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声,猜想着是不是自己数错了,正打算重数一遍,突然身后冒出一道声音。
  什么?
  唐规下意识合上册子,一转头,就对上祖师爷那张凑近的俊脸。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的惊吓不算太大,不过唐规还是立即站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没事。
  哦。褚旸对一个破册子没太大的好奇心,这会儿他的心思在另一件事儿上:你什么时候去买香?
  现在就去。
  唐规将小册子装进裤子口袋,迈步朝外走,走到院子门口时,他将地上的半扇门板挪到墙旁边立起,伸手拍拍它,道一句:辛苦了。
  话落,一阵阴风突然吹过来,将他身后仅剩的半扇木门吹得咣当咣当响。
  半秒后,倏然发出一声闷响。
  砰。
  得嘞,又下岗一位。
  不等唐规回头,另一扇门板也立了起来,某位祖师爷学着他的样子,拍拍门板道:你也辛苦了。
  这踏马脑子秀逗了吧!
  唐规懒得理他,抬脚走出院子,于此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那位出租车司机打去电话。
  半分钟后,挂断电话,唐规准备找个树荫下等着,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秀逗鬼的声音:等一下。
  话落,一抹红衣挡在了他面前,视线对上褚旸那张俊朗的笑脸:我要跟你一起去。
  唐规:不行。
  褚旸的笑容敛了几分,语调里也添了几分凉意:为什么?
  唐规扭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院门,道:道观现在连个大门都没有,万一来个人偷东西,怎么办?
  褚旸嗤笑,反问:这里面有什么值钱且不能丢的东西?
  非要说的这么真实嘛!
  褚旸见他说不出话,冷哼一声:其实你是想拿了东西就跑吧。
  kao,这仅出现一两秒的想法都能被他发现?
  唐规当然不能承认:没有。
  褚旸挑眉,直接抓起他的右手,在他掌心快速的画了几下。
  速度太快,唐规没看清他画的是什么。
  只感觉抓着他的手肤色很白,骨节修长,触感冰凉。
  好了。
  唐规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没明白怎么回事。
  褚旸语调得意:我在你掌心画了追踪符,所以你还是将那点逃跑的心思收起来,否则被我抓到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唐规攥了攥手心,语气平淡:哦。
  褚旸诧异的盯着他看:你不害怕?
  我会回来的。
  爷爷的捉鬼笔记还在这里,他还要靠着道法攒功德续命呢。
  褚旸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那希望小兄弟能说到做到。
  之后,一人一鬼陷入沉默。
  过了半分钟,唐规开口打破沉默,问他:你为什么一直喊我小兄弟?
  嗯?褚旸疑惑:不是这么叫的吗?
  我听那个司机都这么称呼别人,刚才他好像也是这么称呼你。
  唐规挑眉:你认识那个司机?
  不算认识,我就是在四周闲逛时,看到他总喜欢蹲在一个小房子旁边,然后小房子里会出来人,他就上去热情的问人家坐不坐车。
  唐规:小房子?
  嗯,我还进小房子里溜达过了一圈,里面很大、很空、很亮堂,还挺好看的。
  这形容怎么这么像地铁站?
  褚旸见他很感兴趣,招手道:你跟我来。
  他带着唐规顺着一条小路,进入左边的树林。
  树林不深,仅用了两三分钟就能走出去,褚旸倚在最后一棵树边,指着一个方向道:呐,就是那个小房子。
  唐规加快脚步,走出树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艹!
  一向淡定从容的唐规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褚旸说的小房子果真是地铁口,目测距离他们只有□□百米左右,只不过被树木遮挡,从地铁口看不到道观,从道观也看不到地铁口。
  或许司机就是抓住了这个漏洞,故意载着他绕远路。
  自己也是蠢,没想起来先在手机上搜一下地图。
  褚旸见他情绪失控,好奇道:怎么了?
  唐规气哼哼道:他坑我钱!
  嗡嗡,嗡嗡。
  这时,手机发出震动,提醒他有电话进入。
  来电人正是那位坑人的司机,他说已经到了,但没看见唐规,问他在哪儿?
  唐规的语气不自觉的冷了几分。你等一下,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他将视线投向倚在树边的鬼,道:祖师爷。
  褚旸眼睛变得明亮,问:你是不是想杀了他!
  唐规见他舔唇,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势,赶忙阻止道:不不不,文明社会,咱不干那违法的事儿。
  褚旸的眸子瞬间黯淡,语气恹恹:哦。
  不过你可以帮我吓吓他。
  褚旸嘁了声,嫌弃道:不去。
  唐规一怔:为什么?
  吓人这点小事儿,还用得着我出马?
  唐规被他傲娇的小表情逗笑了,试探着问:要不然我们做一笔交易?
  褚旸瞥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不管谁出马,只要你能让他以后不随便坑人,我就送你一套衣服,怎么样?
  褚旸犹豫半秒,还价道:两套
  行。
  唐规爽快答应。
  之后,一人一鬼原路返回,路上说了下怎么惩治这个坑人的司机。
  唐规走出树林,就看到司机正站在树荫下,看到他后笑着招手:小兄弟,这里!
  唐规瞥了眼旁边的褚旸,问:他看不到你?
  嗯。说完褚旸双手往身后一背,悠哉悠哉的回了道观。
  两人坐上车后,中年司机笑着问:小兄弟,你看是打表呢,还是直接按你来时的价格给?
  唐规神色冷淡:走吧。
  中年司机默认他选择了后者,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路上,司机又开始主动找话题,问他事情解决了吗?
  唐规回了句:嗯。
  啧,说起来你这小年轻胆子挺大,竟然敢自己去那里。
  唐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进去走一圈了还不知道呀,这阍合观根本不是什么正经道观,它里面供奉的也不是什么三清道祖,福禄寿之类的神仙,而是鬼!
  唐规挑眉:是嘛,你见过?
  那倒没有。
  唐规又问:那你进观里看过?
  也没有。
  唐规语气淡淡哦了一声。
  司机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相信,解释道:虽然我没见过,也没进去过,但我天天在附近拉人,听很多有关阍合观的事情。
  听说这个道观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之前政府开发西郊时,想把它拆了和其他地方一样做绿化,可是派过来的拆迁队接连出事,不是推土机的驱动轮坏了,挖掘机的前臂不停使唤,拆迁队的工人晚上接连做噩梦。
  后来负责这片区域的老板以及市领导都过来了,还进去拜了拜,想跟里面的鬼商量能不能挪个地方,但那鬼没同意,最后市领导只能带着拆迁队撤了。
  这西郊偏僻,后来火葬场、墓地又都在这边,显得它更恐怖了,现在它都被咱们市评为十大凶宅之一了。
  唐规:哦。司机见他神情淡然,诧异道:你听完这些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害怕呀。
  司机:
  你这害怕也太不走心了吧。
  第3章 、第 3 章
  唐规抬眼,正巧对上司机瞥过来的打量目光。
  中年司机见他神色淡淡,不由咂舌:你这小兄弟看着年轻,没想到胆子这么大,估计能与住在里面的老头有的一拼。
  唐规在听到住在里面的老头几个字,眸子一闪。
  这神情落在中年司机眼里,错认为是诧异,笑道:怎么的,是不是没想到这儿被成为凶宅的道观还住了人。
  唐规敷衍的嗯了声。
  过了半分钟,他问:你对那个老头熟悉吗?
  也谈不上熟悉,我没和他接触过,但听别人说这老头以前是学校老师,后来不知为什么辞职跑去火葬场做了个火化工。
  按理说火化工的工资不低,再加上尸体火化时,死者家属都会给个红包去去晦气,这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可很多人都说他很抠门。
  不光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平时买衣服都是地摊上九块九、十九块九,一件衣服恨不得穿半辈子,很多衣服洗脱丝了还不舍得扔。
  不过烟瘾挺大,有几次我见他在路边溜达,手里一直握着个烟杆锅子,边走边吸,都不带停事的,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他家里人,一直都是老头独来独往。
  要我说这人也是糊涂,每个月挣那么多钱,怎么连十块钱一盒的烟都不舍得买,这大年纪了,留那么多钱做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话毕,司机还啧啧两声,一副提他惋惜的模样。
  等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这么多,一直都没有得到后座人的回应。
  他抬眼朝后视镜望去,就瞧见年轻人正冷着脸,侧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蹙起,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中年男人心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后面就没敢再吱声。
  到了地方,唐规微信给他扫了五十块钱,临下车时,他抬眸看了中年男人一眼,问:你每天坑骗这么多不义之财,有想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问题吗?
  中年男人一愣,转瞬变了脸色,降下车窗就冲着他的背影大骂。
  唐规权当没听到,迈步朝地铁口里走去。
  阍合站的地铁空无一人,一眼望过去,几节车厢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带上耳机,闭眼休憩的一瞬间,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其实在他印象里,爷爷就是个十分抠门的怪老头。
  因为他的工作,周围的亲戚朋友不愿跟他们家来往,连小孩都不跟唐规玩儿,嫌他晦气。
  当时他还质问过爷爷,为什么不能做个正常点的工作。
  爷爷说是为了挣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家里富裕起来,他衣服、鞋子、学习用品全都是奶奶买的。
  为了支撑家里的开销,奶奶一天打两份工,经常工作到深夜,以至于身体被掏空的厉害,早早去世。
  种种事情积累下来,他对爷爷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几乎不想跟他交流,考上大学后,两人的联系就更少了。
  大学三年,唐规靠着兼职挣钱养活自己,从不给爷爷要生活费,甚至每个月还会打钱给他。
  不是唐规又多孝顺,只是奶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让他好好照顾爷爷,还说爷爷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当时他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后悔已经于事无补。
  很快,地铁到达下一站,在其他人进来之前,唐规伸手将眼里拭去,神情恢复平日的冷淡。
  旺盛街,原名往生街,是专门卖丧葬用品的地方。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唐规直接去了之前给爷爷买寿衣的门店。
  店里没什么人,唐规一进来,老板起身相迎,客气的问他想要什么?
  寿衣、香、金箔纸、大烧纸
  唐规列出一堆东西,店老板一边听一边麻溜的准备。
  不到半个小时,唐规就提了一个大黑袋子从店里出来,坐地铁回了西郊。
  从阍合站地铁口出来,那个中年司机依旧坐在路沿上等客,瞧见有人出来,立刻起身笑迎,看清是唐规,他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转身坐了回去,嘴里叼着烟,抖着腿,一副我是大爷的架势,等着唐规上前主动与他搭话。
  可惜,唐规根本没搭理他,直接将黑袋子往肩上一甩,朝着那片树林走去。
  见此,中年男人瞬间站起身,诧异的盯向唐规的背影。
  我去,这小子竟然知道这条近路!
  刚才他就是仗着对方不知道才敢那么嚣张,想着对方若不想徒步走过去,只能搭乘他的出租车,没有第三选择。
  没想到,反被这人将了一军。
  说起来他什么时候知道这条近路的?
  知道自己给他绕远路,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而且他总往那凶宅跑什么?
  中年男人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卯酉来,干脆不想了。
  管他是怎么回事,反正一百块钱挣到手里了。
  八、九百米的路程,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唐规刚迈步进入院子,一阵阴风倏然吹了过来,耳边传来某位祖师爷的调侃:呦,还挺守信用,我还以为你要试试我的追踪符有没有用呢。
  唐规没理他,径直走进主殿,从黑袋子里拿出一捆香,从中抽出三根点燃,持香至额头,对着画像三鞠躬,然后插入香炉。
  褚旸倚在主殿的门框边,眉眼带笑的满意道:你这小东西,还挺虔诚。
  说完,他飘到供桌旁,凑近那点燃的香,猛然吸了一口。
  咳咳咳!褚旸猛然后退几步,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指着那燃着的香,惊呼:这是什么东西!