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映雪就好多了。
  荀炎觉得,这里面也有江寒枫的功劳。以前沈映雪无忧无虑的,每天只关注那些幻觉,现在可以思考身边的事情了,渐渐从幻觉中抽离,确实是件好事。
  下属把餐盘撤掉之后,沈映雪又开始犯迷糊。他往常也会睡个回笼觉,荀炎熟练地抱他去了软塌上。
  现在天气渐凉,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屋里的冰盆去掉,只盖上一张薄薄的毯子就可以。
  正在这时,下属通报,江寒枫过来了。
  荀炎也知道,不能一味不让他和花主见面,否则这人该怀疑了,就把他喊了进来。
  江寒枫见花主在小憩,没有出声打扰,与荀炎站在一处,简单聊了几句话。
  我素来不喜欢遮遮掩掩,有些问题,当着凌云的面不方便询问,如今也不怕花主知道,我就直接问了,凌云的母亲,和沈映雪是何关系?
  荀炎没说话。
  他总不能说,花主的妻子,凌云的母亲,和沈映雪的初恋情人是同一个人吧?
  哪怕荀炎和兰锦再周到,也没想过提前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寒枫问完之后就没有开口,他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耐心等待荀炎的答复。
  荀炎说:这很重要吗?
  江寒枫道:无论是花主、凌云还是沈映雪,对我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人。那个女人,既然是凌云的母亲,我自然不能不在意。
  毕竟是他的岳母。
  荀炎看着睡得香甜的沈映雪,有点想把他喊起来。但是他知道,沈映雪现在扮演的是花主,哪怕他清醒着,也只能用强硬的态度让江寒枫闭嘴,说不定还会惹出一些事情,让江寒枫误会。
  如果沈映雪此刻扮演的人是凌云,还能用疯病做借口糊弄过去。
  荀炎简单理了一下几人的关系,答道:凌云的母亲是沈映雪最在意的人。
  果然是姐弟吗?
  在魔教那样的地方,一点点亲情就能让人舍不得放手。沈映雪的姐姐嫁给了花主,生下两个儿子撒手离世。
  既然沈映雪是凌云的舅舅,那他应该没有患有那种病。花主既然已经准备好让凌云假扮他,想来已经料到沈映雪的结局,为什么没有救他?
  沈映雪被讲话的声音吵醒,话里的内容太离谱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凌厉狠毒的目光看着那个马赛克覆面的人,闭嘴!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寒枫真的有毒,梦里都不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诸成玉:我就是个局外人QAQ
  第42章 江寒枫表白
  江寒枫当着花主的面,自然不怕他知道,可是在看到花主的反应后,还是被他的眼神骇住了。
  此时的花主,与平日里的温和儒雅没有半点相似,他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刀,神色十分冰冷,就连遮住了半张脸的红色斑纹,也褪去原本的温度,透出几分刺骨冷意。
  花主。江寒枫不卑不亢,喊了他一声。
  沈映雪刚想着爬起来,猛然清醒,放下手臂又躺了回去。
  现在不是做梦,梦里没那么清晰。
  梦里的背景都是模糊的,五官也大多不起作用,此刻他能闻到桌上点心茶水的香气,也能听到外面的鸟虫叫声,连马赛克都是正常的。
  沈映雪躺下之后,回想着江寒枫说的话。
  怎么又把沈映雪和凌云扯上关系了?还有刚才江寒枫那句话,是质问的意思吧?花主有责任救沈映雪吗?
  沈映雪还没怎么睡醒,这事儿复杂得很,他躺下之后又开始犯困,想了一会儿脑子就不太好使了,一个劲儿地犯迷糊,要不是心里惦记着还有事情没解决,沈映雪就又睡过去了。
  江寒枫并不知道这个,他以为花主在闭目养神,其实耳聪目明,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他刚才的怒气来得突然,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可能花主也想救下沈映雪,只是事发突然,他也没想到伏晟手段那么下作,诸多准备没派上用场,眼睁睁看着小舅子死去。
  花主。江寒枫喊了一声。
  沈映雪迷迷糊糊的:嗯。
  刚才是我错怪了您,我向您赔罪。江寒枫想明白之后,对花主再无怨言,恭敬地站在一边。他也弄清楚了花主的目的之一,应该就是要给沈映雪报仇吧。
  沈映雪没有应声。
  沈映雪的死,牵扯众多,他们也并非全都罪当致死,您不该迁怒无辜的人。江寒枫和荀炎出去对临江帮下手了,现在死了许多人,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参与江湖斗争,用不了多久就会散了。
  虽然花主叮嘱过,只让他们挑着罪孽深重的人动手,没有直接灭临江帮满门,江寒枫还是想提醒一下。
  这次是临江帮,下次不知道是哪个门派。正道这些人,又几个没有相应伏晟号召,去和魔教作对?
  江寒枫说:您也不该那凌云做筹码,就算他在忠信王父子之间周旋过,如今毕竟已经那样了他又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要强迫他。他畏惧忠信王,根本不想和那个人见面。
  江寒枫絮絮叨叨,又把沈映雪给吵醒了。沈映雪听他说的离谱,睁开眼睛怒视,根本睡不着了。
  不让凌云见他,难不成我亲自去?沈映雪烦得很,要不是碍于花主的面子,他肯定把身上的毯子拽起来,直接把脑袋蒙住,忠信王对凌云有情,对我可没有,惹怒了忠信王,我又该怎么办?
  荀炎上前,扶着他坐起来,倒了一杯冷水:公子。
  喝点水清醒一下,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沈映雪就着荀炎的手喝了,直接拽着他的手腕没松开,委屈地说:他说的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听不听得懂?
  荀炎摇头。
  沈映雪指着江寒枫,你跟他说,我懒得生这个闲气。告诉他,还想在簪花巷里呆,那就别管闲事,不想呆就快收拾东西滚。
  沈映雪倒不全是不耐烦应付他,就是看着江寒枫对凌云的感情越来越深,心里也很愧疚。他根本没想过招这朵烂桃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江寒枫就认定了他。
  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向他道个歉吧。
  沈映雪低下头,靠在软枕上,怔怔地沉思。
  江寒枫知道花主是个很有气势的人,他第一次见到花主的时候就明白了。只是在日常相处中,花主虽冷淡,也称得上随和,一直没有再将气势外放。
  刚才那几个简单的动作,还有冰冷无情的话语,将江寒枫退远,又像是有个小勾子似的,让江寒枫心中一动。
  当初他将沈映雪视为命中注定的对手,不就是因为沈映雪的强大?
  如今沈映雪死了,又出来一个花主,还和凌云这么相似,江寒枫怎能不心动?
  但是他还不够资格。
  江寒枫在玉鼎山庄,一直是庄里武学最厉害的人,出来玉鼎山庄,也少有敌手。他竟不知道,江湖中很多没有名气的,也非常厉害。
  江寒枫有些自卑,觉得自己名不副实。别人对他恭敬几句,他就当了真,还是要谦逊些,多把精力放在武学上,等他真正厉害起来,才能让人看得起。
  荀炎对江寒枫说:你听到了,请吧。
  江寒枫颔首:打扰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沈映雪被他吵醒就睡不着了,看着江寒枫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他就是来吵我睡觉的?
  荀炎坐到沈映雪旁边:我看他来时似乎有很多疑惑,现在倒像是解开了。可能是公子您的反应,又让他误会了。
  沈映雪说:我困得很,哪里还记得约束自己。换做江寒枫,说不定早就拔剑了,未必比我克制。
  荀炎自然是沈映雪说什么就是什么。
  日子平静过了几天,沈映雪在凌云和花主的身份里反复横跳,忠信王又来看了一次凌云,江寒枫也过去看望他,沈映雪有意引导,终于搞明白江寒枫脑补了些什么。
  江寒枫竟然觉得他被忠信王给上了!
  沈映雪看着江寒枫欲言又止。
  江寒枫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凌云莫怕,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你有父亲护着,还有我在,绝不让忠信王再欺负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花主一定要凌云与忠信王见面,江寒枫相信花主有他的理由,等过一段时间,就明了了。
  沈映雪挂着江寒枫的头发在手里打转,他总不能说,他和忠信王疑似父子吧?
  真要这么说了,江寒枫说不定会觉得花主是他娘,怀孕之后带球跑,来到簪花巷里把他生下来。
  沈映雪想着那个情节,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弯唇笑了起来,眼睛里也都是笑意。
  江寒枫心里一咯噔。
  如果凌云能听进去他的话,不再终日惶惶倒也还好。可是江寒枫怎么觉得,凌云的情绪变得太快,不像是听到爹爹疼爱他,自己会保护他之后的反应。
  倒像是
  他抓住凌云的手臂,把他往上提了提:凌云,你觉得忠信王为人如何?
  沈映雪跟件衣服似的,被他抓在手里,被迫直气了腰,他避开江寒枫的马赛克:我拿他当长辈。
  跟他没有一丁点暧昧!
  江寒枫没有因为这句话安心,你和祝凌
  沈映难过的发现,跟这个人呆久了竟然能跟上他的思路了,我把祝凌当弟弟。
  如果他真的是忠信王的儿子,祝凌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是杀母仇人的儿子。
  江寒枫想把凌云抱在怀里,可是他怕凌云误会,克制着自己,不做出逾矩的事情。
  凌云把那两个人当成弟弟长辈,他们却辜负了凌云的信任,把他逼疯了。
  凌云的处境,与当日的沈映雪何其相似?
  他简直就是沈映雪的翻版。
  江寒枫叹气:若非你自幼生活在簪花巷,又是花主的儿子,我简直真的以为,你就是沈映雪。
  说完他感觉到了凌云的僵硬。
  怎么了?江寒枫松开他的手臂,凌云又软趴趴地没正行的坐着,他身体很不好,常常觉得疲惫,也很少做的端正。就如同花主总是躺在榻上是一样的道理。
  江寒枫管不了花主,但是多少能纠正一下凌云,他怕凌云坐姿不好,落下病来,常常提醒他。
  江寒枫怜爱地看着凌云,你想舅舅了?
  沈映雪确信,这马甲焊在身上了,一般人扒不掉。
  他之前问过荀炎关于易容的事情,荀炎说,这世上会易容术的人不多,能易容的神鬼莫测的人更少。一般人的易容,也就在脸上抹一点泥巴改变肤色,或者用面做成浆糊,当做面具一样糊在脸上,也叫易容。
  像荀炎这种程度的易容,世上绝不超过三个人。
  故而二十几年过去,没人知道沈映雪还有个替身,也没人发觉,往日里在江湖上行走的魔教之主,其实是两个人。
  没有这层信息,世人自然不会觉得花主就是沈映雪,有簪花巷这么多人证明,凌云和沈映雪也分得很开。
  但是为什么沈映雪会变成凌云的舅舅啊!
  沈映雪歪着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这句话问出来相当于承认了凌沈二人的关系。这些都无所谓,有魔教的令牌在,花主和魔教必然会扯上关系,默认了也好,省下再编剧本。
  江寒枫道:我曾见过你舅舅一面,你与他样貌实在相似,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他。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与沈映雪只是惺惺相惜的宿敌、知己,没有情爱。
  沈映雪没怎么听懂,长得像就是舅甥吗?
  他懒得探索脑回路奇奇怪怪的江寒枫,甚至觉得祝凌当初喊他练剑的喊得很对,这个人绝对是练剑练傻了,身上没长多少肌肉,看着像个贵公子似的,其实肌肉都长在了脑子里。
  听不懂没关系。江寒枫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乖乖吃药,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恼,养好身体,等我打动你父亲,自然来娶你。
  为什么不是我娶你?沈映雪不服。
  之前沈映雪就说过一次,让江寒枫嫁给他。那时候江寒枫只当沈映雪说的是疯话,现在听到第二遍,终于放在心上,他看着凌云懵懂但坚定的神色:你想娶我?
  那必然是不想的,可是好像没法说不想。
  沈映雪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只能闭上嘴巴不说话,假装没听懂,呆呆看他,继续玩他的头发。
  练剑的体质好,头发也不错,粗粗的,但是很软,一点都不硬,非常神奇。沈映雪自己的头发就很细,摸起来也很舒服,但是沈映雪刚洗了头,不想用手摸,就玩江寒枫的。
  反正他头发长,就算玩他的头发,也不会挨得很近。
  江寒枫不知道当年凌云遭遇了什么才会疯,他觉得应该和这件事情有关。
  说不定就是忠信王想把他迎娶回家,连个名分都没有,甚至比不上小妾。凌云受不了这个屈辱,再加上祝凌推波助澜,发生了冲突,之后凌云就被逼疯了。
  他已经知道仇人是谁,花主也肯定知道凌云疯了的缘由,自然会对症下药,没有必要再逼着凌云说一遍。
  他目光沉沉,唇边含笑:你要是想娶我,倒也不是不行,只央求了你父亲,来玉鼎山庄下聘就是。我师兄向来不管我的私事,一定会答应下来。
  沈映雪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委屈?
  我为什么委屈?江寒枫好像明白了什么,他道:你我在一起,是因为有情,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或是争个高下。我若是让你觉得不适,你尽管说就好,我愿意体谅你,哪舍得让你受委屈。
  沈映雪活了两辈子,都没人对他如此温柔小意过,他看着江寒枫的马赛克都顺眼了很多,心里就跟喝了几大碗酒似的,热热的一片,眼神依然没有落在江寒枫的脸上,脸颊却开始发烫。
  凌云。江寒枫带着笑意,靠近他之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害羞了。
  沈映雪身子往后撤,用力抓着手里的东西,一不留神薅下来几根头发,连忙藏在身后,可是这头发太长,沈映雪双手拿着它就跟在织布缠丝似的,动作大得很。
  江寒枫也是第一次跟人如此亲近,他之前想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如今看到凌云的可爱模样,反倒确定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