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尤安仍是那句话。
闻恬急了,很犟地低声说了句:你不回答我我就不吃。
尤安眉心不着痕迹蹙了下,沉默着没说话。
闻恬憋了憋,乌泱泱的睫毛颤了几下,又忍不住问道:这艘舰艇要开去哪里?
尤安避而不答,把碗往闻恬嘴边递了递:吃饭,吃完你才有力气闹腾。
闻恬抿着嘴侧了侧脸,尤安,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样,有意思吗。
尤安似乎打定了主意,与那天相关的事一概不回答,继续纠缠闻恬吃饭的问题:是不是要我喂你?
闻恬被气得不轻,翘起眼睛和尤安对视,眼前高壮的男人明显是装聋作哑,无视闻恬任何问话。
尤安捧着碗和闻恬对峙。
就见小男生蹙起眉尖,气闷地嗯了声,这大概是小男生最大胆的一次,两手撑着沙发跪坐在沙发上,就着男人宽厚苍白的大手喝起粥,漂亮勾人的小脸都快埋进碗里。
尤安的拇指覆在碗边,偶尔擦过闻恬软滑的脸侧。
很软。
往下是小男生微弯着的一截如玉脖子,一股淡淡的软香从中散发出来。
是要你喂我。气糊涂的闻恬喝了几口,抬起眼,定定看着尤安说。
尤安猛地眯起了眼。
闻恬是专门想气尤安,喝粥喝得很急,嘴唇都还有点水光,尤安承认情绪有所波动。
那张不知道被多少野男人含肿、亲软烂过的嘴,最会说出装可怜的话,也最会说出气人的话。
尤安捧着碗没动,不知道是不是想继续让闻恬喝,你被那些男人养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闻恬脾气去得很快,做完马上就怂了,脸蛋红红地坐回沙发,什、什么那些男人?
有哪些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他们,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但是你要学会适可而止,他们现在救不了你。
闻恬没听懂,他只是单纯被尤安气到了,才敢那样说。
他很听话地等了尤安那么久,但是尤安一个问题也不回答他,任谁也会委屈。
闻恬红着眼圈,眼巴巴看着尤安。
尤安似乎叹了口气,几绺黑发搭下来,遮住高眉骨。
他看着像小动物一样警惕揪着沙发的闻恬,语气软和下来:还要不要吃?
闻恬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有心情吃东西,他只关心这艘舰艇到底要开往哪,还有那只小狼崽现在的处境,我不想吃。
尤安磨了磨后牙,语气低沉道:别闹脾气,你睡了两天,两天都没吃东西,先喝点粥过渡一下,明天再给你吃多点。
闻恬倔强地重复:不吃。
尤安尝试了几次想让闻恬吃饭,但闻恬只是抿唇侧头,怎么也不肯吃。
几次三番下来,尤安拢起眉头,心头窜上屡次被忤逆燃起的恼火。
但他是个绅士,是个有涵养的绅士,哪怕他现在在对方眼里已经信誉度全无,是个恶劣下作的绑架犯,他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
尤安眼睛无声眯起,像是被惹毛的肉食动物,但现在猎物还在,所以他还能勉强维持着耐心,他克制着语气说:不要耍你的娇脾气,你现在在我手上,我想对你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比如你现在饿晕过去,我会把你抱到床上弄,一开始你还有力气哭,到后面哭都哭不出来。
要不要试试。
言辞刻薄、下流,和平日里伪君子一般的作态完全不同。
单纯的小男生果然被吓到,仰起一张粉白的脸,蜷着手指紧张看他。
尤安的恐吓确实很有效,他不敢再闹脾气了,也清晰认知到自己现在是被关押的状态。
闻恬慢吞吞接过碗,两只手乖乖端着,张开丰润嘴唇低头凑近碗边,喝一口停一下,像仓鼠一样小心咀嚼。
他喝得很慢,眼睫垂着,但仍能察觉到尤安一直在看他,目光肆无忌惮的。
闻恬还是很生气,只是暂且被吓住了,他开口,有点没好气地磕巴道:看、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可爱。非常正经地在夸他,哪怕前一秒才刚刚以恶劣的态度吓唬他。
闻恬:
我喝完了,想、想睡觉。闻恬羞躁地抿着唇,不想理尤安,只想赶紧睡觉。
尤安被闻恬乖乖吃饭的样子取悦,他似乎能理解那些喂养宠物的乐趣了,乖顺的,不敢发脾气,只能吃自己喂的东西。
再喝两口。
闻恬是真没有胃口,但为了摆脱尤安,只能忍气吞声又喝了两口。
见他喝完,尤安才收走碗,睡吧。
闻恬从尤安嘴里问不出什么,眼下也没有可以联络外界的东西,他不想待沙发上傻坐着,毫不客气躺床上睡觉了。
这是舰艇唯一一张床,意味着闻恬睡了,尤安就没地方睡,但尤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管他。
闻恬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着。
他迷迷糊糊听到有水声,还以为漏水了,惺忪睁开眼睛,啪嗒着拖鞋走去浴室,看到里面有人时,表情还有点懵。
舰艇的浴室规格不算太大,于是里面个子极高的男人只能憋屈地弯着点腰,稳健锐利的手臂靠在一起,手里的衣物被搓出乳白的泡泡。
听到声音,男人觑眼看过来,瞥见门口漂亮得出奇的男生时,手上动作一顿,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脸上浮出被抓包似的尴尬和羞恼。
闻恬头发有些乱,微张着嘴唇的样子呆呆傻傻,他抿抿唇,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你、你在
尤安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差,他觉得自己犯蠢了。
蠢透了。
他今天一定吃错了药。
否则也不会,只是进来看到脏衣篓里有东西,就捡起来乖乖给闻恬那个笨蛋洗衣服。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鸽子精,我认罪,今天开始洗心革面(标准跪地姿势
第51章 甜O收衣 养的小猫偷跑了(二更)
闻恬也没想到, 尤安那样的人也会帮他洗衣服。
他都有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被绑架了。
不管是对方亲自给他煮粥喝也好, 还是像个任劳任怨的苦工帮他洗衣服也好,都和他所认知的绑架犯有明显出入。
尤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被闻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几秒,脸上有点挂不住,高鼻薄唇的俊脸难得有点冷,僵硬道:忙完没事干, 顺手洗了。
闻恬有点不信,但还是小声说:哦
谢谢你。
比起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尤安多了分处事不惊的沉稳,纵使心里惊涛骇浪, 他面上也分毫不显, 淡淡道:就一声谢谢就完了?
闻恬磕巴道:那、那你想怎么样?我可以也帮你, 洗衣服的。
尤安甩了甩手, 指缝中的水珠顺势撒了出去,我没什么衣服可洗的,你去帮我把衣服都收了吧。
闻恬忙不迭点头, 他样子看上去着实乖极了, 说什么就是什么。
舰艇里最大的空间用来布置成了客厅, 在最右边没有闲置物品的墙根,安装有挂钩式的米白色晾衣架,上面挂着几件考究的衬衣,和深色系的长裤,颜色看起来应该都干透了。
但是这个高度尤安来拿轻轻松松, 换作比他低接近一头的闻恬, 就有点吃力了。
闻恬找了一圈, 没找到可以用来当衣杆的东西,苦恼地眨了眨眼,最后只能吃力踮起脚,用最原生的办法去够上面的衣服。
尤安其实只是想把闻恬打发走,也没想真的让他帮忙收衣服,他说完没几秒,自己都忘了让闻恬干什么去了。
所以当他整理好心情走出浴室,看到晾衣架下面的闻恬时,先是诧异了一瞬,而后呼吸猛顿。
脸蛋粉白的漂亮小鬼,一双穿着白棉袜的腿踮起,膝盖雪中透红,玉瓷似的指尖往上够,因为够不到,小腿细密发着抖,白皙滑韧的后腰都翘了一下。
尤安那一瞬间,后脑连同头发丝都麻了麻,目光在不停搓磨的脚趾上停了几秒,而后抬起。
他看着闻恬像小媳妇似的,把自己的贴身衣物都乖乖叠起摆放整齐,喉结滚动,刚刚的一点窘迫早忘得一干二净。
尤安直挺挺走过去,目光在叠起的衣服上扫了一圈,朝老实巴交站在原地的闻恬道:都收完了?
闻恬咬了咬嘴唇,心虚地嗯了声。
没有吧。尤安毫不留情面地反驳,就见闻恬幅度很小地抖了下睫毛。
尤安嘴角含着笑,闻恬臊眉耷眼地低着脑袋,看不见他眼中如同戏弄仓鼠般促狭的笑意,那不是还有一件?
闻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蛋腾地红了一个度,胡乱收回视线,脑袋都快冒出咝咝白烟。
如果他现在有把凿子,都能挖出一个地道逃走。
他确实没收完。
晾衣架上孤零零挂着一个衣架,深灰的四方短裤,被抻平、紧绷。
尤安还步步紧逼的,不依不饶的,在他耳边问:还差一件,为什么不收?我让你都收起来,怎么丢三落四的。
闻恬手指都红了,颤颤巍巍的,要努力揪住衣角才抖得不那么厉害,他不敢抬脑袋,声音小得如同蚊蚋:我、我够不到。
尤安像是不能理解,剑眉拧了拧,含笑道:为什么够不到,刚刚的衣服不是都收起来了吗?
我就是够不到,闻恬仿佛被逼急的小奶猫,浑身炸起毛,连声音都忍不住放大了点,脸上红了又白,我都帮你收那么多了,你自、自己也收一件。
而且尤安只帮他洗了两件,他都收了七八件,还都整整齐齐叠好了,只要放回衣柜里就可以,尤安怎么还有脸对他要求那么多?
闻恬臊得像只熟透的虾米,咬着嘴唇想往卧室走,但下一秒,身材高硕、表情玩味的男人一挡,堵住了他的去路,闻恬整个人被他严严实实罩住。
闻恬:?
他往左边走一点。
男人高大阔拓的身躯也跟着往过。
往右边。
男人也很快跟过来。
好像他不收,就会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和他一直干耗在这里。
怎、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闻恬实在没办法了,眼睫不停颤着,脸蛋烧红,晕头转向地转身踮起脚,把那纯棉的深灰色布料收了下来。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放他回去了,但他实在低估了尤安脸皮厚度的上限。
尤安握住闻恬细伶伶的手腕,不让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眉毛挑起一侧,怀揣着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思,语气可以说非常自然地问道。
你看看干净了吗?
还有味道吗?
闻恬:
长时间的沉默,让男人抬起瘦削手指,箍住闻恬小小的下巴,掂量似的左右看了看,嘴巴好好的,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耍流氓,闻恬犹疑地抿了抿唇,晕乎乎地说:你自己,你自己闻。
手中的东西跟烫手山芋似的,闻恬被制着手臂,扔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他怕扔了会弄脏,尤安又要借题发挥。
你帮我看不行吗?尤安嘴角弧度上扬,还是那番温和含笑的语气,这种举手代劳的事,你就算帮我一下也没什么的吧,我刚刚还帮你洗了衣服。
方才还被他觉得吃错药的事,现在被他坦然自若拿出来卖可怜。
闻恬晕得只会摇头了,我,我不想
尤安也很强硬,不容置喙道:你不说我也不急,我们就这么站着,站到天亮我都行,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我再松手,你看这样行不行?
闻恬惊得那双漂亮眼睛都瞪圆了些。
尤安好整以暇站着,笑着,和他口中说的那样,听不到自己想听的就一直不放手。
被他捉着的手腕,抖来抖去的,过水豆腐一样软,连同它的主人也软得过分,被这样强行逼迫,也很好脾气忍着不发火,但人已经快哭出来了。
闻恬眼中掬起清凌凌的水光,鲜润嫣红的唇瓣被自己死死抿住,一点点饱满唇珠都被碾磨出白色。
他还是坚持不说话。
尤安等了一会儿,轻微叹出口气,慢慢松开闻恬的手臂,率先打破自己提出的堪称厚颜无耻的约定。
他弯曲下膝盖,双手撑在上面,微微侧头,高大的身躯矮下一截,只有这样才能看清低着脑袋、小脸红扑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闻恬。
尤安气息略显低促,喉咙滚着,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胸腔中震出:就问一下上面有没有男人的体味,你就怕成这样
闻恬睫毛抖得更厉害,耳朵尖涨红,小声骂道:你闭嘴
在可怜又细弱的微小骂声中,尤安还是选择把那句话说了下去:那要是被你看一下,男人需要穿那个的东西,你是不是要晕过去?
啪
尤安脸倾倒在一边,清俊的脸上后知后觉显出红色巴掌印,头发也被那股力打散在眼皮,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情绪。
闻恬脸色苍白,看着男人缓慢地撑起佝弯的脊背,停顿数秒后,一股血流从英挺的鼻尖蜿蜒而下。
这下不只是闻恬,连尤安也愣住了。
他用手指摸了下鼻子,看着上面一点湿濡,表情有些怔然。
闻恬看他那副表情,有点担心是不是把人打傻了,小脸都紧张得冒出一点粉,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给尤安捂住鼻子。
他有点点愧疚,但还是嘴硬地小声道:谁、谁让你乱说那些话的,你没事吧?
闻恬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尤安打见血,毕竟尤安看起来皮糙肉厚的,拿刀硬砍都像是受不了伤那种,会被软绵绵一巴掌打成这样,也出乎了闻恬意料。
尤安扫了眼闻恬慌里慌张的小脸,眉毛微微挑起,语气冷下来:回去睡觉。
闻恬被他语气吓得哆嗦了一下,抿抿嘴唇,见尤安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才小心往卧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