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留抬了抬手,结果看见阿独乱蓬蓬的头发,因为光线充足甚至还能看到上面爬动的虱子,顾留慢慢放下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阿独,你看我的头发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变到了头发,但阿独依然很肯定地说:好看!留最好看了!
  顾留说:想跟我一样好看吗?来,我给你整个同款发型。
  同款发型是什么东西,阿独不知道,不过在知道顾留是想让他把头发剪短之后,他非常干脆的答应了,天河部落的人对于头发那是相当不在意的,从人顶一头的乱蓬蓬头发就可窥见一斑,况且顾留就是短头发,阿独怎么可能不愿意。
  就在山洞口,顾留拿起骨刀,手起刀落,刷刷刷就把阿独一头凌乱的头发剪到了齐耳的长度,把剪下来的头发放到火中一烧,密密麻麻的虱子终于死了,可阿独的头上还有虱子!
  让阿独把自己带到河边去,河水距离部落不算远,名为天河,天河部落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河里还有不少部落里的人,有亚兽也有兽人,甚至有些兽人变成了原形在河里游来游去,阿独兴奋的嚎了一声,马上就要跳进水里,顾留一把摁住他说:我们不进水。
  阿独一脸懵逼,他说:留,我们来河边不就是来玩水的吗?
  他还指指自己的头说:到了水里,头上的小虫子就会被水冲走。
  顾留心说是能冲掉一部分,可更多的还扒拉在你的头发根,虱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洗掉的,最重要的是河水中微生物众多,下水洗澡那就是对自己的生命健康不负责!
  这样的话阿独自然听不明白,顾留只能告诉他说水里可能有邪灵留下的东西,会进入人的身体,这样一说,阿独立刻就明白了,而且还非常严肃认真,他甚至到河边大声喊其他人也立刻从水里出来。
  听到他说水里可能有邪灵留下的东西,好些兽人亚兽从水里出来了,可还有一部分继续留在水中,有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兽人变成一只跟人差不多大的狐狸,肆无忌惮的甩着身上的水,不屑道:阿独,我们从小就在河里玩水,如果真的有邪灵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早就该死了,依我看,你身边的那个亚兽就是个骗子!
  阿独瞪圆眼睛:泽,留不是骗子!
  叫泽的兽人嗤笑一声道:阿独,我看你已经被他骗得团团转了,我们只听过巫,哪里有什么医啊?还邪灵留下的东西,都是假的!
  此时距离顾留当众表明自己医的身份还不到两个小时,消息也没有传遍整个部落,想来这个叫做泽的兽人当时就在场。
  旁边不在场的兽人亚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医,听到泽的话都觉得奇怪,尤其还与邪灵有关,纷纷询问泽,泽身边的几个兽人给其他人一一解释了,他们才知道顾留的新身份。
  当时便又有几个兽人亚兽从水里出来,见此,以泽为首的兽人更不满了,大声道:你们在怕什么?他就是个骗子!骗子说的话也能相信吗?
  阿独正想说不是的,顾留一把拉过他说:别跟他们计较,两天后自有结果。
  见顾留不搭理他们,也不反驳,那几个人兽人亚兽气势更加嚣张,大声说着话,那些本来被阿独劝出河水的兽人和亚兽觉得也是,于是一个个又进入了水里。
  顾留充耳不闻,和阿独在河边就地生火,用陶锅烧了热水,让阿独把自己的头洗了又洗,顺道也给自己洗了个头,还把自己被血染红的衣服裤子和睡觉用的兽皮都在在河边洗了,顾留的那一块还好,阿独的那一块自然又是好些虱子顺着水流走了,二人又装了一陶锅的水便回了山洞。
  只是顾留看着从陶锅倒入大水缸的水欲言又止,那条河的水看起来的确还蛮干净的,但只是看起来罢了,更别提二人刚刚还在河里洗了那么多东西,河中还有那些泡澡的兽人和亚兽,就算是煮沸了,喝这样的水他也是不大能接受的,看来得尽快搞个能过滤水的东西出来才行。
  日头还猛,顾留和阿独把两块兽皮和衣服都搭在山洞前的一块石头上,等着晒干。
  此后顾留先去看了阿叶,阿叶已经醒了过来,还能跟阿亚说话了,看样子已经没有大碍了,顾留给她吃了药,不吃不行,她的腿上有伤,现在天气比较炎热,感染了就不好了,之后顾留又去看了黑,同样给黑吃了药。
  等到太阳没那么烈了,想到昨晚睡觉的痛苦经历,顾留问阿独附近哪里有干草,阿独说:就在山上,有一大片干干的草。
  顾留于是又带上阿独去山上割草,等到傍晚时分,将草籽都给去了,二人这才回来,回到山洞,阿独开始煮东西,顾留便开始给二人编个草垫。
  说是编,其实就是把草一把一把的压在一起,这一把压着那一把这头,那一把压着另一把的那头,十分的粗糙,但比起胡乱的把草堆砌起来还是要好上不少。
  等到地果炖肉做好了,十分粗糙的草垫子也差不多做好,吃过饭,熏起艾草,从山洞外的石头上把晒干的兽皮铺在两个草垫子上,再用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叠成枕头,躺上去,顾留舒服得叹了一声。
  这跟华国的床自然不能比,但比起昨晚实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见他这个样子,阿独也跑过来躺上去,然后兴奋的喊道:留,好软,好舒服!
  顾留笑了笑,心道这日子啊,还真是什么都得自力更生。
  十分钟之后二人站在了山洞外,浓郁的烟从山洞里源源不绝,有亚兽从山洞里出来问:阿独,你们的山洞烧起来了吗?
  阿独说:不是的,这是留在熏蚊子!
  熏蚊子,那种小飞虫无处不在,能熏走吗?那个亚兽撇撇嘴进了山洞。
  等到烟雾渐渐消散,顾留和阿独才重新进去,躺在草垫床上,顾留点开了医药箱的面板,他的生命值余额为500,这是救了阿叶得到的一半生命值,而未入账的生命值变成了一千,以阿叶和黑的情况来看,怎么都得一个月才能让他得到剩下的生命值,想到白天救阿叶就出了四百五十生命值,现在到账五百,短期来看,他这个人工费也就半天的生命,实在是太坑了!
  不过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目前为止顾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在睡过去之前顾留突然一惊,就说今天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他们说好的去看夏的阿姆阿树,结果从阿亚那里出来就给忘了,看来,只能明天去了。
  一夜过去,熏了艾草,有了草垫还有枕头,顾留总算是睡了个囫囵觉,等到晨光熹微,部落里再度吵闹了起来,采集队又要出去了,为了每日的食物,这就是天河部落的日常。
  巫再次出现,今日的他准备得似乎格外的充分,就连他身上的羽毛似乎都更多更鲜艳了,顾留打了个哈欠,是他的错觉的吗?今天的巫跳大神的时间格外的久啊。
  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外来的自称为医的家伙见见自己的真本事,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巫看见了打哈欠的顾留,脸色瞬间就绿了,这个自大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做出打哈欠这样不敬的事情,太可恶了!
  所谓的医一定是假的!被邪灵使者咬过的人怎么可能活下来?明天他就要在全部落人的面前拆穿这个骗子,把他逐出部落!
  对于巫格外凶恶的眼神,顾留只能当作没看见,这天上午,他和阿独、夏三个人继续挖地果、种地果,与此同时顾留又找到了几种草药,其中一种名风轮草,具有香辛味,有止血杀菌的作用,还能用来做漱口水,顾留赶紧摘了一把打算带回去,连续两天没有漱口,他真的受不了了。
  在正午之前回到部落,上交了一部分地果,三人各自回去,因为他们摘到了一种叫做红乳果的果子,中午吃的就是风轮草地果炖肉加红乳果。
  红乳果一个大约就是拳头大小,没成熟的时候为青色,成熟之后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红色,吃到第一口的时候顾留就被惊艳了,一口咬下去,甜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带着清香,关键汁水呈现乳白色,还真的有一股奶香味,怪不得要叫红乳果。
  吃完一个之后,顾留没忍住又伸出了手,阿独笑呵呵道:快吃快吃!现在不吃,等到明天这些摘下来的红乳果都会坏的。
  面前的红乳果表皮极薄,指甲轻轻一划就能出现一道乳白的口子,的确是极其不耐储存的模样,于是顾留就理直气壮的把自己吃撑了。
  人吃饱了就想睡觉,不过还有两个病人,顾留打起精神去给两个病人查房送药,回到山洞倒头就睡了,迷迷糊糊想到下午再去给夏的阿姆看病吧。
  等到睡醒了,日头还是很烈,顾留起来把昨天和今天采回来的穿心莲用清水洗了,用骨刀切成一段一段,全部放在山洞门口一侧的大石头上晒干。
  晒完之后,阿独还在呼呼大睡,有了草垫床之后他的睡眠质量也提了上去,反正他也能找到路,顾留便顶着太阳去了夏所在的草棚子。
  第十二章 活活着
  天河部落位于山上,处在半山腰的位置,这里有一大片平坦的空地,空地内侧是倾斜的山体,山体呈半弧形包裹空地,而半弧形的山体上便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山洞。
  这样密集的山洞绝对不是自然形成,唯一的解释就是天河部落的人自行挖掘,想到这里兽人的体型和力量,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唯一让顾留有些意外的是,显然天河部落的人在这里居住的时间不算短,这一片的山壁被他们挖成了这副模样,竟然都没有塌,这挖洞的人有点本事啊。
  洞穴暂且不提,说说这片空地,空地很广,往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往外没多远的地方便是部落出口,那些成尖顶状的草棚子呈条带状,沿着山壁分布着。
  夏和阿树所在的草棚子就在距离阿独所在山洞更加靠近部落深处的地方,昨日的阿亚甚至黑的山洞也在那个位置。
  因为昨日都走到了夏的门口,顾留自然能找到了,他拿上几个红乳果,成功到了夏的门前,好办,其实根本没有门。
  刚走到门口,顾留便看见了里面的夏,夏正躺在一块石板上,在他身边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二人正在睡觉,顾留轻轻喊了一声:夏。
  听到动静,夏猛地跳了起来,警惕地看向门口,在看到是顾留之后松了口气说:留哥哥,是你啊。
  顾留晃晃手上的果子说:是我,来吃红乳果。
  红乳果!夏兴奋的跑了过来,接过果子赶紧跑回去,一个给自己吃,一个给他的阿姆吃。
  其实夏是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挖地果,在外面的时候夏自然也吃了红乳果,但因为他的阿姆不能采集,所以回来之后夏要交给部落的地果和红乳果便很多,这样就导致他回到部落之后便几乎没有红乳果了。
  所以现在看到红乳果,还是两个又大又红的红乳果,夏自然很开心,这是部落里小兽人和小亚兽最喜欢的果子。
  你就是留吧?
  顾留看向了夏身边的女亚兽阿树,她手里拿着红乳果却并不吃,身子微微侧向夏,有一种隐约的保护意味在里面,顾留颔首:是,我是顾留,请问我能进来吗?
  阿树立刻道:快进来!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到!
  她的脸色有些慌乱,顾留摆摆手说:没事。
  草棚子里比起山洞热了不少,顾留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看向阿树的眼睛,阿树的双眼浑浊,正因为他进来而发出的声音侧过头来,顾留直接了当说:阿树,介意我给你看看眼睛吗?
  这样远远的看一眼,顾留什么都看不出来,倒是能看出来阿树的眼睛的确不是外伤所至的失明,可具体原因还需要仔细的检查。
  旁边吃红乳果的夏猛地抬头,他看着顾留说:留哥哥,你是要为我阿姆治疗吗?
  他艰难的想出了昨天顾留说出的两个字,顾留笑了一声说:我还不确定,所以得先看看,找到是什么原因导致你阿姆看不见,我才能判断能不能让你阿姆恢复。
  夏立刻跳起来,他正想说阿姆快给留哥哥看看,接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的阿姆一把搂进怀里,女亚兽闭上眼睛,慌乱地冲着顾留摆手说:不,不需要,不用,你快走吧!我的眼睛没事的,不用你看!
  等到被人给赶出来,重新站在太阳底下,顾留还是一脸懵逼,这是怎么了?他也没什么不好听的话啊,怎么就被人给赶出来了。
  这时候草棚子里的阿树冲着顾留道:你快走吧!
  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顾留很是诧异,他这是被人给嫌弃了?
  把自己进去之后说的话想了想,拢共就两句,这是哪句踩雷了?
  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阿树的态度,顾留望天叹了口气,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可能逼着给人看病,所以回去吧。
  等到顾留走远之后,有亚兽走到阿树的草棚子外问:阿树,那个亚兽来你家干什么啊?
  阿树死死搂着夏挤出一个笑说:他来给夏送红乳果。
  的确在石板上见到了一颗大大的红乳果,亚兽咽了咽唾沫,哦了一声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谁被邪灵缠身了呢?
  阿树脸色僵硬:阿林,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阿林摆摆手:不是就好,我先回去了,热死我了。
  等到阿林离开,夏猛地从自己阿姆的怀里挣扎出来,他说:阿姆,你为什么不让留哥哥给你看?!
  嘘!阿树说,小声点。
  她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巫已经为我的眼睛看过了,我的眼睛没有被邪灵缠身,除了看不见没有任何的问题,不需要他给我看。
  夏拧眉说:可是如果留哥哥能让你看见呢?
  阿树压低声音怒斥:我都说了,我的眼睛没有被邪灵缠身,而他是能驱除邪灵留下的东西,我的眼睛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夏还想说什么,阿树挡住他的嘴说:不用再说了,我不会让他看我的眼睛的!
  夏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自己阿姆,看着自己阿姆浑浊的双眼,然后如困兽一般在草棚子里走了一圈之后大喝了一声,最后被阿树抱在了怀里低声安抚。
  第二天一早,部落的采集队没有出去,整个部落被一股兴奋、躁动又不安的情绪笼罩着。
  第十个人了。
  顾留站在山洞前拿着陶瓷碗漱口,先是用鞣制的树枝刷牙,后用风轮草的汁液混合在凉开水中漱口杀菌,最后用凉开水洗脸,这里的水没有经过处理,把水烧沸再使用是他最后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