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吗?”
云曦扣好黑靴上的暗扣,淡淡地点了点头。魔力充盈的好处这个时候来了,本该因为纵欲而虚乏的身体此时很快恢复了精力。她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妖精只青睐精灵、孩子和纯洁少女,赋予他们天赋和魔力,那自己用女王陛下的魔力恢复和精灵做爱的体力,是否是一种卡BUG?
……算了,感觉这想法也没什么逻辑。云曦笑笑,不远处站着特洛伊和赛诺尔,她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对着佩恩不咸不淡地道了个别“再见了。”
“我们还能再见吗?”他却语调低沉,似乎想说出些什么煞风景的话,但是末了又憋住了。勇者大人思考片刻,露出一个称不上多灿烂的笑容“我死了的话当然就见不到,我活着的话也未必。”
“不过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你只要闭上眼睡一觉,我就会永远离开了。”
“拥有千年时光,已经两百多岁的精灵族长大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吧。”
……是的,他一直不肯面对,不肯提及,隐藏在那疯狂的不安之下底层的缘由,也是爱上人类最为深刻的不幸之处,就是摆在面前的,犹如一道永远无法跨越沟壑般的——寿命。
佩恩的年龄在族中称得上年少,除了与勇者大人冒险的几年和意外的童年经历外,他一直都待在没什么人情世故的族内缓慢成长着。这使得他有时候常常产生这样一种错觉,他们是一样的少年,有一样的时光和一样的未来。
可惜的是,那注定是个错觉。无论他的爱人是救世的勇者还是平凡的少女,都无法超脱人类的宿命,至多一两百年,也会化作世间的一捧尘土。这是人类的幸运之处,他们能够在短暂的生命中体会大起大落,创造有厚度的生命价值,却也是为他的美梦降下雷霆的噩耗。
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永远陪伴我”这样的妄想,佩恩自嘲地想着。
他垂下了手,不再说话。
云曦背对着他低下了眼眸,掩盖住了瞳中冰冷的嘲讽之色。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以道歉之名,以忏悔之名,结果他做的事本质还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而留存一丝薄弱幻想,企图能找到些许共情的自己才真是可笑至极。
这样的想法过于脆弱了,但她在得知魔王对他们降下催眠后,确实短暂的一霎有过这样的假设——如果他们醒过来,会不会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有深刻的反省呢?把罪责全部推给一个最恶最大的反派,给其他人开脱,这种行为虽然逃避,实施得好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心灵慰籍。
起码能从根源说让她从长久的痛苦中稍微缓过来一些,而不是靠着骤然灌入的神爱强行清醒。
事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指望这些家伙能够共情,能够理解,能够觉醒,她干嘛不求求自己呢?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这一次之后,她真的再也不会回头了。
……
离开精灵族的领地后,云曦赶往了帝国的最北城池——赛加,那里的传送阵能够直接将她送到靠近北境的区域。
然而一路上的情形属实不容乐观,“嫉妒之毒”的小型毒使散发瘟疫,“懒惰之沉”的暗魔力因子让人群陷入长久昏迷,这样的人间炼狱,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她拉着艾丽西昂,从这个极北的神聆者之地,克莱米尔的“耶路撒冷”仓皇逃离。背后是暴食之蚀和傲慢之渊带着他们的部将,将这座本该无垢纯净的朝圣之地屠杀殆尽,连天空都染上了血一般的赤红色。
如果不是神官们的大献祭,或许这座城市还有能够拯救的可能,但假如没有勇者降临,被屠戮的可不只有此处。
“无垢的雪会洗净同胞的痛苦,光明神的怜爱将使丑恶的魔族粉碎,人类必会重新将赛加夺回!”城主被魔兽的爪牙吊在半空时,吐着鲜血,犹记得声嘶力竭地发出这样的怒吼。
她整日整夜地做着噩梦,和平年代的长久人生让她面对地狱般的景象根本难以入眠。
艾丽明明更加痛苦,她生长在这座城市,比自己要对它有感情得多。选择与她一起暂时撤退而不是拼上性命对抗魔族,也耗费了她足够多的决心。可温柔的,无论何时都如同暖阳般的圣女大人依然在疲倦的时候为她施展安睡的魔法,祈愿平稳的梦境。
“我们一定会赢的。”她这么说,像是说给云曦,也像是说给自己。
“只要能够杀死魔王,就算是付出性命,我也绝不犹豫。”
他们确实做到了——暮光勇者彻底掌控神圣之力后,第一件事就是夺回了被魔兽侵占的赛加城,此后,傲慢的卢法因克莱蒂乌斯的圣剑之火烧成了废物,暴食的西普屠戮了下一座城池时被她击穿了魔水晶,彻底消失在了世上。随后是嫉妒,贪婪,暴怒……直至最终。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艾丽了。云曦望着城门重建的痕迹,怔怔地叹了口气,没有人能替代她,也再没有人能给予她那不含任何私欲,仅是温柔的抚慰了。圣女大人是如此坚定与坚强。自从某一刻起,她开始觉得自己已经不配缅怀她了。
冷到骨子里的赛加寒风,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抬眼,无数的亡魂就在她的面前,诉说着冤屈,特洛伊上前几步,为她盖上准备毯子。云曦摇了摇头,将它覆盖在了扶着城门奄奄一息的一位老人身上。
“人类,真是奇怪。”赛诺尔保持着狼形,突兀地开口“你给或者不给他,他都马上要死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因为我伪善。”她沉默了一会,这么回答道。比起真正善良的故友,伪善这个词可能确实很适合她。
面对受难者选择继续前进,当然是一种见死不救,无论她有着多么充分的理由。可她不能停下,就像当年的逃亡一样。
……
赛加城主府内。
“勇者大人,传送阵需要的魔法石再过一会就准备好了。”老伯爵里昂是原本城主的弟弟,在学院时期就担任云曦的老师。赛加夺回后,他接替被灭门的兄弟成为了新的城主,毫无疑问,他们有着一样的高风亮节,因此她选择了向他借用前往北境的传送阵,而不担心希瑞借此找上门来。
里昂操劳而青黑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个勉强的笑“我听说您和殿下订婚了,现在看起来,你们的相处似乎不太愉快。”
“哪止不愉快。”她苦笑一声,对待这个忘年交忍不住多说了些“如果您知道他做了什么,恐怕会比我还要更想杀死他。”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卑劣的野心家和阴谋家,那些事,还有他接下来的打算,我不信您没有察觉。”里昂在学院教授的是政治学,她尽管没听过几节,也不代表不认可他的能力。
“……勇者大人,您知道莱顿皇室的秘辛吗?”他叹了口气,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却讲起了另一个话题“莱顿的储位之争是很残酷的淘汰制,每一代中,仅有一位最强大的王族能够活下来继承。”
“难道不怕被这个人出了意外后,后继无人吗?”以血缘为纽带的王位继承存在它的道理,但这样单传的方式存在明显的破绽。
“很难,因为莱顿——是光明神最宠爱的国土。”老伯爵这么说着,露出了会面的第一个笑,那是对自己国家油然的自豪之情。
她忽然想起,希瑞当时和自己求婚时,提到过莱顿是光明神的宠儿。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问候语,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神意。
“光明神,存在吗?”云曦忍不住问,那位在神殿祷词和小说传奇中异常活跃的主宰,难道不仅仅是人们遭受折磨后想象出来的心灵寄托?就算她已经感受过圣树之灵的神奇,体会过更加高维的存在,仍然保持着怀疑。
里昂是虔诚的信徒,但他知道勇者大人来自异界,对这些不甚了解,因此并没有计较她的怀疑,而是宽厚一笑“勇者大人,这世上当然有神。不过只有神最宠爱的孩子,才能谛听到他的声音,得到祂的神爱。“
“否则怎么能召唤出您,又怎么选出高洁的神官圣女呢?”
这里与她刻板印象里面差距最大的就是教会了,在她原本的世界里,这种年代的教会和神官是极其黑暗腐朽的,但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因为神的存在无法证伪,原本的世界里人们才会那样放肆,一旦证明世上真的有光明神,而且这位神明看起来是确确实实会管他的造物,聆听他们的请求,选出圣徒,降下神爱与神罚,那一切也可以理解了。
“希瑞殿下的母亲出身非常卑贱,是一位高级娼妇。”里昂淡淡地说,云曦能从这位老派贵族身上察觉到一丝不屑“生下了王子后,便被囚禁在’暗塔’里,直到死去。”
“因此,殿下的童年极度封闭,几乎从不说话,也没人与他说话。王后殿下厌恶他,只给殿下的房间里面塞满了人偶和女性的衣裙,籍此想要羞辱他。”
他叹了口气“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殿下是陛下最优秀的孩子一事,他在十七岁那年,就解决掉了所有兄弟姐妹,登上了第一王子的位置。”
“国王陛下根本不想他登上王位,于是交给他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完成了,就承认他继承的正当性,否则就会启动另一项古老的传统——王位禅让。”
“……什么任务?”云曦觉得自己快要接触到了真相,那些被埋藏的,被刻意掩盖的,背后的缘由。
“打开前任勇者——海因里希大人留下的手札。”里昂看着云曦,无奈地笑了笑“勇者大人应该知道,那本笔记,没有传承印是根本无法打开的。”
“陛下这么做,是想让他明白有些东西天生改变不了,勇者是被神所选中的高洁之人,娼妇的儿子却永远是娼妇的儿子,他身上注定流淌着卑贱之血。”
“可是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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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文写到这里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看,甚至还上了编推,十分惶恐,我脑电波很怪。自己也知道它毛病多,文笔差剧情赶等等等,没收钱纯粹写着玩,不希望大家推荐除了剧情确实阴间外也实在觉得不配。)
总之如果你喜欢我当然很高兴,不喜欢的话也可以直接划走或许再等等看,大概一两周正文就会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