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一记直球:你们天选者老大,苏子熏呢?
  预言家索性装起傻来:什么天选者,没听说过,苏子熏又是谁?
  顾明正想回答,被朝墨一把拉住。
  预言家,久仰大名,你旁边这位想必就是女巫了。
  面前的这两个人,朝墨都认识。上一世齐悦然是天选者高层,宁欣瑶也是天选者的得力干将。
  但齐悦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这辈子,和天选者,和苏子熏,并无瓜葛。
  这是好事。或许他们可以化敌为友。
  预言家满意地勾起嘴角: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朝墨:我们来这里,没有敌意,只是想向预言家打听点事情。
  你说没有敌意,我可以信。预言家视线转向景澜,虽然脸上还笑着,表情却冷下来:不过这位,我可不放心。毕竟我也算是在他手上,死过一回。
  景澜闻言扫了预言家一眼:上一世仇报完了,这辈子你不惹我,我没兴趣再杀你一回。
  虽然对方的语气很不客气,听到这句话,齐悦然还是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朝墨:此处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预言家大人觉得呢?
  预言家转身吩咐:二楼腾一间会客室出来。诸位请。
  等一下。景澜没动,视线看向人群里那两个疑似杀死了夏希的凶手: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预言家没说话,女巫踩着高跟鞋走到两人面前,扫了一眼两人的身份牌,打开平板,快速敲打了几下,说季崇,杀害无异能者夏希。有前科,属于屡教不改者,处死。刘耳,杀害无异能者夏希,初犯,罚三千贡献点,劳役补足后,赶出避难所。
  预言家对两个的下场并不关心,只问景澜:这个结果景澜先生可满意?
  景澜没说话,只是走到刘耳面前:是你用匕首杀了夏希?用得哪只手?
  刘耳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那里还敢说话。
  不说话就两只。景澜挥挥手,流动的黑色液体将刘耳的手臂包裹,只过了片刻,肩膀以下就全消失了,就只剩下地面两滩乌黑腥臭的浓水。
  我的手,我的手!刘耳这才后知后觉地干嚎起来。
  景澜不理会他,转身对预言家说:这样就好。
  预言家点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当然不是因为在意刘耳的两只胳膊。只是觉得景澜对于异能的控制,比前世更可怕了。
  他没说话,只是暗自警惕着,想一会儿若是能避免冲突,还是和平谈判比较好。
  一行人鱼贯而入。景澜路过张云涵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找到他的尸体以后,麻烦告诉我一声。
  景澜一行人上楼后,守卫也带人出发:走吧,我们先去寻夏希的身体。
  张云涵坐在车里,心急如焚。
  夏希生死不明,还可能陷入为期数小时的假死。张云涵既要自己找到他,确定情况,又要防止别人发现他活着,导致穿帮。
  并且给夏希预留足够的反应时间。保证他活着的话,能够顺利隐藏起异能,并按计划改换身份。
  但眼下并没有什么支开守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边,夏希在一阵吵闹的乌鸦叫声中苏醒。他原本意识还要多昏沉一会儿,但感谢那几刀,加速了内脏的衰败,也加快的假死的进度。他再醒来是已经完成了蜕变。身上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左半边身体完全化作骷髅。右边也只剩下一副皮囊包裹。
  不需要呼吸,不需要食物和水,他现在只需要异能来维持身体运作,仿佛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而不再属于生灵的一部分。
  夏希坐起身,奇怪地发现胸口的匕首已经被人拔掉,头顶的麻袋束口处,也被人裁开。
  有人来过?夏希动作一顿。
  嘎嘎嘎!乌鸦站到夏希的肩头,两只鸟爪轻快地在夏希肩膀上跳个不停。用头顶的黑羽,蹭夏希的下颌骨。
  骨头被蹭得有些发痒,夏希把乌鸦抱到怀里,摸了摸它头顶的翎羽:好了好了,我没死。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嘎嘎嘎!小乌鸦又大叫起来,仿佛要把一肚子的委屈都倒给夏希听。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夏希哄了两声,一边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垃圾场,污水横流,苍蝇乱飞,臭气四溢的那种。虽然自己的位置尚处于垃圾场边缘,但夏希已经感觉到有些不适。幸好现在不需要呼吸,他不主动接受的情况下,是闻不到周围气味的。
  夏希这次被丢出来,骨头和衣服还都放在写字楼。他抬了抬手,发现居然更感应到,只隔了几公里远。但是想控制,这个距离他目前还做不到。
  夏希把注意打到小乌鸦身上:乖,帮我个忙。
  乌鸦飞走后,夏希没有立刻离开,虽然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垃圾场多待。但是发现他身体的说不定是避难所成员,
  林柔把他失踪的消息告诉守卫后,守卫很可能会出来找他。在有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他的可能会大大增加。
  果不然,乌鸦带着夏希装骨头的小包袱刚回来没多久。远处便传来引擎声,是朝这个方向来的,夏希满脸痛苦地重新钻进麻袋里。
  骷髅则被夏希控制着藏身于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
  夏希通过骷髅的眼眶,将垃圾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一辆车停在垃圾场正门,几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是这里吗?
  进去搜一搜。
  是不是这个麻袋?
  夏希感觉到有人拉动了麻袋。
  在他们打开麻袋前,张云涵紧张地拦住他们:别乱动。我来!
  张云涵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缝隙朝里面看,刚看了一眼,眼眶就红了。
  夏希只好朝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了句:没死。
  张云涵拉着麻袋的手抖了一下,多亏她心理素质好,才没叫出来。
  先把他搬上车!守卫在后面指挥道。
  夏希连人同麻袋一起被放进一辆车的后备箱。箱门关闭时,张云涵拦住了守卫: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几分钟就好。
  行,别耽误太长时间。
  待其他人走远了,张云涵才小心翼翼地问夏希: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他们用匕首捅了你的心脏,我都快吓死了?
  是捅了,不过没事,我都没有心脏了,他们只能捅空气。夏希戳了戳自己左胸口的绷带,绷带从骨头缝隙间凹陷下去。然后又问张云涵:你们怎么找过来了?季崇和刘耳应该不会说,是避难所的其他人打开了麻袋?
  不是避难所的,是朝墨的人。他们去避难所的路上发现了你。正巧到避难所时,碰到守卫正在审问季崇和刘耳。
  这倒是有些出乎夏希的预料了:那景澜也知道了?
  知道了。张云涵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他真是你男朋友?
  前男友。夏希冷漠地说,仿佛在提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张云涵点点头,没有继续八卦。反正在她看来,夏希是个很温柔的好人,如果和别人分手,一定是对方的错。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离开的话,守卫估计会起疑,景澜现在也还在避难所,他说等找到尸体告诉他。
  夏希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原计划里,他会在被季崇刘耳丢下的第一时间离开现场。反正估计那两个人也不会老实交代他的位置。但是证据确凿,就算找不到尸体,他们的罪名一样无法洗脱。
  但现在没能在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被人发现了尸体,再无故消失,自然会穿帮。得安排和更合理的离开方式。
  火葬。夏希想了想说:现在避难所没有焚化炉,都是火系异能者用技能火化。你把火化地点定在小公园的假山旁边,到时候我就从那里离开。
  夏希的尸体被重新送回避难所。胸口的刀痕验证了顾明的话,也证实了季崇和刘耳杀人者的身份。
  正在谈事情的景澜听说夏希的尸体被找回来了,匆匆起身:我去看看。
  一起吧。朝墨看他这副样子,应该也没心思继续了,总之想问的事情都问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细枝末节,倒也没必要刨根究底。
  他们下楼时,夏希已经被人从麻袋里抬出来,放在一个长担架上,盖着白布。安置在一楼大门口的接待亭里。
  景澜上前揭开白布。
  他已经经历过很多场生死,家人,朋友,更多是敌人的死亡。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他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多在乎,不过是看一眼,确认一下而已。
  但当白布下那张半是白骨半是血污的脸露出来时,一种陌生的悲伤,瞬间将景澜的思维倾没。
  心脏处,衣服破了几个大洞,裹着的绷带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据说那里就是夏希的致命伤。
  景澜盯着夏希,脑海里浮现出一段画面,将他的思维拉入久远的过往。
  一个阳光晴好的周末午后。他穿着制服在拥挤的街道上,举着一盒蛋糕试吃盒,在街上给新开业的甜品店做宣传。
  那是他大学众多打工经历中十分平平无奇的一段。
  直到一青年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青年的衣服是不常见的款式,像是某种cosplay的囚服。但又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种。他有一头耀眼的银色头发,眼瞳在阳光下,像是晶莹剔透的紫色宝石。模样好看得,让景澜忍不住呆了呆。
  那青年就坐在不远处的花坛上,盯着自己盘子里的小蛋糕,被自己察觉后,又立刻装成不感兴趣的样子,挪开视线。等过一会,再看过来,周而复始。
  周末的商业街人流密集,青年眼看着看着路过的人一个一个把试吃盒里的蛋糕拿走。却迟迟没有上前。直到盒子里只剩最后一个小蛋糕。
  又来了一个人,朝景澜走过来。
  景澜忍不住视线瞥向花坛。
  青年表情失落得活像只被抢光了小鱼干的猫。
  不好意思。鬼使神差地,景澜把蛋糕盒子扣上,对着那人说了谎:试吃结束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等那人离开后,景澜把盒子连带蛋糕一起塞到青年怀里:吃吧。
  青年似乎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里面装满不安和防备。他踮着脚,是准备逃跑的姿势。可视线却已经被蛋糕的香气勾过去了。
  青年不自觉地喉结滚动,带着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然后毅然把盒子推回去,用软乎乎的声线说:我没钱。
  景澜感觉心口像是被奶猫的肉垫踩了一下。失笑:不要钱,是免费的。送给你。
  青年这才接过盒子来。却没有打开。
  不吃吗?景澜问。
  青年轻轻隔着盒子闻了闻蛋糕的香味,满脸写着想吃。
  我没洗手。
  还是个爱干净的。
  景澜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湿纸巾给他擦手。
  青年把手擦干净后,动作斯文地小口吃着蛋糕,模样一脸满足。
  那一刻,连自己的生活费都要靠打工来挣的景澜,忽然生出一种类似于想养可爱小动物的心情。
  景澜问:你多大了,怎么一个在这里,是和家人走丢了吗?
  唔,青年用舌尖舔掉嘴角的奶油,一脸茫然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片段在这里戛然而止,一滴眼泪砸在白色布单上,晕开一圈水痕。
  第34章
  景澜想起来, 这是他和夏希初见的场景。明明没有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但今时今日,回忆起来,仍能感受到当时的心动。
  原来他对夏希, 竟然是一见钟情。
  后续发生的种种, 景澜仍旧回想不起。但他似乎有点明白, 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悲伤从何而来。
  他记忆里没有夏希了。
  他的心还记得。
  守卫看着夏希满身血污的模样, 忍不住有些唏嘘:夏希从来爱整洁,还是个入殓师,应该不会接受这副模样入葬。我找人帮他整理一下身体, 再换身干净衣服吧。
  不用。张云涵赶忙上前把人拦住: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他早就和我说过。等他死后, 直接火化,骨灰倒入河水,就算干干净净的离开。
  守卫一听是夏希的遗愿, 便也没勉强,点点头,从巡逻队喊来一个火系异能着:你去帮忙, 和张小姐一起把夏希后事办了吧。
  景澜从悲伤中太起头, 表情有一丝罕见的脆弱。他站起身, 跟上张云涵:我送送他。
  张云涵心里一惊。那怎么可能让你送,本来是假烧的,你送不就成真烧了。
  不必了,景澜先生。张云涵一口回绝, 望着景澜那张冷脸, 她心里也有些打怵,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不管你与他以前是什么关系, 夏希活着的时候, 您没有来,他死了,也请让他安安静静地走,不要再打扰了吧。
  在场的重生者听到张云涵这句话,齐齐倒吸一口气。景澜平时脾气有多差,他们心里门清。这丫头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顾明暗戳戳地给张云涵比了个大拇指,甚至已经打算冲上去拉架。这么勇敢善良一个姑娘,可不能让景澜说杀就杀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景澜却并没有朝张云涵发火,他只是盯着夏希那张几乎看不清面容的脸,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
  载着夏希的车缓缓离开避难所。景澜沉默地站在原地,视线锁在车上,一步都没有动。
  夏希,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那你可以每天做蛋糕给我吃吗?
  甜品吃多了对牙不好。
  哦
  这世界上除了蛋糕,还有很多好吃的。
  真的?
  真的,我以后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以后是多久?
  只要我还能拿得动锅铲,只要你还愿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