,朝这边投来一瞥,旋即站起身来,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穿西装的男人扭头看过来,露出来的脸赫然就是战玉霖。
  他们过来的时候,提前跟战泽朗打过招呼。
  因此看到战玉霖起身抄小路朝他们这边走来时,秋昀也没多想,只以为战玉霖是过来接他们的,不过
  抱歉,不知道副驾驶座上有东西。
  拉开车门的战玉霖看到副驾驶座上的花瓶,歉意地笑了笑,关上车门绕到后座,看到座位上放着的果篮,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上车带门:是爸让我来接你的,你继续往前开。
  握着方向盘的战玉元微微点了下头:小爸的情况怎么样?
  秋昀用卡在座位中间的枝蔓打量着战玉霖。
  他坐稳后,交叠起双.腿,倚靠着椅背,鼻梁上仍旧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眉眼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然上挑的唇角却仿佛透着无尽的嘲讽。
  嗯?
  这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