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雪很不爽,好在如今的他已经有了簪花巷,不会像以前那么弱势。就算江寒枫对凌云是真心的,他也不害怕。
  江寒枫喜欢的是凌云,跟他花主有什么关系?
  我是真心敬重您,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江寒枫道,您是凌云的父亲,我心慕凌云,对您也如同对待亲生父亲一般。先前是我失言,但我句句都是真心话。凌云他我会代他照顾您和成玉,为您养老送终。
  诸成玉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又是眼盲的白子,一样需要人照顾。
  如果花主真的老了,这份责任他会承担起来。
  沈映雪啧了一声,你只比我年轻十多岁。
  他当初报出的年纪是四十岁,江寒枫都快三十了。
  江寒枫默然不语。
  沈映雪无奈地发现,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地差不多,最近几日就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你已经跟了我许久,剩下的时日不必再跟了,回你的玉鼎山庄去吧。
  我不回去。江寒枫说,我想同您一起回簪花巷,见一见凌云。
  沈映雪问:为什么?
  江寒枫心道,是时候阐明心迹了。
  您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言语上一直嫌弃我,却容忍了我的诸多无礼求情。当初让我留在簪花巷,恐怕也是看到了我对凌云的一片诚心。单凭我,恐怕还不足以让您做到这般,恐怕是凌云也对我念念不忘,您才与我亲近。
  沈映雪:
  又开始了,那种明明没有马赛克,但就是听不懂的话。
  您可以考验我,我之前立下的誓言,如今不曾更改。请让我见凌云一面吧,我实在是心里惦念着他。
  沈映雪没想到凌云才出场没几天,就有人这么喜欢他了。也没见那个身份有多大魅力啊果然花主的残疾,还有脸上的胎记阻拦了一部分爱意。
  如果我说凌云死了呢?沈映雪冷声道。
  怎么可能?江寒枫声音微微提高,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凌云活的好好的。
  沈映雪让屋里人都出去,招招手,让江寒枫过来些,低声笑道:你可知我身上有什么病?
  您确实沉疴在身,是外伤毁了筋脉,还有内伤有损肺腑。
  你错了。沈映雪怀着报复的心情,给江寒枫安排好了他的爱情,我身上的伤,并非是伤,也并非人为,而是一种病。你给凌云把过脉,应该知道,凌云也是相似的脉象。
  江寒枫从来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样的病,但是他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花主低声道:凌云的病,比我还要严重,他如今不过二十几岁,脉象却与我相仿,我尚且有内力傍身,凌云却没有。他还是个疯子,发起疯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常常心绪激荡,吐血昏迷。
  江寒枫想到与凌云相处时,确实是这样的。凌云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经常吐血,大部分时日都在发呆昏睡这样一想花主也确实如此。
  但花主清醒得很,他和凌云不一样。
  凌云行为无状,花主翩然有礼,冷静克制。
  花主的理智胜过这世间大部分人,他清醒的很,并非凌云那样的疯子。
  江寒枫从前也想过,花主和凌云有一些相似之处,但都因为凌云的疯病和花主的清醒推翻了他们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如今听到花主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难怪
  花主说:凌云这个孩子,就算现在不死,也没几年好活了。他未必比我活的更久,你若是认定他,一定要嫁给他,岂不是要早早地守寡?
  江寒枫:
  花主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何必葬送自己的一生?你与凌云无法诞下子嗣,你又是男人,哪怕忠贞不二,也无人给你立什么贞节牌坊。更何况,我还有晶儿和诸成玉,不会把簪花巷交给儿媳打理。你可要想好了,嫁给凌云,往后就要过无依无靠的日子了。
  沈映雪感觉到了江寒枫的僵硬震惊,非常高兴。
  让你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总算是报复回来了!
  第37章 联盟
  回簪花巷的时候,沈映雪依然很高调,乘坐那辆小房子一般的马车,后面跟着簪花巷的大队人马,毫不遮掩地原路返回。
  去玉鼎山庄的时候,沈映雪没带太多人过去,是以打斗之后,簪花巷落了下风。
  如今正道之人发觉花主出行,排场像王孙贵族一般,再想到之前仅凭那么几个人就没让他们讨到好,愈发谨慎,不敢轻举妄动。
  沈映雪发现江寒枫比来的时候安静很多,有点奇怪,就问他:你近日为何总是不言不语?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有马赛克系统在,沈映雪早就把之前说过的话忘干净了。
  沈映雪也能察觉出来自己忘了些事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坚定了他有仇当场就报复回来的决心,省的以后不记得。
  江寒枫幽幽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清楚,我会好好想一想,满足您的期待。
  什么期待?
  沈映雪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也是不明所以。大概是自己和江寒枫私下里的谈话。他不方便暴露自己的病情,努力假装成正常人,朝着江寒枫点头,随你。
  马车突然停下来,赶车的下属道:主人,外面又有人拦路。
  他们回江南的路上遇到过不少人,那些人打扮成劫匪的模样,黑布蒙面,完全不露身份。
  簪花巷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人是外面那些江湖门派派来试探他们的。
  兰锦无聊道:这一批又一批,也没有点新意,每次要么是拦路打劫,要么直接暗杀,我都看腻了。
  他从马车中出来,看到前面那几个人。
  今天过来拦路的,还真和往常不一样。他们穿的不是同款黑衣,而是普通的常服,也没有蒙住脸,直接以真面目示人。
  倒不是他们有多么光明磊落,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伤,是被腐蚀之后,如同烫伤烧伤般的可怕模样,他们有的伤的是脸,有的伤的是四肢,分外狰狞可怖。
  兰锦看到这些人,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了,暗自觉得庆幸,还好沈映雪没亲自出来,不然就要被吓着了。
  他面带微笑,语气一如既往地阴柔:你们几个又是来做什么的?
  怪我们兄弟几个有眼无珠,得罪了花主,惹了这一身伤,如今想过来赔罪,也请您高抬贵手,赐下解药。
  你们倒是不客气,我也不绕圈子了,我这药性烈得很,虽称不上见血封喉,但也无药可解。你们来找我要解药,那还真是找错人了。兰锦笑着说,退一步说,就算我真拿出解药,你们敢用吗?
  那个头发掉了大半,半张脸都血肉模糊的人毅然道:敢。
  好啊,有魄力!兰锦丢出去一个瓷瓶,尽管涂,让道,别误了主人赶路。
  那几个人拿着瓷瓶,慢慢让开,看着马车远去。拿着瓶子的那个男人,打开塞子,嗅了嗅里面的味道。
  微甜,带着芬芳的花香,又有一种血一般的锈味。
  如何?锦衣男人从后面走出,他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动,没有闻到有什么奇怪的气息,颇为忌惮地看向那个瓶子。
  这人正是祝让。
  那个秃头男人说:就是这个东西。
  祝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接过那个瓶子,看着秃头男人身上的伤,花主的脸,应该就是被这东西毁的吧?也不知他的腿,又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真可怜啊。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令祝让忌惮不已。
  祝让说:继续派人跟着,花主的一举一动都要看清楚了,若是有贻误之处,那就等着领罚吧。
  他身后的几个暗卫,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前面那辆行驶并不快的马车。
  兰锦从外面回来,沈映雪问:都解决了?
  兰锦道: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虫子,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好。沈映雪看着猫猫头教白发美少年学习医术,自己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他在玉鼎山庄的时候,江寒枫也教过他几个穴位。沈映雪隐约有些印象,就是如果让他直接说,可能说不出来,但要是被人点了穴,他就知道该如何解。
  武学和医学有一点重合的地方,沈映雪听着兰锦介绍那些草药的药性,也跟着记了一点。但是草药在沈映雪眼里也有马赛克,当不得真。
  他看了一会儿兰锦讲课,默默打开了动漫。
  这样就不会暴露他两眼无神目视前方,仿佛被幻觉勾住了视线。
  就在沈映雪看动漫的时候,江寒枫也在观察他。
  此时的花主看起来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自从被正道的那些人弄坏了斗笠之后,他就没有遮挡过自己的容貌。
  他目光沉凝,带着些许宠溺,鲜艳的红色斑纹也少了几分诡谲妖娆之感。花主唇边带着笑意,眼睛微微弯起,眼角浅淡的细纹让他看起来分外温柔。
  江寒枫的心好像漏了一拍,但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
  江寒枫最初听到花主的那番话非常震惊,几天过去之后,他时常会想到花主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凌云活不了多久了,可能比花主更早离世。
  他如果嫁给凌云,就相当于舍弃了一切,来到簪花巷。但是簪花巷与他无关,依然是诸成玉和韩敬的。
  江寒枫知道,这是花主的好意提醒,可是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如果他可以照顾凌云,送他离开人世。
  再留在花主身边,与花主相伴
  他怎能这般三心二意?!
  可,若是他和凌云始终不曾在一起呢?
  凌云不懂情爱,他也没有对凌云许下承诺。只要照顾好他一生,应该就可以吧?
  他不必以凌云的夫君,或者妻子的身份照顾他如果花主可以接受他的情谊
  江寒枫心乱如麻,因为他知道,花主绝不可能接受他的情谊。
  江寒枫乱糟糟地想了一通,深深叹了口气。
  他这样三心二意,悖德乱礼的人,配不上凌云,也配不上花主。
  他决定收收心,绝不能再对花主和凌云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他接近花主和凌云,是为了那份责任,不是想趁机占便宜的。
  还是把精力放在练剑上最好。
  主人,主人。兰锦碰了碰沈映雪的肩膀,轻声唤他回神,已经到江南了,今日先在客栈住一晚,明天就能回到簪花巷。
  沈映雪关掉动漫,是吗?要下车了?
  是。兰锦道,我背您。
  他半蹲下来,沈映雪往前一趴,伏在他背上。虽然兰锦只有猫猫头看起来胖,到底是个习武之人,力气比普通人大一些,背着沈映雪也很稳当,不费什么力气。
  沈映雪问:荀炎呢?
  荀炎大人去给您收拾床铺了。其实荀炎去准备药材了。
  荀炎对沈映雪熟悉得很,看到他走神,就知道他病得不清。兰锦通晓医术,去了簪花巷之后,也是他给沈映雪看病的,让他来安抚沈映雪最好不过。
  沈映雪趴在兰锦背上,出来马车,就看到不远处熟悉的府邸。
  安忠郡王府。
  沈映雪道:这边是不是还有一个郡王府?
  是安忠郡王府。兰锦说,安忠郡王和忠信郡王是兄弟两个,二人关系极好,皇上特地准许他们来此地建府。
  这都是表面说辞,背后如何还不一定。
  离着郡王府这么近,兰锦不好多言,简单解释了一下,带沈映雪进了客栈。
  王府门前恰好有一顶轿子停下,宝蓝色的车帘掀起,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车里,轻声问:刚才进去客栈的那个人是哪家孩子?
  他面白无须,衣着整齐,看起来是个严肃规矩的人。他样貌俊美,眼底深沉,手上戴了一只翡翠扳指,衬得肤色苍白。
  沈映雪的马车富丽堂皇,不是普通人可以用的。轿子里的男人把他当成了哪家公子,故而有此一问。
  回王爷的话,刚才过去那几个人,小的认不太全,只是知道有几个熟面孔,他们是江湖人,就住在西头那条簪花巷子里。
  哦。王爷恍然大悟,原来是簪花巷的人,怪不得。
  王爷,咱们现在回府?
  回去吧。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忠信郡王,此次过来是为了拜访兄长。坐着聊了一会儿,正要打道回府。他没看清楚进去那人的样貌,只瞧着那个人比他们这些真正的勋贵还要娇贵,就连他儿子祝凌,出入也没说让人背过。
  那个人,应该就是花主了。
  忠信郡王敲了敲窗子,对外面的内侍道:派人盯着那边点,他们接触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记在心上。
  是,您就放心吧。内侍笑道,那边的世子也是这般吩咐的,早已将簪花巷的人控制得牢牢的,绝不会出差池。
  忠信郡王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净会挑好听的说,把事情做利索了,少不了你的赏。
  沈映雪一来到客栈,就被灌了一肚子汤药,他打了一会儿游戏,药效上来开始犯困,但还是想继续玩,就拿着游戏机倚在床边打盹。
  公子。荀炎看到他这幅模样担心极了,他还记着上次拿走令牌时沈映雪的样子,不敢冒然动他手上的东西,软下声音哄道:公子,您要是困了,就躺下歇息吧。
  沈映雪看了一眼游戏界面,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点保存。可能是刚才眯了一会儿,睡意完全上来了,还没等手点到屏幕,他就又闭上了眼睛。
  您就如此在意花鹿鹿?荀炎低声叹息,逝者已逝,您又何必沉溺在过去?
  沈映雪猛地点了下头,看到游戏界面,继续伸手去点保存,他强打起精神,用力眨了眨眼,挤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确定存档后,把游戏机放在了枕头边上,爬到床上去,蜷缩起身体,背对着荀炎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