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想到沈映雪和祝让挨得那么近,心里就忍不住冒酸意,再想起祝让那头毛,更加不顺眼,恨不得给他剃个精光。但是想一想,万一剃光了,可能沈映雪对光头更感兴趣。
  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法阻止沈映雪对外界的好奇心,只能默默地生气。
  沈映雪笑着拽过他的头发来,不要。
  江寒枫道:不行,你只能碰我的。我的头发随意你玩,其余人的,你都不要摸。
  为什么?沈映雪哪里看不出江寒枫的酸意,他故意装傻,逗弄江寒枫,你好霸道。
  这不是霸道,是礼节。江寒枫道,祝让被你弄成那个样子,难道没有生气吗?
  这话太直了,一点情趣都没有。
  江寒枫不搞剧本的时候,真的正直到迂腐,完全没有浪漫细胞。
  沈映雪从他身上起来,离开江寒枫的怀抱,再看到他白衣上的鲜血,才想起来刚才忘了什么事情。
  这些人形容惨烈,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战,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江寒枫之前为了救诸成玉受了点伤,见面后只顾着关心他,半点伤情都没有提。
  江寒枫见沈映雪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发呆,有些局促地把衣服往后撇了一下,但是身上的血太多了,无法完全隐藏起来。他穿了这身衣服很久,习惯了身上的血腥气息,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凌云吓到。
  江寒枫不敢靠近沈映雪,又不能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他走上前去,犹豫一下,握住沈映雪的手,我带你去荀炎那边。
  沈映雪摇头,疼不疼呀?
  江寒枫说:不疼,都是别人的血。你你不害怕吗?
  沈映雪回想了一下凌云的剧本,皱起眉来。
  凌云这种情况应该也是见过血的吧。
  沈映雪没留意过男的和男的是怎么搞的,但是玩文字rpg游戏的时候,倒也见到过,据说搞不好会流血。
  这个剧本太难了,沈映雪决定放弃,还是留给江寒枫自己脑补吧。
  江寒枫见沈映雪眉头紧锁,怔怔地出神,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他连忙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饿不饿?我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这边有吃的吗?
  沈映雪摇头。
  这里马赛克太多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系统就差把人给打码了,有时候祝让拿出来的饭菜都带着马赛克。
  江寒枫并不意外,走,去找些吃的。
  你抱我。沈映雪道,我不喜欢这里,我在这里走不了路,什么都看不到,很不舒服。
  江寒枫不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只觉得凌云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什么逻辑。他把沈映雪抱起来,低声问他:为什么走不了路?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沈映雪摇头:路难走。
  江寒枫理解不了沈映雪的话,有点担心,他离开簪花巷,又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会不会病情加重了?
  你伤在哪里了?沈映雪问。
  右胸。江寒枫说,只是一道小伤口,伤的并不深,没流多少血,已经结痂了,再过几天就好全了。
  那道伤虽然不深,但是刀刃上带了毒,昏迷了一段时间。青羽宫解毒的药材有限,诸成玉又学艺不精,只能简单地帮他处理一下。江寒枫醒来之后,自己疗了大半,兰锦过来之后,才正儿八经地解毒。
  江寒枫确实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以前他与人比剑的时候,受的伤比现在严重很多,基本都是伤在致命之处,调理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他觉得师兄学习医术,就是为了给这些弟子们治伤的。
  沈映雪被他抱着来到了厨房,乖乖站在一边,看江寒枫在一堆马赛克里翻找,最后找出来一堆马赛克,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玩意。
  江寒枫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问道:想吃吗?
  这些干粮烧肉又干又硬,他自己可以直接吃,如果凌云想吃,就要想办法热一热,弄软一些。
  沈映雪连连摇头:这是什么呀?
  江寒枫沉默一下:馒头。
  凌云为什么连馒头都不认得?江寒枫又拿出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放在凌云面前,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沈映雪摇头。
  江寒枫问: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映雪略歪头:你是江寒枫。
  江寒枫心中五味杂陈,轻轻叹气,拉着沈映雪的手,带他到旁边的小桌那里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递到凌云手里。
  凌云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拿着水杯抬到眼前,左看看右看看,闻了好几次,才轻轻抿了一口。
  凌云的疯病加重了,但是他还认得自己。
  江寒枫有些难过,又有十足的感动。
  凌云对他用情太深,哪怕什么都忘记了,也没有忘记他。他竟还三心二意,总是惦念花主,真是不应该。
  对不起。江寒枫吃不下东西了,轻声对沈映雪说。
  沈映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疑惑地看向江寒枫。
  这又是干嘛?才刚在一起就要分手了吗?是他来到这里之后,行为比以前更奇怪,江寒枫受不了了吗?
  江寒枫以为沈映雪什么都不懂,向他道歉时,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而且他已经对花主坦白过一次了,花主看起来并不在意,只说让他好好再想一想。
  如今凌云对他有请,他对凌云有意,自然应该毫无隐瞒,也将心事说给凌云知道。
  哪怕凌云此刻,大概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我心中爱慕你,已决定此生非你不娶你若是不愿嫁我,换做你来娶我也是可以的。只是有些心事,我应当说给你知晓,否则实在对你不公平。
  沈映雪没再看他的脸,但是听得很认真。
  江寒枫说:你那天说的不错,你讲完之后,我犹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我确实喜欢你的身子,只是当日还不知晓你的心性,对你的喜爱格外肤浅,以至于见到你父亲时,我也对他动了心。
  沈映雪:就这?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之前对花主说过了,现在还要再说一次,什么都不隐瞒,主动把自己的把柄递到老婆手上。幸好他喜欢的人是自己,不然真的被治的死死的。
  沈映雪突然发现,江寒枫除了不解风情之外,优点其实很多,是个格外靠得住的人。
  原主经历了那么多次背叛,毫无安全感,即便沈映雪有了簪花巷,也觉得自己像水中浮萍,毫无根基,随波逐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江寒枫的坦诚,还有他的忠贞,恰恰满足了沈映雪的需求。
  如果说沈映雪之前只是想着跟他谈一场恋爱,之后好聚好散,现在就真的思考组队度过后半生了。
  奈何他的后半生毫无着落,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就是后半生的终点。
  江寒枫还在继续:我如今心里有了你,已经做出了取舍,我会远离花主,若非必要,绝不与他来往。也会克制自己的念想,将你放在第一位,只将花主当做岳丈侍奉。
  沈映雪问他:你喜欢花主的什么?
  江寒枫听到他这样喊自己的父亲,还以为凌云已经神志不清,连花主是谁都忘了,所以才跟他用同样的称呼。我对他并非喜欢,只是见到他,就会想起你,想起你,就难免心动。
  你喜欢他的脸吗?沈映雪好奇道。
  花主的容颜顾然俊美,我对那张脸感到过惊艳,但是绝未动过心。江寒枫说,我只会在看到你时,觉得你可怜可爱。
  他想把凌云以前受过的伤,遭到的不公平的待遇都弥补回来,把他捧在手心,好好待他,绝不让他难过。他也会觉得凌云有时的一些举动会令人怦然心动,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与他融为一体。
  凌云的喜怒哀乐都牵动他的心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可能是玉鼎山庄那两个月同吃同住,也可能是在分别时,不停地想念,又或者是在簪花巷重逢。
  那天的夜色太美,晚风太过温柔。
  沈映雪嘟起嘴巴:我才不可怜。
  江寒枫捏了捏他的脸:是怜惜的怜。
  沈映雪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着水杯。
  这个杯子的马赛克真奇怪,看着像是木头的,里面的水,就跟钓鱼那天是一样的,都是蓝色方块。
  沈映雪伸手用食指戳了一下方块,是果冻一样的手感。
  江寒枫看到沈映雪脸颊微红,耳朵也有些红,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头一次笑得这么爽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能这样高兴地笑。
  江寒枫胃口大开,吃掉干粮,看沈映雪还在抱着杯子玩水,摸摸他的脑袋,凌云,我们该走了,荀炎他们应该在找我们了。
  沈映雪把蓝色的方块捞起来,就看到它像是蒸发了一样,瞬间消失了。他看了看地面,一点痕迹都没有,接着就被江寒枫抱了起来。
  江寒枫把杯子从他手里拿开,又塞给他了一个东西。
  沈映雪问:这是什么?
  江寒枫说:蜂蜜炼的丸子。
  沈映雪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又送到嘴边,慢慢用舌尖舔了一口,不甜。
  江寒枫看到他的小动作,又觉得他值得被怜爱了,你喜欢吃甜的?
  我都喜欢。
  江寒枫带着沈映雪去院子里的时候,祝让已经命人收拾好行囊,准备赶路离开这里了。
  荀炎看到他抱着沈映雪,大步上前来,大公子。
  沈映雪和荀炎呆了这么久,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他肯定是在担心自己。沈映雪把那个蜂蜜丸子递到他跟前,你看,江寒枫送给我的。
  放心吧,江寒枫不会无缘无故刺激他的,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和江寒枫相处的很愉快。
  兰锦笑着说:大公子怎么还让人抱着,都是做哥哥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让做弟弟的看到了,不会觉得羞吗?
  兰锦觉得沈映雪是迫于祝让,才主动要求江寒枫抱他的。
  他是个体贴的人,一定要给主人一个台阶下,主人听到这话,就可以毫无痕迹地离江寒枫远一点了。
  沈映雪揽住江寒枫的脖子,可是这里路太难走了,我看不到路。
  兰锦和荀炎脸色都变了下。
  他们知道沈映雪的病情,在簪花巷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样过。
  诸成玉微笑面对沈映雪的方向,若有所思。
  凌云哥哥以前虽然疯癫,但不会连路都不能走。是这个地方,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吗?
  不错,的确如此。
  这里是他从前居住的地方,还死了很多人。哪怕他怕吓到凌云哥哥,没有说出口,凌云哥哥毕竟是他的亲哥,血脉相连,大约会有所感应吧。
  江寒枫去换了一身衣裳,简单洗漱一下,凌云就坐在旁边默默地玩那个蜂蜜丸子。
  祝让准备的马车来了,江寒枫抱着沈映雪去了同一辆,其余人也想跟过去,只是马车太小,只能坐下三人,祝让拦住了他们,您三位坐后面那辆吧,叔叔拜托我照看凌云,我自然应该与他坐在一起,不然回去了难以交差。
  兰锦、荀炎、诸成玉只好去了后面的车。
  沈映雪玩了好一会儿那个蜂蜜丸子,绝对不可能放到嘴里,玩够之后就丢掉了。
  江寒枫看他如此孩子心性,想着回去之后,可以买一点孩子们爱玩的东西。
  凌云住的那个院子,东西齐全,但是太冷清了。对于正常人的成年人而言,是很幽静的适合养病的地方,但是凌云这样,未免过于无聊。
  难怪他爱玩别人的头发。
  要是没有人去看望他,也不知道凌云都在做些什么。
  应该像那天等他到来时一样,对着一处默默发呆吧。
  如果他要等的人迟迟不来,凌云又该有多难过?
  想到这里,江寒枫觉得在玉鼎山庄的时候,自己做的太过分了。竟然还逼迫凌云学医术。
  他那时候把凌云当做沈映雪对待,却不知道,这个人的经历与沈映雪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江寒枫看到凌云不停地打哈欠,把他抱过来,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祝让拿出一条毯子盖到凌云身上,又点了安神香。
  他低声说:青羽宫那一战,颜家和孙家损失过半,大概暂时无法来找麻烦了。
  江寒枫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以前没把自己当成簪花巷的人,如今与凌云心意相通,开始为簪花巷着想。
  簪花巷看起来很强,但是敌不过一些根基深厚的门派。最重要的是,这边的人会的只是一些奇淫巧技,若论起武力来,竟只有他和荀炎还有韩敬排得上号。
  花主身体不便,无法行动,又患有重疾,哪怕武功很高,也无法全部施展。
  簪花巷的人多,产业也多,可是没有绝对的硬实力。
  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说不定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解决了。
  这样看来,与忠信王府结盟十分必要,大概花主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同意与他结盟吧。
  因为事情已经解决,祝让怕回去的时候还有人埋伏,特地绕了远路。
  他带的钱财充足,不怕花费巨大,只是有时候马车会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能露宿野外,随意找些东西吃,凑合着车上的空间挤在一起睡觉。
  这天他们吃完烧烤,诸成玉摸到江寒枫这里来找他。
  江寒枫还和沈映雪腻在一起,沈映雪因为内力冲撞得厉害,五脏都不太好,吃了烧烤之后有点不舒服,江寒枫就帮他理一理身体里的内力,顺便给他揉一下。
  见到诸成玉过来,他松开手,有事吗?
  诸成玉觉得江寒枫配不上沈映雪,但是江寒枫到底救过他一次,他对江寒枫的感官也很好。从青羽宫出来,两个人的感情提升了一大截。
  诸成玉看了看满脸茫然的兄长,默默凑到江寒枫跟前,低声对他说:你夜里防着些祝让。
  祝让怎么了?江寒枫不解。
  诸成玉低声道:我那日先你们一步下山,找到了哥哥他们的住所,摸到房间之后,竟发现祝让与哥哥睡在同一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