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右使佐伊侧了下脸,似乎是想看一眼高座上的人,却想起他刚刚暴虐的杀意,终于攥紧手指,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漆黑雕刻莲花的殿门合上,烛火摇曳,谢离才睁开眼来。
  他垂眼盯着魅魔: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快一点。
  魅魔看他这幅懒软的模样就知道他最近必然放纵过无数次。
  虽然眼馋、但佐伊的先例在前他并不敢多瞧,只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知道尊主可知道老魔尊的戏水殿?
  落月山的禁地,更是世上有名的污秽之处,谢离当然知道,更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他拧起眉,面色黑沉如水。
  魅魔低声道:当初老魔尊和花夜双//修就是在这里,功法加上戏水殿的溪水,应当会事半功效。只是
  他咬下了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谢离却知道。
  只是受溪水催请者,失去自制力,若无法固守心法恐怕会走火入魔而亡。
  当初老魔尊和花夜在一起了数十年才能够勉强在溪水里修炼得游刃有余,他和贺昱
  谢离握紧了扇柄,目光沉沉:退下吧。
  魅魔低声道:是。
  高座上的身影落在烛光里,剪影隐约看出身姿红灼绰约。
  他悄然收回视线,退出大殿,心底腾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戏水殿其实是一处常年温着雾气的静谧山涧,在落月山的山巅以北的深林中,冷寂无人。
  谢离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落月山中正对自己阳奉阴违、虎视眈眈的人,终于还是咬咬牙,拉着贺昱一起入了水。
  溪水冷得刺骨,谢离忍不住拧眉冷颤,下意识就靠近了身侧的人汲取暖意。
  他眼底潋滟着光,像只冶艳危险的水妖,墨色的发散开在溪水中,如诡谲明艳的藤,轻柔地缠绕在手指与腕间。
  贺昱呼吸微乱,垂眼看他,沾了冷雾的眼睫只稍许就结了薄霜,眼底色泽翻滚,逐渐浓郁。
  只这一眼,谢离立即明白了他的念头。
  他咬咬牙,松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和他对视,手指落在腰腹间,主动扯开了。
  玄金相间的繁复长袍坠落浮在水面上,露出内里的温玉来。
  贺昱目光晦暗地望着,某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刺到了一般,猛地避开视线,拧眉挣脱开来:滚开。
  衣袖溅起的水渍落在谢离的身上,浑身的躁动被这一声骂得冷下去。
  他缓缓眨落长睫蓄起的水珠,俯身盯住面前的人,笑得恶劣而低沉:真的要让我滚吗?
  冰冷的指尖探过雪色的衣衫,落在腰侧,如火灼烧。
  贺昱倏尔抬起眼,眸中冷怒沉沉,声音却哑:谢离,不要逼我。
  对方似乎一怔,冷笑着,以行动嚣张彰显了自己的不屑。
  坠水散开的衣袍遮住了水下情形,只有波纹荡开。
  满月的雪色晃眼,比月色更刺目的是面前这人堪称暴戾的神情。
  溪水潺潺,岸边的青石在水中浸了千年,冷得刺骨。
  阿离我会杀了你的。耳侧的声音哑涩,带着从不曾有的浓郁恨意。
  谢离已经浑浑噩噩,涣散着攥紧了他的手臂。
  冰火交融、浪潮跌宕不休时,一波三折不停,谢离终于发抖着想要逃离。
  但溪水无情,生硬地将他沉溺留在水底。
  谢离呼吸急促、浑身是汗猛地惊醒,耳中轰鸣一片。
  窗帘经风微动,月色明朗,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半晌,才蜷了蜷指尖。
  他垂着眼,呼吸似乎平静,可身体上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第二十九章 沈白白知道吗,你喜欢我
  深秋的清晨, 露水深重。
  谢离起得很早,天不亮就蹲在花园的草地上逗狗了。不远处有佣人在清扫落叶,枝叶簌簌飒飒, 晨光安逸。
  谢离穿一件米色毛衣,垂着眼,脸色还有些苍白,偶尔会低声咳两声。
  他慢吞吞地揉着狗头,修长冷白的指尖映着安德烈黑色的毛发格外明晰。
  贺昱正要移开视线时, 却听见他恹恹地开口:干什么。
  他顿了下:今晚我要去研究所报道。
  谢离望过来,逆着暖橘色晨光看他,冷漠:关我什么事。
  安德烈汪汪!地叫着, 似乎要高兴地朝面前这人身上扑,却被它的主人不由分说拉住了,只得趴在草地上呜咽哼唧。
  贺昱垂下眼,好一会儿才说:我可能要寒假才能回来。
  谢离哦一声, 甚至没多看他一眼,牵着狗起身走了。
  他的背影透出冷漠与烦躁。等人离开后,贺昱才抬起头, 神情冷了下来。
  果然, 一直到傍晚, 林叔收拾行李要准备送人去学校了谢离都没有出现。
  赵管家絮絮叨叨安排完之后,终于放他们合上车门。贺昱坐在后车座, 落下车窗,朝别墅阁楼的方向望过去。
  窗帘旁站着的身影似乎动了动,但隔得太远,看不真切表情。
  贺小少爷?
  贺昱眯了下眼,低声道:走吧。
  林叔应一声, 车子无声驶出了别墅大门。
  车身消失在树荫之中,谢离拉合窗帘,房间重归黑暗。
  他起身朝书桌旁走去,铺展开宣纸,半晌,垂眼提起笔。
  距离AKW决赛还有一个多月,他需要先把该拿到的东西抓在手里才行。
  A城的秋天很短,几乎是一场雨下来,寒风侵袭后就入了冬。
  窗外白皑皑一片,映得室内光线都亮起来。外面仿佛是下了雪,谢离侧耳聆听,落了画笔,起身朝楼下走去。
  赵管家一眼看见他,先是惊喜,带看清人的身影后立即又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少爷怎么只穿一件毛衣就下来了!昨天晚上风吹了一晚,一早就开始下雪,天气预报也说最近要大幅降温
  谢离已经习惯了他在耳边一天天的絮叨,也不多废话,接过他递来的大衣穿上,又拢了条烟灰色围巾,起身打开了门。
  外面的雪果然很大,花园草坪上白茫茫的一片,连屋檐和草尖都露不出半分来。
  谢离惬意地眯眯眼,丢下句我出去一趟,就在赵管家连声劝阻中直接出了门。
  雪还在细密密地落着,簌簌无声,偶尔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谢离侧开了,撑着伞走在街道上。
  街道商铺的玻璃窗贴着雪花图案,以及几只风铃和麋鹿,算算时间,好像是快要到了这个世界的圣诞节。
  谢离眯了下眼,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忽然被一声惊愕的声音喊停了。
  谢离?!
  他一顿,侧了侧脸,对方立即惊异地叫道: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伞面微抬,他看见顾斐然有些异样、变幻莫测的神情。
  对方似乎要去参加什么礼局,西装革履,领带精致,衬得原本浮躁的气息都沉稳了些。
  谢离懒得搭理他,起身就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了。
  他不耐地拧眉,自己还未开口,就听他先吃了一惊般拧眉道:手这么冷!你家管家呢?
  顾斐然说着,顿了顿,抬眼对上他不耐烦的表情,似乎用了很大决心才开口:上我的车,我带你回去。
  谢离皱皱眉,这才注意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酒红色玛莎拉蒂。它似乎是被主人停得仓促,挡了路,招惹了不少人目光的指指点点。
  他恹恹抽回手,丢下一句别烦我,就要转身离开。
  顾斐然两步追上人,对上他漂亮含着厌恶的眼睛,一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路人的不满声:那边的帅哥!你这车停在这里让我们怎么过啊!
  滴滴
  让路啊!等着上班呢!
  顾斐然咬咬牙,一把拉走了面前的人:跟我走!
  咖啡馆内。
  室内温暖,谢离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无视掉对面炙热得似乎能把人灼透的视线,望向窗外。
  近一个月未见,他好像又单薄了,头发也长了一些,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修长冷白,眉眼间蕴着的矜冷明艳依旧惹人注目。
  自从那天夜里湖边见的最后一面后,顾斐然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他,却莫名其妙记牢了他转身离开的清冷背影,还有那截清瘦、缀着一点细痣的腕骨。
  以至于今天在路上看见一个相像背影就忍不住紧盯,直到看清他撑着伞、修长的手上一点小痣时,更是冲动地直接停了车下去找人。
  顾斐然喉间微动,攥紧了杯子,问:你身体还好吗?
  谢离抬起眼。
  对上他的目光,顾斐然这才反应过来,距离那天秋夜落湖已经过了近一个月,就算是着凉也该好的差不多了。
  他忍不住有些尴尬,正要开口,却听见对方道:不太好。
  他一愣,猛地抬起头。
  谢离却微眯着眼,若有所思般,眼中勾着一点似笑非笑:湖水好冷。
  只这一瞬间,顾斐然明白,他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心思。
  他的脸色忽红忽白,最后难堪地避开视线,语气生硬:谁让你不知好歹去招惹孟衍。
  谢离看着这位原著男n号攻,嘲讽地笑起来:是啊,明知道没有人会帮我。
  顾斐然知道他在讽刺什么,不由得面色有些难堪,半晌才下定决心般抬起眼来,望着他:只要你不欺负小白,我以后都不会针对你。
  他说得认真,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妙的复杂情绪。
  谢离嗤笑一声,摇摇头说了句蠢货,没再搭理他,低头喝了口咖啡。
  他漂亮的眉眼氲在热气里,盈起一层薄晖,顾斐然被这么骂了竟然也生不出燥怒来,隔着雾抿唇看他,突然冷不丁说了句:前几天孟衍送给小白一架价值百万的古筝。
  谢离挑眉,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顾斐然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怕自己反悔般匆匆道:小白从开始走路起就开始学习各种琴棋书画,就连谢爷爷都说他天赋异禀,你和他一起表演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却没有意料中的阴阳怪气,谢离意外地看了他一会儿,扯了下嘴角:所以呢?
  孟氏与周家的订婚联姻,肯定会有大批媒体报道,到时候一旦你顾斐然顿了下,仓促别开眼,如果你非要上台逞强,恐怕连累谢家都要被人嘲讽。
  他说着,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年轻的男人站在刺目的灯光前,受千百万个人嘲笑鄙夷的画面。
  顾斐然突然觉得难以忍受,拧紧了眉,沉声道:你就说你那天喝醉了胡说的,小白性格善良,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谢离对他话里的内容不加评价,他眯着眼,安静看了会儿面前刚刚成年的男人,才终于漫不经心地轻笑起来:沈白白知道吗?
  什么?
  谢离弯着眼睛:你喜欢我这件事。
  不知道是听到哪两个字,顾斐然的脸色骤然一边,呼吸急促,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少在这自作多情!
  他语气激动,惹得周围的人忍不住蹙眉望过来。
  顾斐然后知后觉,咬牙忍住了,顶着对面那道游刃有余的目光几乎坐立不住。
  谢离也不恼,只眯眼啧一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懒得再跟他废话,不疾不徐重新拢好了围巾,转身朝咖啡馆门口走去。
  顾斐然一愣,刚想叫住他问他到底要怎么办,却拧紧了眉没有出声,兀自坐了半天,终于把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出了门。
  从咖啡馆出来,外面的雪已经不怎么下了。谢离于是收了伞,慢悠悠踩着雪,朝谢家别墅的方向走去。
  空气里依旧残留着落雪后的寒意,透过羊绒大衣沁到身体,手心都冰凉。
  谢离并不在意,只眯着眼,想起刚刚顾斐然说的,孟衍送给了沈白白一架价值百万的古筝。
  他记得这部分情节,原著里,沈白白在之前的生日宴上被程一鸣惊为天人后,又受谢恒海多加提点,琴技精进了许多。
  孟衍与周氏联姻订婚,沈白白醋意微妙,苍白着一张小脸,主动要求奉上一曲表演为两位佳人庆祝。
  最后却在人家订婚宴上演奏了一曲凄婉的归兮凤兮,不仅自己伤心落泪,还惹得全场惆怅、氛围萎靡。
  孟衍更是为他的醋意又惊又喜,订婚宴还未结束就直接把下场之后哭得可怜的男生堵在了角落里压着亲,深情告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给他看。
  这一段虐恋情深丝毫没有顾忌周氏千金的颜面,更难怪后续周安羽家对沈家心怀不满。
  订婚宴之后的两人你吃醋完我吃醋,足足虐了有一年的时间,直到后来沈家破产、顾谦把沈白白接回顾家、沈白白的大幅精力都放到了顾谦身上才告一段落。
  期间,谢家败落周家破产、谢离潦倒致死,都不过是主角受与男二攻痴情的产物而已。
  谢离重活一世,本来只想远走高飞逍遥快活、无意掺和进所谓的剧情,可却有人不愿意放过自己。
  孟衍阴鸷狠毒、沈白白贪婪蠢恶,一个想强制胁迫上了他、一个想踩着他彰显自己的纯善与聪慧,更有些不带脑子的东西在后面趋炎附势、瞎了眼一样追捧。
  谢离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流言蜚语伤不了人,可无头苍蝇让人恶心。
  该怎么报复回去才好呢。他眯眼呵出一口白雾,暖了暖手,漫不经心地想着。
  谢家书房。
  谢恒海瞪着面前的人,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谢离等得不耐烦了,终于抬起眼:到底给不给?
  他一个要东西的反而比给东西的还要嚣张,谢恒海太过震惊,以至于遗忘了这一点,拧紧了眉,不可置信重复道:你说你要和沈白白一起,为孟衍的订婚宴庆祝?!
  谢离皱眉嗯一声。
  你会弹古筝吗你就应?!
  谢恒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绕着书桌走上前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从小到大、除了画画你还能勉强跟一跟,琴棋书你哪个动过手?!还想跟我要湖蓝尾、你告诉我五音不全要怎么跟人家沈白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